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片刻后,许黟道:“监镇的左腿腹侧可是受过刀伤?”
“哦?看出来了?”监镇吹了吹胡子。
许黟继续说:“这处脉短无力,是气机郁滞,有损之证。”
监镇嘴角微动:“许大夫,可还有看出别的来?”
许黟摇了摇头,说道:“除了这处,其他都是陈年旧伤带来的小毛病,不碍事。”
但脉象主痛,意味着这位监镇虽然面色如常的跟他说着话,其实腿部的旧疾一直在发作。
“监镇,长痛不治乃隐患,可要保重身体。”许黟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礼说。
监镇扶着他起来,哈哈大笑说道:“死不了,老子命硬着呢。”
难得有人观脉象就可得出他腿部有伤,监镇的心情大好,拉着许黟说话。
“我这腿啊,当年被敌方将领的关公刀给砍中,深可见骨,在骨头上留了一刀。”他回想当年征战沙场的种种,露出些许怀念,“当时以为我就要废在那儿了,但命不该绝,老子不仅养好了伤,这腿也没被废。”
就是从那之后,每年入了冬,这腿骨就抽痛起来,轻时还好,能忍受得住,但严重时,疼得站立都强撑。
可这么多年习惯地熬过来,旁人见他,已瞧不出来问题。
另一边,府门灶房处,监镇娘子亲手下厨,为监镇洗手羹汤。
她并非不信丈夫没有旧疾,每日听着他哼哼撒娇诉苦,也会心软,给他揉腿,或是用炙艾香驱痛。
但监镇是个口里把不住话的,夜深人静时,总爱说些粗耳的荤话,可她是举人家的姐儿,从小学的就是知书达理,往往这些不正经的话,总惹得她不喜。
她心情不悦,就故作冷脸,喊着他这么有力气,哪里像是有病的人。
这日,家里这位半日没来寻她,监镇娘子招来随身陪房婆子,问她:“今日有客上门?”
婆子笑着点点头:“是有客来,不过好像是那袁捕头,应当是公务事。”
“袁捕头?”监镇娘子想到这几日传得沸沸扬扬的案子,心有好奇,“那案子不是都审完了吗?”
陪房婆子唤了声“不知”,随后笑着出主意,“娘子这般在意,怎么不亲自问问郎君。”
“哼。我看他懒得和我说这公务事。”监镇娘子解下襟脖,拿给旁边的丫头,理了理袖子,口里这么说,绣花鞋却踏过门槛。
她带着婆子和丫头,丫头手里提着她亲自熬煮的鲫鱼汤,辗转几步,去到后宅。
这时,许黟已经在为监镇开药方了。
他仔细琢磨后,开的是散淤血的汤药方,用大黄五两,桂心二两,桃仁两钱,另还奇药水蛭、*虫、虻虫各三十枚。[注1]
他持笔写完药方,监镇“啧啧”了好几声,皱起眉头道:“我这旧疾,怎么还用了这么多虫子。”
许黟看他一脸不想喝的模样,没有惯着他:“监镇不想犯病,便得老实服药。”
监镇扯了扯嘴角,少许无奈道:“你倒是不怕我,罢了,你就算是开那夜明砂,我闭着眼都得咽下去。”
听他说到夜明砂,这药材也是活血散瘀的好药来着,且可清肝明目,药用价值不低。
许黟似笑非笑,说道:“监镇若是想试,也不是不可。”
这回,轮到监镇无话可说了。
许黟开的药方中,其中*虫和虻虫比较难找,西陵镇的医馆里没得卖。
监镇娘子得知药方里的药材凑不齐,急得头疼,正巧她娘家哥哥来信,说嫂子带着外甥来看她。
于是,监镇娘子回了信,让娘家嫂嫂从府城出发前,帮她带这两味药材来。
只不过这些许黟并不知晓,他在离开监镇府门后,便回到客栈找唐大叔。
两人在西陵这边已没有事情令他们继续逗留,便打算收拾行囊回去了。
在此之前,他们打算去向袁飞他们道别。
他们架着驴车,驴车驶入西陵城内,西陵镇的规模没有盐亭县大,但因是嫘祖发源之地,这里自古以来以桑蚕出名。
城中街道两边织坊、布坊诸多,不少行商来来往往,邢家和鑫家都是做丝绸买卖的,在这边都有布坊分号。
许黟架着车没行驶多久,就瞧见了两家挨在一起的商号。
再看两家的布坊都是门庭若市,生意皆是不错。
阿旭和阿锦都挤在上首,好奇地东瞧瞧西瞅瞅。
他们高兴地惊呼:“郎君,那是邢郎君和鑫郎君家的。”
兄妹俩早识得这两家的商号,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们这回跟着郎君出来,已有半月有余,突然见到熟悉的东西,难免有些想家了。
不到半个时辰,他们来到袁飞家。
袁飞刚从衙门里下值回来,许黟他们驾着的驴车还未停,他就出来门口等他们。
“许兄弟,唐大叔。”没有上官在,袁飞称呼又变了回来。
许黟笑着回礼:“袁捕头。”
“你们这是要回去了?”
