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那姓钱的神情悲痛,那护卫的死对他来说好似打击很大,他难掩神伤说道:“他是为我而死啊,要不是为了救我,他也不至于跌到山脚下。”
其他几个药商,立时安慰他。
“钱兄,这不怪你啊。若不是你当初救过他的命,他早就饿死了。”
“是啊钱兄,人各有命,他虽是个苦命人,不过他遇到了钱兄,待钱兄回去,多给几两体恤金,那家人也不愁吃穿了。”
许黟闻言,撩起眼睑多看了那人一眼。
那是个姓金的药商,一钱一金,可算是凑齐了“金钱”二字。
许黟不动神色地往唐大叔那里挪了几步,对着他比了个手势。
唐大叔当即心领神会,微微笑着开口:“诸位都是慷慨有义之人,令在下十分佩服敬仰。如今事已经发生,多做感叹也是无用,就不知道诸位后面是什么打算。”
他言毕,之前巧遇的袁官人也站了出来。
袁官人朝着周围人拱了拱手,直言道:“在下好奇,那药材是出了什么问题?”
钱药商说道:“不瞒诸位,我们在嫘宫山滞留数日,当时天降大雪,车内有一些药材被雪浸湿,不过我们当时就已做了处理,那些药材还是能入药的。”
“这……还能用?”有人提出质疑。
这时,有个自称是大夫的人站出来,笑呵呵地说道:“只要不伤及根本,那药材自然是可以用的。”
他说完,忽然看向人群,朝着其中一人问道:“是吧,木章兄。”
被称作“木章兄”的人,正是这次来嫘宫山的妙手馆大夫,忽然被点名出来,他眼里闪过一丝恼怒不悦。
冯木章站出来,冷声道:“这能不能用,还得看药材如何,岂是一句话就能定论的。”
“这位如何称呼?”钱药商看向冯木章,神色不变。
冯木章被架出来,除了一开始的恼怒,如下,反而对那药商还算客气,他说道:“在下姓冯,名木章,乃是盐亭县妙手馆的大夫。”
钱药商笑说:“原来是冯大夫,久仰妙手馆陈大夫大名,不知陈大夫如今可还在妙手馆里坐诊?”
冯木章摇头:“陈大夫年事已高,如今身子骨不如以往硬朗,轻易不会出诊。”
钱药商轻叹口气,说他年轻时曾见过这陈大夫一回,当初身患有急病,是陈大夫治好的。
听到这钱药商和陈大夫有这层关系在,冯木章再去看这钱药商,态度更好了一些。
他又聊了几句陈大夫的事后,才想起此行的目的,询问钱药商,可否去往仓库,检验那些药材。
作为妙手馆的大夫,他的话要比其他人可信度很高。
若是他检验完药材表明没有问题,那些犹豫不决的商人们就要打算入手了。
许黟眉目拧了拧,原来问题在这里啊。
他看向最初喊出冯木章身份的大夫,怀疑这里面是连环套,这人就是想要拿冯木章作为靶子使,借他的口来用。
想到这里,许黟心里生出郁气,不行,得找机会和这冯木章聊一聊。
钱药商见冯木章主动提起,自然喜不自胜,立马就要安排此事。
旋即,许黟脑海里闪过一计,他举起杯,假意喝醉酒地挤开人群,晃晃悠悠地来到他们面前。
前方有人被撞了开,不满地回头想要呵斥。
见是个长得俊逸的年轻人,神色微愣,心里冷不丁地想,这人是谁?
不过那人还来不及多想,许黟已经来到前头,不小心撞到冯木章的怀里。
下一刻,杯中的清酒洒落,冯木章胸前衣裳被酒液浸出一片深色。
撞了满怀的少年似乎幡然清醒,慌慌张地想要拿手中袖子去擦,结果不止冯木章的衣裳湿了,少年的袖子也湿了一大片。
冯木章眼角青筋绷起,刚想推开他,视线落到少年的脸上,伸出的手臂顿住:“许……”
许黟急忙打断他的话:“啊,我不是有意的,你、你别生气……”
说着就去拉他的手臂,但脚下打滑,往他那边倾斜过去。
冯木章惊呼出声,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就被许黟带着往后一跌,摔到后方的软垫上。
许黟找准机会,在他耳边低语一句:“别说话,先听我的。”
身下的人呼吸顿住,僵着身躯看向与他面对面的人,他眸中多出狐疑的神色,不过见少年面色沉冷,不似玩笑。
后面,冯木章和许黟都被人拉了起来。
冯木章的学徒跑来扶着他,满脸关心,目光狠狠地瞪了许黟一眼。
许黟好似没瞧见,他揉着手腕,做出一副伤到的姿态,唐大叔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可依然上前关怀地问道:“怎么了?”
