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等众人来到山庄仓库,外面把守的护卫将门打开。
众人这才看到里面放置了多少药材。
说是数百石,一点都不为过。一车车的药材都堆积成山,抬眼望去看不清里面深浅。
此时,有人说道:“这山庄听闻是嫘祖后人所建,如今的庄主神龙不见首尾,常常游历四方,现在管着山庄的,是这庄主府里的内知。”
“那你可知道这庄主是何许人也?”
“说是祖籍是昌州的,不过到底是不是,就不得而知了。”
“……”
几人岔开话题聊完,便把注意力放到药材上。
冯木章轻咳一声,对着王大夫道:“这次前来,我是替关山师兄把关的,王大夫你也知晓,关山师兄忙,离不得医馆。”
“是啊,关山兄是个劳碌命,离不得盐亭县。”王大夫皮笑脸不笑地回应。
冯木章面带惭愧,说道:“适才换衣时,我想到自学医以来,资质平平,不如王大夫医者仁术。左思右想,觉得无法担任验药一事。”
王大夫心里咯噔,不自觉地皱眉:“木章兄谦虚了,以木章兄的医术,早已独当一面,区区验药,如何难倒你。”
他怕有变故,说罢这话,立马朝着钱药商使了个眼神。
钱药商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俩,并没有出言救场。
到这时,那王大夫哪里不清楚,这钱药商是个重利之人,只要能达到目的,牺牲谁都无所谓。
什么一箭双雕,不过是他求来的。
王大夫隐在袖子下方的手掌攥紧,顿时咬牙切齿,可见冯木章,他又想起吴关山来。
他和吴关山,本都是陈大夫收的学徒,两人同吃同住,同在陈大夫的教导下认药学医。
就在他们同吃同住五年,已经成为无话不谈的师兄弟时,陈大夫却言说,他不适合学医,并且还把他逐出了师门。
从那之后,他就恨上了陈大夫和吴关山。
特别是吴关山事后还故意在他面前炫耀,如今还继承了妙手馆。
他失去的,吴关山都得到了……
王大夫脸上划过厉色,是啊,既如此,那就不要怪他,将妙手馆给毁了。
“木章兄,你我不分伯仲,不若一起来。”王大夫挤出笑容,朝着众人拱手,“若只有我一人,难免会有他人质疑,不若木章兄一起,好叫诸位安心。”
他话音一落,周围几个商人纷纷随声附和。
许黟猛地抬头,深深看了王大夫一眼,随后他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诶,王大夫稍慢!”
他笑着摆首,装出一副被看不起地恼怒样,张口道:“王大夫怎么能瞧不起他人,这里面可不止木章兄是大夫,在下也是大夫啊。”
王大夫看向突然跳出来的年轻人,气不打一处来,讥笑道:“你是哪位?”
“在下许黟,是名游方郎中,王大夫可在盐亭县听说过我?”许黟笑语,睨视着差点跳脚的王大夫。
王大夫自然听说过许黟的名声,这人在盐亭县如今可出名了,想不知道都难。
可他没想到,这人真的跟传出来的一样,这么年轻。
适才,他都没认出来这人是谁。
就在这时候,袁官人站出来,笑着对在场的诸位说起许黟的事迹,聊到后面,他拍手喊道:“你们可不知,前阵子我从林兄那里知晓,他那儿子的癫病,都被许大夫给治好了!”
“连癫病都能治,那岂不是神医妙手?”身后的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大声地感叹了一句。
许黟身形顿了顿,微不可察地皱眉。
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他往后一瞥,就看到了唐大叔在朝着他眨眼:“……”戏过了啊!
许黟轻咳两声,对上冯木章不自在的神色,立马制止那些人的议论声:“袁官人,你这溢美之词在下可不敢接啊。”
说着,他目光转落到旁边看戏的人,“不过对于验药一事,在下亦是觉得有趣,不知钱官人可否容在下腆着脸见识一番?”
钱药商见还有人主动跳进圈套里,自然是欢喜应下。
至于妙手馆的冯木章答不答应,已经不重要了。
第140章
冯木章哪肯让许黟单独入套, 当即心急不忿,顾不得那么多地促言喊道:“我也来!”
“既然许大夫都出面了,我虽然资质平平, 但想来有你们和我一起把关,定能判断这些浸湿过的药材可否能用。”
他出言太快,许黟根本拦不住,不由目光沉了沉。
这人着实让他下一步棋受了影响, 好在影响不大。
而冯木章的话, 正中王大夫下怀,他哪有机会给他后悔, 甚至顾不上风度:“好好, 便依你的。”
钱药商敞怀大笑, 对此非常满意。
且不说这些大夫的水平如何,纵使他们作怪,想要找出什么来, 光是从人数上看, 也就三人而已。仓库里这么多药材,他们难道能一一检查了去?
