作者:爱吃咸蛋黄
他们来到一间茅草屋外,吴关山敲门,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穿着打补丁的壮汉出来。
壮汉看到吴关山时,激动地喊:“吴大夫,你终于来了。”
喊完,他再去看旁边的人,更激动了:“这位就是吴大夫说的许大夫吗?两位快快请进。”
许黟疑惑看向吴关山:“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过来?”
吴关山道:“我昨天跟他说了。”
他们进来屋子,壮汉便说:“内子就在里面呢,我去叫内子出来。”说完就转身跑了。
许黟目光扫过周围,这屋子的陈设,与他刚穿过来时的情景相差不大,就是杂物多了一些。
很快,壮汉就领着一个年龄与他相仿的妇人出来。
这妇人面色萎黄,好似打上一层厚厚的蜡,嘴唇黯淡无色,许黟视线下移,先是落到她的腹部,再停到她的双腿上。
见着她走路步伐虚浮,只单从外表上看,就可以观出她身体不正常。
许黟默默的收回视线,与坐在他旁边的吴关山对视一眼。吴关山问道:“你也看出来了?”
许黟没有回答他,先让妇人坐下来,他取出脉枕,要为她诊脉。
“多谢许大夫了。”壮汉握紧妇人的手,对着她点点头。
妇人坐下,小声说:“我这病,吃了吴大夫开的药汤,也不见好转,许大夫能看?”
许黟如实道:“不知,还需问诊后才可以判断。”
吴关山在旁边插话:“你们夫妇俩可放心,他的医术不低于我,甚至能和老师相比。”
“吴兄莫要打趣我。”许黟咳嗽两声,提醒说道。
因为提前知道妇人得的是逆经之证,许黟在诊脉时,先往这处去想,切其脉搏,脉象呈现细数。
问她平日里可会腹不满,但自觉痞满。
妇人回答:“会,来时去后,胸口都会闷得慌。”
许黟问:“如便怎样?可会溏黏味臭?”
妇人羞涩点头,确实如此。
许黟接着问:“麻烦将舌伸出来。”
问题一出,妇人便将舌伸出,许黟见她舌微微带着降色,舌上有刺,默然地点点头。
问完,许黟看向看他们,说道:“这是血虚,阴虚虚热内扰所致,要开芍药地黄汤才行。”
“芍药地黄汤?”吴关山眉梢微微皱起。
“对的。”许黟看向他,说道,“这汤方出自《备急千金要方》,吴兄不知吗?”
吴关山想了想,了然记起,随即点了点头:“记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个方子。”
他说完,就问许黟,是否按这个方子直接开药。
许黟沉思说道:“她体有狂热,还要加一味黄苓。”
吴关山喃喃自语:“黄苓可治湿热痞满,确实得加上这一味。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许黟离得近,对他自言自语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却没打算插话。
他转而看向这位妇人,对她轻声说道:“这病不难医,我为你开一药剂,你服用三日,若是鼻出血止住了,再喝五日就可以停药。”
妇人和壮汉闻言,两人热泪盈眶的起身给许黟行礼。
许黟连忙将他们扶住,不让他们行礼的说道:“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两位不必如此。”
见他们还是依旧擦着泪水,连连致谢,许黟又道,“要谢的话,还得谢吴大夫,他邀我来,诊金药钱都是他出。”
吴关山从凝思中回过神来,赶紧说道:“还是得谢你,你今日本是要入住新居,好好在家里歇息的,倒是我的不是,把你给喊出来。”
许黟幽然看他:“……”知道就好。
申时之前,便是许黟乔迁请客吃饭的时辰,他们没在这对夫妇的家里多待。
许黟取出纸笔,吴关山在旁研墨,他提笔写下芍药地黄汤。
这汤方本只用四味药,芍药、地黄、丹皮、犀角屑,其中的犀角屑,许黟用水牛的角代替。
如此的话,这药方的成本就会有所降低。
许黟写完,把药方递过去给他们,之后,便又详细说了一些注意的事项,让妇人不要心有多虑,好好喝药。
从茅草屋出来,许黟微微皱眉望向身后的小院,看着院子里晾晒着的数条浆洗的布条,沉默半晌。
在旁边一直等着他的吴关山心里生出异样,问他:“怎么了?”
“你不是说,她的丈夫是医馆里的帮厨吗?”许黟回过头,缓步的往前走,坐上牛车后,方才问道。
吴关山没觉得哪里不妥:“是啊。”
许黟看他:“那为何院子里有那么多浆洗的布条?”
“原来你好奇的是这个。”吴关山恍然大悟,“他家贫寒,只靠着帮厨的月钱,日子过得苦,他娘子便顾着家里,每日也替医馆里浆洗药用的布条。”
这活,本用不到妇人去洗,医馆里好几个学徒呢,哪个不能洗了?
