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他们在二庆家屋子小院点炉子做饭,等饭菜做好,香味飘入屋中,二庆闻到味道却没动,他六神无主地坐在里头,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自从记起他爹死在瘴林里没能出来的消息是三族叔带回来的后,他的脑子就乱糟糟的。
他三族叔是这些收养他的族叔里面,待他最好的,回回换肉,都会多换一些其他的粮食给他。
二庆是个知恩图报的,三族叔对他好,他打猎猎到多的,就会将多出来的送过去。
“你过来,吃饭。”这时,阿锦进屋来喊他。
二庆扭过头看去,呆呆地看她。
而后,他的胳膊被上前的阿锦拉住,拽着他往外走。
阿锦在旁轻声说:“你相信郎君的,郎君不会骗你。这事你自己办,肯定办不到,还是要依照郎君说的办才行,官府那边有人报案,自会派人来查,你要是不信,我们可留下来帮你。”
二庆重重点头。
他好像除了听他们的,别无他法。
几个人吃完了饭,许黟借鉴了以前在庞博弈那里听过的案例,讲了些给二庆听。
至于二庆能听进去多少,就看他自己的了。
夜里,二庆家是住不成的,许黟打算在车厢里将就一晚。
阿旭将定制的木屏风打开,把车厢隔成两端,他和郎君睡在这头,阿锦单独睡在屏风另一头。
马灯挂到车厢木钩上,阿旭和阿锦熟稔地铺着软垫和毯子,再从箱笼里取出被褥,便可盖上睡觉。
空间狭窄,许黟长得高,只能是屈伸着腿闭眼睡觉。
他们今日碰到的事过于离奇,已经过了平日睡觉的时间点,三人都还没入睡。
阿锦单独睡在一头,侧目看向木屏风那边,咬了咬唇,小声喊:“郎君,哥哥,你们睡了吗?”
“阿锦。”许黟闭着眼,嘴唇微微翕动,回应了她。
听到郎君的声音,阿锦松了一口气:“郎君,我有点睡不着。”
许黟:“默背千字文。”
阿锦撇嘴:“……”默默地默背了起来。
待她默背了差不多半本《千字文》,忽而,寂静的夜里,有簌簌的声响靠近。
阿锦猛地睁开眼。
旋即,许黟和阿旭也听到脚步声。
他们悄无声息地起身,彼此都没说话,只眼神对视了一下。
接着,阿旭和阿锦背靠在车厢上面,闭住呼吸地静待脚步声的靠近。
不止一个人。
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对方似乎有恃无恐,并没有放轻手脚,很快就摸到车厢后方。
车厢的后方做了特别的设计,有一扇门,从外面打不开。
那两人试图开门,发现门打不开后就放弃了,打算绕过车厢来到上首进来。
他们还没绕过去,就听到一声不耐烦的驴叫。
外面的毛驴听见有人靠近,还是陌生人,它“咴咴”地叫唤几声,试图想要将人驱赶走。
那两人被这驴的反应吓一跳,不过好东西就在眼前,他们哪里舍得放弃。
离着毛驴远些,手脚笨拙地爬上来,小心地打起外面的帘子。
看到帘子里面还有一道门,两人都沉默了。
这驴车的车厢竟长成这样的吗?
好在这扇门是可以打开的,外面没有上锁,他们使了点力气就把门打开了。
他们一喜,钻身便要进去。
哪想,他刚将头和上半身钻进去,突然就有一道风呼着来到他的面前。
紧接着就是一道凄惨的叫声划破天寂。
“啊——”
他痛得捂住脸颊,却没想对方还在继续,一脚将他踹出了车厢。
连同身后要摸着进来的人一起踹飞出去。
两人倒飞摔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动静。
顷刻间,狗吠声从耳边响起。
在二庆屋子里守着的小黄飞奔过来,朝着两人龇牙狂吠。
那两人看到狗,吓得捂着摔痛的后背不敢动。
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亮光从车厢里透出来,白日里见到的两名随从出现在他们面前。
二庆三族叔和同村人顾不上身上的痛,整个人紧绷住。
他们被抓了个现行。
许黟从车厢里走出来,垂眸看向地上的两人:“你们半夜潜入我的车厢,欲行偷窃?”
