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许黟皱起眉:“冯大夫,你出发时,吴兄可有交代的?”
“许大夫你的意思是?”冯木章一愣,而后想明白许黟这话是何意了。
他叹口气,说道:“许大夫有所不知,妙手馆虽然名声在外,但入账部分经常有盈有亏。要是此番能买下这批药物,也算是解燃眉之急。”
许黟沉默了,这倒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经营一家医馆比他想的要不容易,会多出不少开销,还有大夫的工钱、学徒的工钱,以及铺面租金,仓库等等,哪哪都需要银钱支撑。
许黟问道:“冯大夫是已经想好买哪些药材了?”
“对。”冯木章点头。
他从袖袋里抽出一张卷着的黄竹纸,里面写了几十种药材名,都是昨夜入睡前,他就思索好要买的药材。
许黟看了他写的药材名,都是寻常药,这几十种,钱药商给出来的价钱,对比熟药所给的价钱,买二十石的话,可以省下几十贯。
确实是个令人心动的买卖。
若不是许黟知晓里面都是假的,他也会心动吧。
许黟深感无力,已经在犹豫着要不要借着护卫搬药材时,把这秘密泄露出来了。
但他又担忧这些护卫跟钱药商等人是同伙的。
十来名护卫,对付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商户和大夫,绰绰有余啊。
冯木章见他神思有恙,关心询问:“许大夫是昨夜没睡好?怎么看起来脸色很差。”
许黟捏了捏眉心,他昨夜就没睡过。
这会身心俱疲,徒感无力的烦躁冉冉而来,令他很是不愉。
许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波动的情绪了,他压抑着浮躁,扯出一抹不太好看的笑容。
“冯大夫有心了,在下只是心有不宁。”许黟说。
冯木章犹豫片刻,说:“你也别想太多,那钱官人看着不像坏人,应当不会做那等下作事。”
许黟:“……”坏人头上也不会写“坏蛋”二字啊。
等他们两人说完,仓库里的货物已经被护卫搬了三分之一。
这些货物,都是其中一个大商户要的,他出手阔绰,眼睛都不眨就掏出来几千贯交子,引得其他人纷纷艳羡。
许黟在其他人的口中得知,这商户姓窦,是梓州府人士,家里是做药材买卖的。
他这番不远上百里前来,就是为了买下这批货。
不过这批货比他想的还要多,甚至于跟着抢货的人不少,窦员外就只好买下三分之一,其他剩余的给别人分去。
哪怕如此,这批药材卖出去,他也能得几百贯盈利。
那可是几百贯盈利啊,可眼馋不少人了。
窦员外眼睛盯着那些搬货的护卫,对着随他出行的小厮嘀咕几句,那小厮领了命,匆匆地就要赶往山下。
谁知,却被关注着他们的金药商给拦了下来。
金药商笑呵呵地拱手道:“窦官人不急,我等这些护卫,在分好货物后,都可护送你们回去。”
“哦?”窦员外有些意外。
金药商道:“我等雇他们时,便给足了银钱,梓州府不远,让他们护送回去已是够用。窦官人还能省下一笔护送费。”
窦官人闻言,顿时心动,笑着让小厮回来了。
对此,金药商也很满意,捋着小胡须,笑容满脸地跟其他人寒暄起此事。
其他商人听到还能护送药材返回,自是喜不胜喜,连忙恭维地夸赞好几句。
……
半夜,袁飞从山庄急奔下山,等回到山脚下的西陵镇,已是卯时三刻。
冬日天亮得慢,这会城门还未开。
袁飞掏出怀里的捕头牌子,朝着上方城门的守卫一扬,那守卫看清来者何人,不多时就给袁飞开了城门。
入城后,袁飞不敢停歇,直奔宋监镇府门。
监镇乃是军务官,是监管县级以下的地区官职,同时监督抓捕盗贼等事务,像这种涉及人数众多的案件,只他手里头那几个捕快根本行不通。[注1]
若是因为自大而放跑了那些歹人,可就麻烦了。
在袁飞心里,那名意外死亡的护卫,早就变成被祸害的受害者,兴许就是知晓这批药材的秘密,被谋害了也不假。
半个时辰,他终于来到监镇府门。
他上前猛敲门,将里头的门房小厮惊醒。
小厮带着起床气地去开门,看到是袁飞一愣,但也不客气地嚷嚷:“袁捕头好气性,怎么早就来监镇府门里吵,看来是得了上头的赏识,不把咱们监镇放在眼里了。”
闻言,袁飞只皱着眉,耐着性子急言道:“我有紧要事禀告监镇,还望通融。”
他说罢,从腰带里搜出半角碎银子塞到他手里。
小厮得了碎银,暗自里捏了捏,看着有三钱多,才满意地去里面通报。
不多时他折返回来,朝着袁飞道:“监镇还未起身,袁捕头稍晚些再来。”
“不可。”袁飞早急得火上眉梢了,哪里还等监镇睡到自然醒,他从小习武,双臂力气颇大,提手一按,那小厮想要关门的手就被按得动弹不得。
在小厮惊讶之下,袁飞火急火燎道:“万分火急,还望担待,恕在下无礼了。”
他咬牙用力推门,就把开着半道缝的侧门推开,径直越过小厮就要闯入后宅。
小厮又气又骂,跳着脚地追赶过去。
他哪里追得上习武的袁飞,赶过去时,袁飞早已经快他几步入了后宅,顿时眼前一黑,差点跌倒。
“袁捕头,你快停下!不可入内啊!”
