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不过,这几日里倒是有一个没考中的学子归来,差遣了家里的婆子来说道。
酒肆老板难得碰到有读书人家来问亲事,忙不迭的好茶好点心的伺候着。哪想这家狮子大开口,竟是要他们供养对方读书科举。
读书科举这么大的事,没有个十年八载的,根本不到头。要是真的供养了这么一个读书人,考中举人还好,考不中呢?
那他们的付出不就付与东流?
李家宅里。
主屋里住的是当家主母,已是过了六旬的年纪,满头华发梳成高髻,只佩戴了头巾,一把檀木色发梳。
她身上的衣裳并不华丽,只比寻常百姓人家要体面一些,看向跪在地上的儿子,默默地叹了口气。
“起来吧,跪着又有何用。”老夫人说完,遣照料她的婆子给踉跄起身的儿子搬来椅子。
“你这三头两日的下跪,用处不大,要是真心的,就把亏了的银钱补回来,别叫梦姐儿跟着受委屈。”
“娘,儿子错了,儿子不该妄言的。”李家二郎,拿着袖子擦脸,又想跪下来。
这次,他被老母亲一个犀利的眼神给瞪了过来,不敢真的下跪。
李家二郎道:“娘,你让大哥他……能不能借些银钱给我,我这回定会把亏了的钱挣回来。”
“糊涂!”老夫人气得胸腔起伏,恨不得拿茶杯丢他。
但一想家里的物什都是大儿子添置,便不舍得的放下来,忍着怒火道:“你且给我省了心去,要是真的能挣了钱去,老身我还看得起你,就怕你没这本事,还硬是要往上凑。”
“二郎啊二郎,你能不能给我省省心,莫要再祸害家里安宁了。你如今败了梦姐儿的嫁妆,是否明日也要把铭哥儿的读书钱败了?还是说,你还惦记着我那棺材本!”
李家二郎惊恐跪下来:“娘,我万没有这么想过啊,你冤枉儿子了,儿子也是想给大哥分担一二,家里只有酒肆,哪是长久之事,我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啊。”
“滚,回屋去,我不想听你说了。”老夫人哪里不知道他长着张花言巧语的嘴巴,要是真的有这本事,就不会前后加起来,亏了一百多贯银钱。
李家二郎还想说什么,旁边的婆子看不下去,拉着他起来:“二郎君,你先回吧,莫要把老夫人气坏了身子。”
李家二郎张张嘴,还想说什么,但见老母亲那气煞白的脸,不敢继续多嘴。
生怕真的气坏了,他大哥怕是要真的跟他翻了脸。
他走了没多久,李家大郎,便是那酒肆老板,忧心愁愁地来看他娘。
却见到他娘在捋着胸口,唉声叹气的在婆子的服侍下,吃了安神的药丸。
“娘,怎么了?”李家大郎担忧问道。
老夫人摆摆手:“无事,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酒肆那边不用看着?”
李家大郎默默地叹气,说道:“有件事拿不定主意,想来听娘的意思。”
老夫人看他:“是关于梦姐儿的?”
“是。”李家大郎把这几日来他们家提亲的那几家说给老夫人听,说完他道,“这两家里,其中一家是想让姐儿去当续弦,可对方都三十多岁了,姐儿嫁过去,直接便是三个孩儿的继母……”
他那闺女的性子,哪里能招架得住,哪怕对方送来的彩礼帖子上,多了两块金饼,李家大郎也迟疑不定。
老夫人皱着眉:“梦姐儿还不至于嫁给这样的鳏夫去,你快推了。”
“是,儿子也是这么想的。”李家大郎急忙道。
接着,他又说了另外两家后,才提到张铁狗。
他犹犹豫豫,还是对老夫人说:“这张猎户领了个媒妈妈来,送了两回礼了,但……”
“张猎户?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老夫人立马察觉出来不对劲,“你是瞧不上?”
李家大郎讪讪一笑:“娘啊,姐儿不差,不至于嫁给一个猎户,我这不是想找个更好的嘛。”
老夫人“哼”了声,心里哪里不知道,他这是想攀高枝,又没那个能耐,若不然早就把对方推辞了去。
“你仔细说说,这个张猎户如何。”
李家大郎不敢瞒着老夫人,只能如实说了。
老夫人听后,若有所思地问道:“送了什么东西,拿来我看看。”
他们李家以前,并非是城里人,是老太爷年轻时候,得了机缘,挣到一笔钱才在县城里安了家。后来才在东街开了一家酒肆,酒肆给大儿子继承了去,小儿子便成了无所事事之人。
老夫人心里也是愁啊,再这样下去,他们李家怕是要垮了。
很快,婆子就把张铁狗送的东西搬来了。
有茶饼八块,用红绢纸糊上,是为上等好茶,还有二两成双的清油,四盘果干,两対蜡烛。
接着,李家大郎还把带过来的两盒点心也算上。
他轻咳两声:“这里面是桃花酥,我本不想拿,结果这厮放下就跑了。”
老夫人目光一一地从这些物什掠过,每一件都是挑好的来,她在问到那媒妈妈是谁后,才知道对方还把县城中名声最好的媒妈妈给请来了。
看来这张猎户是真的很想娶他家梦姐儿。
想到这几日梦姐儿都没去酒肆里帮忙,老夫人眼睛微动,让大儿子把东西放下,先下去。
“娘,你还没给主意呢?”李家大郎提醒道。
老夫人说道:“这事明日再议,明日我让人叫你去。”
……
三日后,邢家开设流水席的日子。
张铁狗竟也收到了邢岳森送来的邀请贴,他反反复复的看着这精致的金笺纸,问许黟,他要是娶妻那日,要不要也用这纸写请帖。
许黟:“……”
他忍无可忍地拍了他的脑袋:“清醒点,这纸价值千金,一纸难求,市井书肆里都买不到。”
“那要多贵啊?”张铁钩咂舌。
许黟对着他比了个数,张铁狗想了想,道:“一张五十文?”