“没没没,我们没有……”他们立马否认。
阿锦冷笑:“没有?那你们说说,为什么会进入我们的车里。”
许黟道:“有什么话,还是等你们村长来了再说。”
他说完,身后的茅草屋亮起灯光。
二庆举着手中的蜡烛走出来,看着瘫在地上的三族叔和另外那人,少年的脸庞紧紧绷住,仿佛所有的猜测在这刻有了具体答案。
很快,小小的村落在这夜里惊起巨浪。
老村长看着被绑住的二人,脸色比谁都要难看。
他可太了解这两人了,平日里就爱偷鸡摸狗,结果这两人竟敢将主意打到外乡人的身上。
要说今日突然出现的外乡人,看着便不是寻常百姓人家。
这两人是怎么敢的!
这年头,能带着随从出游,还没带护卫在旁,显然这驾车的少年郎有些本事,而且这两人就是被这少年郎给打的。
再去看神色冷淡,端坐在堂屋喝着茶的年轻大夫,老村长整个头都大了。
不多时,在村长的盘问下,二庆三族叔和同伙交代,他们没想偷什么,就想着这车厢这么大,里面肯定装了不少好东西,他们要是偷偷拿了一两件,对方也不会晓得。
谁知道,这主仆几人没睡在屋里,才有了当场被抓的情况出现。
老村长闻言,眼前一抹黑,但还是舔着老脸,赔罪地向许黟道了歉,说道:“许大夫,你看这两人该如何处置?”
“报官。”许黟神色冷漠。
老村长心里咯噔一下,忙不迭去看站在旁边的二庆。
二庆年纪小,此刻却是黑沉沉着脸,看起来比他这个村长更加不遑多让。
他不由心里吃惊,这二庆难道是因为他族叔偷到外乡人的身上,才会如此生气的吗?
老村长心里想着,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二庆,二庆……”
“二庆,你说句话啊。”三族叔喊了好几句,这二庆都是呆呆的,丝毫没反应。
三族叔心中恼火,恨不得上前去抓他的领口。可他身上被绑着,挪地都困难。
旁边的同伙嚷嚷起来:“别报官,别报官,我们再也不敢了。”
“这位郎君,我们真的只是想偷点东西,没干别的。”
人家就在他们村落里,他也不敢往多了偷啊,只想着那么多东西,他们偷走一点拿去城里卖,也不会有人知道。
见着那些人不好说话,同伙就去求二庆。
“二庆,你不能眼睁睁看着阿叔被抓走啊,要是你爹在天之灵,看到你见死不救,肯定会骂你不孝的。”
他这话脱口而出,二庆却又了极大的反应。
二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看,呼吸粗重地问他:“你说我爹在天之灵?”
同伙一愣,连忙咬着牙点头:“对,你爹在天之灵,瞧到昔日再好不过的好兄弟遭了难,肯定会骂你见死不救的。你就看在阿叔这几年待你极好的份上,求你跟这位郎君说说好话,让他放了我和你三族叔……”
老村长憋红了脸,却没吭声。
他浑浊的眼睛看向二庆,想着他会做怎样的决定。
然而,他和地上跪着的两人都没想到,二庆没说别的,只从怀里掏出来了件东西。
那东西用麻布包着,在众人面前缓缓打开。
是一把破破烂烂的小刀。
他愣住,看着那小刀有些不明所以。
反而是跪在地上的两人,在见到那把小刀后,眼里蓦地露出惊慌的神色,急忙地撇开眼睛,慌乱地不敢继续看。
“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刀。”二庆用笃定的口吻看着他们说道。
老村长困惑:“二庆,这刀是?”
二庆抬起眼,眼眸里沁出泪水:“村长,这是我爹的刀。”
“你爹?”老村长惊呼,连忙小心地拿过来,很快就想起来二庆他爹确实有把这样的小刀,他震惊无比地颤着双手,“这刀怎么会在你身上?”
二庆没有立马回答村长的话,眼睛看向了许黟那边。
许黟朝着他颔首。
二庆这才缓缓的将许黟他们发现的事情告诉老村长。
趁着二庆说这事的时候,许黟一直在缄默地观察着地上两个人。
在二庆说出尸骨地点时,这两人有了其他反应,双肩和手臂都在不可自控地发颤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