但是陈大夫再如何不管事,心里都有数呢,便把这些杂活之类的,分摊出去,让一些贫寒的人能多挣一点钱过日子。
许黟微微一顿,侧目隔着药箱看了他一眼。
……
“这是诊金,说好的要付给你的,这个是我准备的乔迁礼,不是贵重的东西,就两块墨锭。”
回去路上,吴关山低声的说着话。
许黟见着十文钱,又一个小盒子,说道:“多谢了。”
吴关山摇摇头,见着许黟把东西都收下了,他笑说:“今儿是好日子,我还让你给病人看病,本就不吉利了,再不送点礼,说不过去。”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许黟就有些忍不住了。
“你都知道这样不吉利了,还找我?”
吴关山笃定道:“因为病人需要大夫,而你会答应我的。”
许黟:“……”这话,确实无法反驳。
以前他家里人,要是遇到情况紧急的病人,别说是搬家这样的日子,就算是过年,都会立马回到医院。
“既然送了礼,待会就跟我一起回去,这酒,你得喝一杯。”
“必须去,这是你的乔迁酒,我怎么能不去。”
两人闲聊着好一会儿,城门到了,车把式套着黄牛,驱赶着它进入到城里。
吴关山满意地看着周围,目光留恋的看向两边街景。
他们到家里时,阿旭和阿锦他们已经把申时宴席上的吃食备好,一盘盘的放在蒸笼里温着。
等待片刻,陆陆续续的车辆停在许家门前。
里面的人依次下车,分别是邢岳森、鑫盛沅和陶清皓他们,以及过来凑热闹的刑岳书和雪莲。
后者是鑫盛沅的大丫鬟,本是没有资格来参加的。但她之前受过许黟的恩惠,亲自绣了一副山水画作为贺礼。
鑫盛沅便觉得,许黟不是那等看人眼低的,就把雪莲给带上了。
南街石井巷的街坊们,跟许黟熟稔的,也都来了,这会儿进来宅子,都是连连惊叹,夸赞着这房子有多好。
他们大部分人囊中羞涩,送不出多好的贺礼,准备的都是自家种的蔬果,或是养的家鸡下的鸡子。
许黟不分贵重,收下后,请他们入座。
南街的街坊们独坐一桌,许黟就让余秋林替他多照顾一些,他还留阿旭下来,有何事都来寻他。
交谈几句,许黟回到邢岳森他们这桌。
陶清皓左顾右盼,叹息道:“早知你这来这么多人,我就让掌柜的派几个人来帮你了。”
“心意领了,来帮忙就不必了。”许黟笑说。
陶清皓呵的笑出来:“怎么,我的人你还嫌弃?”
许黟啜了一口茶:“不至于。”
陶清皓也就问问,没想真的跟他对峙,他从怀里掏出盒子,拍在桌上:“我想来想去,实在不知送什么,就打算俗气一些。”
许黟挑眉,拿过盒子打开,发现里面躺着两张十两的交子。他眉心皱起,不敢收地把盒子塞回去:“太多了。”
“不多啊。”陶清皓讶然,“我爹每个月给我的零花,就有十贯,这不过是我两个月的零花而已。”
桌前的其他人闻言:“……”
“你爹就不怕养出来一个纨绔子弟?”邢岳森揉了揉眉心,没忍住问道。
陶清皓没好气道:“我以前那样子,还不够纨绔?”
“……也是。”邢岳森无话可说了。
这小插曲很快过去,宴席开始,阿旭和阿锦他们将备好的菜式端上来。
时下人里,吃饭讲究,官员人家或是商贾人家,有的还会布置“看菜”,自然,这些讲究的规矩,今日里统统没有。
别说是讲究的硬菜了,像什么烩羊羔、蒸三鲜等菜式,没有专学这些菜式的厨娘露手,阿旭一样都不会做。
许黟知道阿旭的厨艺是有的,只不过上台面的菜式一样都不会而已,便让他按着家常菜的规格来置办就好。
待菜式上齐,许黟亲自去端来自己酿煮的药酒。
今儿上桌的药酒,有温补养生的功效,打开瓶子,瓶口处飘出香醇的药香,这酒味甘,度数不高,饮多两杯也无碍。
许黟给两桌的来客倒酒,突然,门外有新的动静传来。
他皱着眉放下酒瓶,疑惑地出去开门。
不曾想,门外的人是韩县令的随从——韩韬。
“韩贵介,你来访寒舍,是有何要事?”许黟心里咯噔想着,莫非又要让他去找什么许大夫吧。
韩韬微微笑着,将手里提着的贺礼举起来:“小小心意,恭喜许大夫乔迁新居。”
许黟愣住,不敢怠慢的接过贺礼:“韩贵介客气了,今日只备了家常便饭,韩贵介要是不嫌弃,可与在下小酌两杯。”
“正有此意。”韩韬说完,笑容依旧的跟着许黟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