“是五钱。”许黟冷酷道。
张铁狗惊讶不已:“!”差点就把手里的帖子给丢出去。
这金笺纸也太贵了吧。
许黟告诉他,这里面加了金箔,自当是贵的,而且做工造诣精致无双,哪怕是以现代人的眼光去看,都忍不住地惊叹一声。
他们没有继续闲扯多久,很快,就坐上刘伯的车子,来到邢家门外。
今日的邢家热闹非凡,泊车时,便可看到偌大的邢府朱红门,有不少喜笑颜开的人进进出出。
许黟带着张铁狗穿过前院的流水席,这处的席面,上菜快,吃的人也快,望眼过去,皆是城中平民来凑热闹的。
他们喝着酒,吃着席面,高声夸赞着邢家富贵大方,夸邢五郎天资聪慧,前途无量。
在他如今识得的友人中,邢岳森确实是十分优秀的人,他在读书上的见解很深,对于写策论亦是独有一份想法。
许黟脸上带上笑容,道:“能看着邢兄家里如此,真是不错。”
不多时,张铁狗面露踌躇地说道:“好兄弟,你说我今日带的礼,会不会太轻了啊。”
自他们从前院进来,就有候着的仆人带路,带着他们来到这处,周围幽静淡雅,假山假水,盆景万千姿态。
目光扫去,只能见到几桌席面,每一处都隔着距离,颇有隐私。
他们坐在这处,并不能听到其他人都在交谈着什么。
许黟道:“礼轻情意重,礼送到就好。”
邢家这次请来做席面的,不是别人,而是陆厨娘。
这回陆厨娘并未在席面上露脸,她带来了一批人,这批人都是她之前收养之人。
每人都跟着陆厨娘学一两道拿手的菜式,等有大席面的时候,便能分工合作,派上大用场。
越是亲近邢家的人,席面便离着主家跟近,许黟看到,潘县尉也来了,坐的是主桌位置,邢岳森也在那里。
“许黟!”
“你们来了?”许黟回头,看向穿得花枝招展的两人,笑了笑。
陶清皓和鑫盛沅在他身边落座,摇着扇子道:“我们早来了,去逗了一会源哥儿才来。”
源哥儿是邢岳森的儿子,叫邢鹿源,许黟之前见过一回。
他诧异问:“怎么没跟着你们过来?”
“他还小着,邢五不想源哥儿这么早就接触这些。”鑫盛沅说完,就问许黟怎么不坐邢家的车辆来。
“要是坐邢家的车辆来,也能跟着我们去逗源哥儿了。”
鑫盛沅说罢,目光终于落到许黟旁边的张铁狗身上,见着他,他愣了愣。
“你……张兄?”
张铁狗点头:“是我。你不认识我了?”
“不,倒不是这个。”鑫盛沅上上下下地看着他,好奇道,“我为何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莫非你是有什么奇遇吗?怎么穿得不一般了。”陶清皓也是很诧异。
他们问完,目光纷纷落回到许黟身上。
许黟笑了笑:“这事要张兄亲自说。”
张铁狗憨憨笑起来,喝了一杯酒说道:“我喜欢上一个小娘子了,想去她家提亲,但媒妈妈说我得捯饬自己,我便如此了。”
陶清皓一口酒喷出来:“不是,你这是看上哪家小娘子了。”
鑫盛沅嫌弃地瞪了陶清皓一眼。
他挪了挪位置,靠许黟近些。不想跟只知道情情爱爱的两人说话,反正他觉得这些都很是没意思。
鑫盛沅不同。
他目前只对吃的感兴趣,为了能吃上一口喜爱的,他甚至可以晚上偷摸地从后门出去,好几次都被家里仆人逮到。
若不然,陶清皓以前的总总他都看不下去,为何还跟他做好友?还不是因为,陶清皓总是能找到不少他没吃过的市井小食。
鑫盛沅朝着许黟说道:“你今夏还做薄荷枇杷饮吗?”
“想喝了?”许黟看他。
鑫盛沅重重点头:“其他饮子,莫不是吃腻了,便是没那般好吃,就你做的那个,冰冰凉凉的,很是神奇,喝完嘴里总有一股清香的味道。”
许黟笑道:“那是薄荷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