说定后,钱药商还十分客气地望向在场其他人,笑问:“可还有哪位大夫也想验呐?”
几息过去,无人出来应答。
看来其他几个医馆里的大夫不想掺和进来。
许黟眯了眯眼,扫去眼熟的那几个, 那几个撞到许黟的视线,微微岔开眼睛。
他心里暗道, 这些人也得到消息了, 却不确定,想让他们当踏脚石。
隐在人群里的唐大叔不乐意了。这群人心眼是真的多, 他怕许黟年纪轻,到头来挣了个声名狼藉回去。
他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抬手指向其他几个大夫:“你,还有你们俩个,不都是盐亭县的大夫吗?怎么,莫非连药材都不会验?”
“你胡说什么!”其中一个大夫气忿,回怼过去。
“我们没说不验,只是钱药商都说了,只少部分药材被雪泡到,不至于用这么多人。”另外一名大夫就要沉稳许多了,见唐大叔不客气,自当语气冷漠,“你不过是个行脚商,来这里是得主顾的吩咐,你要是担心,大可自己去验。”
“是啊……怎么还催别人了。”
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声音不大不小地补了句。
其他人表情古怪,那些不知情的商人,到这会,也察觉出来气氛不对付了。
他们后知后觉,可见为首几家富商都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贪念生出,不愿意退缩离开。
两方争执下,那几个大夫胆子不大,都不想掺和。
唐大叔知道拉不下他们一起,只好勉强放弃,他想跟着一块验药。
许黟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加进来。
后者面色变了又变,纠结许久,才阴沉着脸退回到人群里。
没有人再喧哗,钱药商不想事情搞得太复杂,便立即命守着仓库的护卫进来。
几名护卫得了命令,从外进来,他们先将外面堆着,装药材的麻袋搬下来到推车,拉到许黟和冯木章他们面前。
面前的麻袋被一一打开,护卫扯开袋口,露出里面的药材来。
许黟和冯木章上前一步,用手捧了一些药材到手心,这几袋都是黄柏,颜色要比寻常的深些。
钱药商适时地在旁边解释:“这些黄柏都是泡到雪后,用炭火隔着烘干的,其药味和药效如何,诸位觉得可有什么问题?”
下一刻,王大夫先发话:“没问题。”
冯木章斟酌左右,他本觉得这些药材肯定有问题,但见着这些黄柏,便迟疑了起来。
这些黄柏看着品质虽然一般,但却能用。
他刚想点头,旁边的许黟抢先他开口道:“劳烦钱官人给在下一碗热水。”
“热水?”
钱药商笑道,“好,你去拿来。”
他命随身小厮去倒水,不一会儿,那小厮端着碗冒着白雾的热水回来。
许黟抓了一把黄柏丢到热水里。
没多久,热水染出微微淡黄的颜色,令碗中清水变得宛若烹煮的春茶。
许黟扇着手掌,轻嗅飘出来的药味,细品几秒,他对着冯木章点了点头。
“可用。”许黟没有废话,命端着碗的小厮倒了。
钱药商看他使唤自己的小厮这么得心应手,难免心中不喜,他笑道:“许大夫如此大费周章,莫非泡了水的黄柏有什么讲究?”
许黟道:“钱药商可听说过一件事?”
钱药商呵呵笑说:“在下行药商多年,听过的事不计百数,不知许大夫想说的是哪件事。”
许黟道:“有种树,名曰青榔,它的树皮剥下来后,晒干会显出黄色,亦或是褐色,其味苦,初见时总会被误以为是黄柏,但苦味不如黄柏。”
“若是拿它来当黄柏,能如何分辨?”有人趁机问道。
许黟暗道好,接着说:“检验之法自然是有,如我刚才所示,将其放到水里,真的黄柏会染黄水色,但不退色。假的话,不仅染色,外层的粗皮会变灰黑,变棕黑,味带有刺麻,一闻就能闻出差别。”
他和唐大叔还不确定这些药商都做了哪些手脚,但能当着众人的面拿出来的药材,想来是真的次等货色。
就是不知藏在里面的,还有多少是真是假。
许黟来到盐亭县这么久,还是首次面对这样的问题,他同样没有多少把握。
要说为何要以自己的名声去涉险,到底是想顺心而为。
“他说得没错。”冯木章在旁边帮腔,王大夫冷眼旁观,暗自朝着钱药商使了个眼色。
好一会儿,那些护卫将这些装黄柏的袋口束紧装好,重新拉回原位,想着堆上去。
静默看着他们动作的许黟忽然走上前,拉开其中的护卫,引得众人看去。
唐大叔趁着别人都将注意力放到许黟身上时,念叨了一句:“差点就忘了这处。”
他急忙挤上去,像是一脸好奇地在旁东张西望,嘴里还在喊:“诶诶,这都是什么啊?”
“是川乌。”许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