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每一味药材都需要炮制过才使用,这方子可不简单。
吴关山不由地多看许黟两眼,没想到他会如此上心,他本以为许黟在见到这病人是得的花柳病,会直接带着阿旭阿锦离开。
“吴兄。”许黟唤他。
吴关山闻声回神,看到许黟拿着这方子递给他。
他接过方子,便听许黟说道:“这是你的医馆,你来给开药吧。”
“那伤处如何处理?”吴关山听后,眉梢深深一皱。
许黟淡笑说:“吴兄忘了,你既能救回一次,便能再救一次。”
吴关山若有所思:“可……”
许黟补充:“把腐肉切了。”
“再拿清酒洗,多洗几遍,再抹药。”
吴关山深吸一口气,亦是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他们这边商榷好,另一边,娟儿脸色漆白地在顾丰面前跪了下来。
她双眼泪盈盈地哭泣道:“丰二爷,奴婢真的不知啊,奴婢要是知晓了,怎么可能让顾生碰我。”
想到梁娘子半夜自尽,她和银翘本以为是心中不安,如今一想,怕是隐情在这儿。
顾丰抬手掌掴,将她打得摔倒在地。
他冷冷瞧着,咬着牙道:“要是让我晓得病了,看我如何惩治你。”
娟儿不敢哭得大声,捂着脸默默抽泣。
顾丰嫌弃她丢人,喊她先回去,等他从巷子里出来,就看顾家大管家站定在巷口,见到他时,小跑地过来。
“丰二爷,那许大夫已经给顾生治疗了,想来是真的有法子。”大管家看出里面有猫腻,心照不宣地说道,“要我到时另请许大夫到府上来吗?”
顾丰瞥他眼,“嗯”了一声。
他重新回到医馆,里面传出阵阵痛苦的嗷叫,这声音难听刺耳,顾丰眉头皱着,问了才知道是顾生发出来的。
“都要死的人了,声儿怎还那么大。”顾丰言语中有些不满。
大管家在旁赔笑道:“他在里面受苦呢,许大夫命人用清酒洗伤口。”
顾丰“哦”了下,虽然心中依旧不满,可只要想到以后顾生躺在床上苦苦哀求他的模样,便觉得解气不少。
“既如此,那我怎么能不去看看。”顾丰道,“我得多关心关心哥哥才行。”
……
事后,许黟带着兄妹俩出来医馆,他们没坐驴车,而是迎着寒风步行着回来。
他们一到家里,就让林氏给他们烧洗澡水。
只有把身上的衣物上上下下都消了毒,又换上了新的,三人才算放心。
今日的事发生得荒唐,一个将死之人就这么被许黟救了回来。虽然那场面可怕可恶,但一想到是那样的人,兄妹俩对上顾生那惨兮兮的样子,便丝毫可怜不起来。
甚至还觉得,这样的人害死了梁娘子,梁娘子更加可怜了。
阿锦不明白许黟为何要救他。
“为何不救?”
许黟挑了挑眉,今日顾丰为了表示他对顾生的兄弟情,拿来做戏的诊金那可不少。
他拿着那交子看了看,眼神划过一丝冷淡的笑。
“郎君曾说过,医者有五不治。”阿锦鼓着腮帮子,头次在看病一事上反驳了许黟。
“难道郎君都忘了之前说过的话,连那等恶人也要救了吗?”
方才在医馆里,人多口杂,阿锦不想因此与郎君生了分寸,这会儿堂屋里没有他人,阿锦便忍不住了。
阿旭想拦着她不让她说,阿锦甩开了哥哥的手,瞪了他一眼。
“难道哥哥,也觉得他该救?”
阿旭抿唇:“……”
他是觉得不该救,但郎君想救,应该有郎君的想法,“妹妹该听郎君怎么说。”
许黟看她满脸气愤,想想这孩子被他护着确实有些不守规矩,放在古人身上,那就是欺主的奴才该打该骂,他没在这事罚她,是因为他从未把两人当成下人看待。
这是古人和现代人的思想差异,许黟不觉得这有问题,反而因为阿锦敢问,对她高看了一眼。
许黟道:“人想死很容易,但想要活着却很难,对于犯恶的人来说,是轻松地死掉,还是煎熬地活着更能解恨些?”