迎着他们进屋,袁飞眼睛多看了那驴车两眼,有些不舍地问。
许黟颔首,他们在西陵镇已经耽搁很长时间了。
唐大叔悠悠地捏着胡须:“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西陵离着盐亭不远,袁捕头年轻有为,兴许不日就能晋升,来盐亭当都头。”
袁飞苦笑:“这都头哪里是那么好当的,盐亭已有一位潭都头了,这位爷不挪位,哪有我们下面这些人晋升的机会。”
许黟真挚道:“袁捕头英勇有谋,区区捕头,怎么能拘得了你。”
袁飞畅快笑起来:“好,袁谋便借你吉言了!”
寒暄几句,袁飞便说他这次破了案子,监镇大人赏了他五贯钱。
这五贯钱都抵得上他一个月的月例了,可不少。
他拿着这笔钱,取出一贯钱分给跟着他的属下们,又另外取出一贯,偷偷给到阿武。
阿武是他的得力助手,待遇自是与他人不一样。
他对着许黟他们道:“某能得这赏钱,还要多亏了你们,今日我们馆子吃好的去。”
说完,他揽着许黟,又带着他们出来院子。
……
第二日。
许黟和唐大叔他们出发离开前,袁飞带着阿武来送他们。
阿武他家有菜田,听到许黟他们要走了,早间天还没亮时,就跑去菜田里挖了一筐菘菜送给许黟。
天气严寒,蔬菜在冬日里变得贵价,这一筐菘菜有几十斤重。
许黟知晓其中份量,哪里敢白收,拿了对方的蔬菜,就递送了一盒熏香丸。
他没有细说这熏香丸都用了什么好的香料和药材,只说这熏香丸适合家中双亲用,对助眠和养神都有奇效。
自然了,见者有份,袁飞也得了一盒。
他们等到许黟离开后,才打开来闻,闻到熏香丸的味道,两人表情都是震惊。
这熏香丸散发着幽幽奇香,仔细闻后,可闻出来沉香的气味。
阿武咽了咽口水:“袁头,这熏香丸是不是大有来头?”
他家贫,用的都是最为便宜的下等艾香、丁香,哪里闻过这般好闻的东西。
袁飞吃惊之余,想着监镇家里的熏香都没有这等好货,这许黟还真的深藏不露。
想到这里,他扭头叮嘱阿武:“这盒熏香丸留着,不要用了它,也许以后能应急用。”
阿武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旋即郑重点头,把这盒熏香丸妥帖地放到怀里。
……
车内,阿旭和阿锦盯着这多出来的菘菜,眼睛微微亮。
“郎君,这么多菘菜,够我们吃半个多月了。”
阿旭道:“这么多,可拿来腌酸菜。”
“哥哥,你会吗?”阿锦好奇地看他。
阿旭没有立马回答妹妹,反而伸着脖子来到许黟旁边,问道:“郎君,可要拿来腌酸菜?”
许黟挑眉,放在现代里,酸菜、咸菜都是属于含盐过高的食物,且里面还含有亚硝酸盐,专家们说吃多了容易致癌。
但抛开剂量谈危害都是耍流氓,想要吃咸菜到致癌的程度,至少每天都吃上一定数量才有机会。
然而古人身体缺盐,哪怕盐亭县有盐矿,这里的平头百姓买盐要比其他地方便宜,可盐价都是盐商在把控,便宜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因此,偶尔吃些咸菜等腌制品,也不是坏事。
再说到酸白菜本身,酸白菜虽然是腌制品,但它一定程度地保留了营养成分,且里面还有菌群,可以促使肠胃运作,达到消化开胃的效果。再者,用科学角度去讲,酸白菜里面还含有氨基酸,铜等矿物质,能提高人体的免疫力。
打过霜的白菜鲜甜,随便煮都好吃。
许黟点头:“你留出一部分放着吃,其他的做成酸菜吧。”
得了许黟的吩咐,阿旭很是高兴,还没回到盐亭,就已经在算着怎么做酸菜了。
阿锦 拉着他的手臂问他:“哥哥,你真的会做酸菜吗?”
阿旭笑着露出虎牙:“我不会,但方妈妈会,她之前跟我说过,她做过酸菜来着。”
方六娘啊……
半个月了,也不知道小黄有没有想他们。
阿锦拖着腮帮,眼里多出期许。
……
驾着驴车行了一日半,他们远远地看到盐亭县的城门。
再过半个时辰,他们入了城,直接往市井方向而去。
两辆驴车在市井十字路口分道,一辆往南街,一辆往东街。
“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