“扭到了,等下去处理就好。”许黟没有正面回答。
阿旭和阿锦担忧地心疼喊:“郎君,伤得可严重,我们这次出来,没带药。”
“这山庄里有药吧?”许黟给他们一个安抚的眼神,转头看向钱药商,“你们作为跑商,像这种跌打损伤药,应该是常备的。”
钱药商扯扯嘴角,可见面前的少年长相不俗,派头嚣张,想着不会是哪家郎君出来游玩,不想轻易得罪。
便唤来女使,带着许黟和冯木章去后院换衣裳。
女使领着许黟和冯木章去到后院,拿了崭新的衣裳过来给他们换。
许黟便打发了她出去,再将门合上。
这时,冯木章撇了一眼看向那衣裳,见许黟折回,便问道:“许大夫,你这是何意?”
“你没发现?”许黟眉梢一抬,脸上笑意不达眼底,身上贵公子气质骤然转变,目光犀利如剑地对上冯木章,“那人是谁?为何要当众点出你的身份?姓钱的药商为何顺势而为让你来验那药材?妙手馆在盐亭县的名声如何你可清楚?”
他说完,高抬下巴,双眸打量冯木章瞬息转变的脸色。
而后,轻声地笑了出来:“你自己仔细琢磨,可不就琢磨出不对劲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面有问题?”冯木章上前一步,瞠目质问。
许黟谦虚笑了笑:“自然不是我查出来的,不过那护卫怎么死的本就疑点重重,冯大夫还是不要当这出头鸟比较好。”
冯木章眼皮猛地狠狠跳动,他抬手捂住那跳动的眼皮,许黟抢先挑动他的情绪,如今他思绪混乱,一时半刻拿不定主意。
若是真的像许黟说的那样,对方是想要利用妙手馆的名声做事,那他此举就是害了妙手馆。
可如果许黟是危言耸听呢?
他之前常听吴关山说这许黟医术如何高明,用方巧妙有趣,他却是很少有机会与对方碰上。
适才若不是许黟故意撞到他,想来这会他们一行人已经去往放置药材的仓库。
他心里没来由地惊慌,捂着胸口看向许黟的手腕,转移话题问道:“你手刚才伤到了?”
许黟道:“没有,刚才是装的。”
冯木章呼吸微滞。
接着,他深吸气地问许黟:“若按你说的,这事我不出面,可适才我已经答应那钱商人。若是我们回去,他再提起又如何交代?”
“换个人就好了。”许黟意味深长地眯起眼。
冯木章张了张嘴:“是谁?”
许黟扯动嘴角,悠悠道:“谁把你点出来的,那就谁替上。”
冯木章登时有些意外,他以为许黟故意撞他,只是不想他掺和进来,结果人家已经连对策都想好了。
这人真的是吴关山说的那样,醉心医学?
不过,想来聪慧的人,在其他方面也是有擅长之处的,冯木章没有多想其他,他压着声音道:“那人我不熟,只知道跟关山师兄有些过节。”
听到这个回答,许黟沉思地看了一眼冯木章,怎么这里面还跟吴关山有关。
不过听那人的口吻,明显就是冲着妙手馆来的,不管是何原因,总之不会是无缘无故地针对,这必然就是线索之一。
只是还不知道这线索有没有用。
就在两人秘密交谈的时候,唐大叔他们在四方亭里等了片刻,那钱药商等人便借口有事先离开,余下的人还在四方亭里,继续喝酒攀谈。
唐大叔和阿旭他们看向许黟离开的方向,皆是心里担忧。
方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唐大叔都没回过神来,如今人坐到软垫上,喝着杯中的清酒,这般静心地琢磨一二,就琢磨出来不对劲的地方。
许黟认识妙手馆的大夫,他行为阻拦,怕是有其他深意。
也许跟药材有关系,护卫说药材是以次充好,但许黟和他都觉得,可能不止如此。
另一边。
钱药商面色难看地走在前头,不多时,后面有小厮小跑过来,说王大夫来了。
王大夫便是叫出冯木章的那位大夫。
他同样情绪烦躁,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却出来个人打乱他们全部计划。
钱药商冷眼道:“现在该怎么办?”
王大夫攥紧双拳,眼底掠过一丝憎恨,目光深然道:“冯木章是个蠢的,稍稍下套就会跟上来,稍候他们换好衣裳,再提几句,不怕他不上钩。”
“希望如此。”钱药商不动神色看着他,“这次能不能一箭双雕,就看你行事了。”
王大夫抿紧嘴角:“明白。”
……
一炷香后。
许黟和冯木章在女使的带路下,回到四方亭。
亭中等候多时的众人见到他们回来了,便打算一行人赶往存放药材的仓库。
许黟回到唐大叔的身边,顺手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低声跟唐大叔说话。
唐大叔不放心地看向冯木章那边,回道:“不用我们管?”
“嗯。”许黟点头。
他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要是冯木章不是个蠢的,就应该会想好如何把对方拉下水来。若是连这都做不到,其他人也帮不了什么。
两人合计完,便缀在队伍的后面。
钱药商热情地拉着冯木章的宽袖,谈笑自如,仿佛这冯木章是他多年未见的好友。
冯木章本来对这钱药商的感观不错,如今有了许黟提醒,看着他那一张一合的嘴脸,心里多出厌恶。
这人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冯木章不敢泄露太多情绪,只能迎笑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