袁飞视若无睹,很快就来监镇房屋门外。
他站定身形,深吸气地半跪在地抬手一拱,大声喊道:“监镇,属下袁飞有急要事禀告。”
袁飞连连喊了三回。
就在他以为监镇不想理会他时,房门“咯吱”打开,披着外袍的监镇面色不显地走了出来。
监镇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半跪在地的袁飞,出声道:“何事,急得你擅闯府门。”
袁飞不敢迂回,语速飞快道:“监镇你让属下查的案子有眉目了,那群人果然意不在此,他们手里头的药材只有一部分是真,后面都是以杂碎作假。”
“果真?”监镇顿时精神起来。
他作为监镇,身上气魄不凡,哪怕年过四十有余,但站在袁飞面前,袁飞身上的气场顿时矮了他半个头。
袁飞低头,作答:“此案涉及甚广,属下几人怕是抓捕不逮,望监镇快速派人协助抓捕。”
“好,好。”监镇很是满意,他回身,去拿了他的腰牌丢给袁飞。
“你拿着我的手令去调人,务必将他等全部抓回。”
……
嫘宫山,山庄。
这边,几个人正在因为谁先装货这事扯皮,忽闻有人喊肚子疼。
众人齐齐望去,见到个穿着窄袖衫,也不晓得是哪家的随从,“哎呦哎呦”地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许黟看清是谁,急忙喊:“我来。”
他在王大夫怪异的神色下,快步地跑到那人面前。
那人脸色发白,看着真的像是肚子疼得难受,许黟抓着他的手腕,低声道:“别怕,我来瞧下是什么病。”
“随从”半睁开眼,而后又急急忙地哎呦喊着,看样子情况十分糟糕。
其他人见此,顾不上货物,也半围了上来,冯木章挤到前头,出声询问:“许大夫,可要在下帮忙?”
“不用。”许黟皱着眉头,很快拒绝他的好意,“他这是外邪所致的痢疾,吃到坏东西了。”
“啊,今早我们吃的不都是庄上送来的吗?”唐大叔趁机喊出声。
话音未落,围着观看的人不由心里一怕,担心自己也肠肚疼痛起来。
王大夫站在许黟身后,闻此话,眉头狠狠一皱,今日的早食可什么都没下,不可能会吃坏肚子。
难不成是昨日放的乌药散,引起其他反应了?
王大夫不太确定,便有些踟蹰没开口。
反倒是冯木章在听到许黟这么说后,担忧道:“痢疾可大可小,得立马医治才行。”
“是得开药。”许黟说着,起身看向王大夫。
他目光从王大夫的身上一扫,落到旁边的钱药商,拱手问道:“不知钱官人可愿意借药一用?”
“随许大夫用。”众目睽睽下,钱药商自是答应。
许黟得他的话,便得寸进尺,要一间房,煎药的陶罐等,这些都得有才能治病。
钱药商暗咬后槽牙,一一应下,让停歇下来的护卫去携带的行李中找出煎药的陶罐来。
这么来回折腾,便给许黟争取来一炷香的时间。
可远远不够。
许黟搀扶着“随从”来到仓库旁边的屋子歇息。
那“随从”见没有其他人在,当即恢复如常:“许大夫,多谢配合。”
许黟摇了摇头,问他:“你可知袁飞什么时辰会赶来?”
“随从”一愣,道:“若是袁头只带捕快赶来,许能在未时前赶到,若是要向监镇那调人,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作为西陵镇的捕头,手里经办的大多数都是偷鸡摸狗的小案子,像这种贩卖假药,又涉及到命案的案子,还是头一回。
未时……
许黟看向外面天色,面色微微变化,还有一个半时辰就到未时了。
期间,还能用食午饭耽搁片刻时间,但再继续拖延下去,便难上加难。
他们能用的法子都用了不少,若是还继续撒泼打滚,恐怕会引起对方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