话音落地,阿锦看向许黟目怔口呆。
半晌,她吞了吞唾沫地问:“郎君,你不是在救他?”
许黟颔首:“不,我是在救他。”
因为心中厌恶,所以才想要救他。
因为不想梁娘子白白送了命,所以想要救他。
因为想要外人知道顾生是因何而病因何而故,所以才要救他。
……
许黟半阖双眸,有那么一瞬间,他违背了自己曾经宣过的誓言。
但又何妨呢。
他都穿了,偶尔不想遵守那个道德标杆的答案,他爸妈和哥哥,也不会追着过来打他啊。
哪怕他很想再见到他们。
……
半日,市井里果真传出了顾家顾大郎的病有隐情。
有个婆子看到顾大郎从医馆里抬出来,扬言说这顾大郎得的是花柳病,害死了自己的妻子,如今也遭了殃,身下那二两肉都烂掉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行万里。
短短两日,整个盐亭都知晓了二条街顾家的事儿。
甚至有好事者跑上门去问,被顾家的管家气呼呼地扫地出门了。
哪怕顾家如何解释,众人皆是不信,因而,顾家的豆腐坊生意猛地一落千丈。
百姓们怕吃了他家的豆腐,也传染上了那腌臜的花柳病,到时候不得哭死了过去。
他们没哭死过去,娟儿和银翘先病了。
还没去瞧大夫,她们这两日突然头晕眼花,四肢酸疼,夜里身上就起了痘,那痘斑斑点点,像是一朵娇艳的梅花。
她们俩见状,这梅花斑几乎跟顾生身上爆出来的一模一样。
随即两人受不住惊恐的情绪,连着晕了过去。
她们这一晕,顾丰也慌了。
不仅顾丰慌了神,便是顾家大管家也跟着慌。
他们俩看着彼此火急火燎的,才知道,这娟儿水性杨花,跟好几个人都是相好的。
“还有谁?”顾丰抓着管家的领子,好似生吞了他。
管家支支吾吾,半晌后才说:“还……还有瑞五爷,瑞五爷有次喝醉了酒,是娟儿伺候的。”
顾丰一怔,哐当地摔倒在地。
他捂住脸悲戚地笑了笑,顾瑞是他的亲弟弟,今年才十五岁啊。
他们顾家要完了。
大房屋中,顾生迷迷糊糊地醒来,好像听到了哭声,很快,他又昏睡了过去。
他隔壁房中,顾母被梦魇惊醒,捂着喘不上气的胸口,急促地喊着:“生儿……生儿……”
她喊了许久,都不见一个人进来。
顾母的手臂无力地跌回床榻,屋中的炭火灭了。
慢慢的,屋里冷了起来。
顾母陷入浑噩的梦境里,梦中,她的生儿一表人才,娶了举人家的姐儿,给她生了个大胖孙子。
她抱着大胖孙子,一声声地唤着,逗着怀里的小孩咯咯直笑,渐渐的,那孩子长出了獠牙,张着猩红血口,朝着她的脸咬了一口。
“啊——”
顾母痛得从梦里惊醒,屋中昏暗不清,她慌悚挣扎地爬着下床榻。
一不小心,额头磕到木几,跌在了榻边。
良久,顾母都没能爬起来。
……
第二天,顾家传出顾老太太病逝的消息。
而后不久,市井中便有人在传,说是顾家二爷为了报复顾老太太小时候苛待他,如今趁着人病了,就苛待主母,导致顾母活生生的病死。
这可不是小事了,衙差很快上门,将顾丰等几人抓拿回去审问。
不到半日,许家也得到了消息。
何娘子跟陈娘子上门做客,将这事告诉了许黟他们。
“这梁娘子也是凄凉,遇到如此恶毒的婆家。”陈娘子感同身受,禁不住地有些眼眶发热,“好在恶人有恶报,这顾家如今是要遭殃了。”
何娘子点点头:“听闻,梁家也报官了。”
“嗯,我也听说了。”许黟接话。
两人看向许黟,没想到他也关注这事。
许黟被她们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是阿旭在市井里听说的。”
“阿旭呢?”陈娘子望了望,没看到人,好奇地问道。
许黟道:“去衙门打听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