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再过几天就是端午节,天渐渐热了起来,这角粽煮好放在罐子里,两个多时辰还是温热的。
刚拿出来时,角粽还飘着热气。
阿旭上前拎过角粽,一行人寻了个茶肆,要了壶茶。
许黟打开其中一个角粽,里面裹着一颗红枣,吃着只有黍米的香气,口感软黏,与现代时吃的糯米很是相近。
但比起糯米的香甜,黍米的口感要差一些,且黍米难煮,普通百姓煮到米粒微微开了口就能吃。而拿去卖的话,这样的程度可不行,想要煮到这种软糯的口感,要废不少柴火。
“红枣味的角粽好好吃。”阿锦是个馋货,吃完后意犹未尽。
她眼睛眨了眨,对着阿旭道:“哥哥,今年端午节,我们自己做角粽吧。”
阿旭犹豫道:“我们住在客栈里,不方便借用他们的灶火。”
阿锦听了,失望地嗷叫了一声。
许黟目光柔和,笑而不语。
阿旭看到妹妹闷闷不乐,小声地问许黟:“郎君,我们要在梓州待多久啊?”
他话问出口,其他人纷纷转过头看来。
许黟看向他们,缓缓道:“梓州是为郡,地广人茂,这里重孝道,又注重儒家教育,才子辈出,是个好地方。如此的话,可在这里多待些时日。”
“既然要留多些日子,住在客栈就不便了。”颜曲月道。
许黟笑着应了一声,说道:“我正有意要在梓州赁个院子,你们可想住在哪里?”
阿旭和阿锦他们摇了摇头,他们住在哪里都可以。
至于二庆,更加没有发言的想法了,只要许黟他们住到哪里,他就住哪里,对他来说,哪里都没什么差别。
许黟看他们都没有什么想法,将目光落到颜曲月身上。
颜曲月道:“随你安排。”
闻言,许黟说道:“你们都没想法,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
梓州城,在徽宗重和时又称之为潼川府,后来宋咸平四年,朝廷又将其改设为川峡四路之一的梓州路。
不过百姓们依旧常常将梓州叫做潼川府。
但许黟可没忘记,沈家主家在潼川府,也就是梓州城里。
这两天他在城中闲逛,哪怕无意打探沈家,可依旧在市井里,听过好些回“济世堂”的名号。
济世堂作为在梓州最大的医馆,它的名声响当当,不少城中百姓看病,都会选着去到济世堂就诊。
对于许黟来说,济世堂早是过去式,他不会无聊到去挑战一个大家族的实力。
何况他现在拖家带口,真想挑战,受到威胁的就不止他一个人了。
哪怕是为了颜曲月和阿锦他们,许黟都不会去冒这个险。
因而,他这两日闭口不谈济世堂的事儿。
许黟道:“院子就选在南街吧,那里房屋价贱,穷苦人多,我还可以在那里摆摊看病。”
他说完,其他人都没有异议,这事便这么简单地定了下来。
翌日,巳时左右,许黟和阿旭驾着驴车离开客栈,往东街牙行去。
这边的牙行不小,里头有着十数个经纪,许黟挑了其中一间牙屋进入,就看到里头有个三十岁出头的青年。
青年身上的袍子有一半系在腰处,一半沾了些油亮亮的油花,他的嘴和手都是油光,手里还拿着啃了大块的烧鸡。
突然看到有人进来,把白修筠吓了一跳。
“哎呦,我道是谁嘞。”白修筠不舍地丢下手里的烧鸡,拿着帕子随意擦擦,走过来道,“这位相公是来做何买卖的?”
许黟目光落在他沾着油光的嘴角,淡定道:“来赁个院子。”
听到是真的来了生意,白修筠笑容更真了一些,他呵呵道:“东贵西富,北边的房子不好赁,倒是南边的屋院有几处不错的,敢问你要哪处的?”
“就南边的。”许黟说。
白修筠眯了眯眼,请许黟入座,一面借机询问:“某姓白,名修筠,在咱们这牙行里当了十二年的经纪,见过的人多是过目不忘,只是看相公面生,不知如何称呼?”
许黟道:“在下姓许名黟,是位游方郎中。”
“原来是大夫,失敬失敬。”白修筠惊讶地多看两眼,连忙喊了随从进屋。
随从端来净手的盆子,白修筠洗了手,又让随从端好的茶来。
白修筠是家中的幼子,他大哥哥年长他二十岁,他娘生他时已经是半老徐娘,生完他后,身体便一直不太好。
他家在梓州城中算是富庶,平日里衣食无忧,家住南街富仁巷,出行有牛车,但为了他娘这体弱证,请大夫吃药花费了不少心思。
后来他娘病逝后,他爹也不久于人世,如今年长他二十岁的哥哥,身体也渐渐不太好了。
因而他家在外人眼中看着繁荣,家底殷实,可实际上家财掏空不少,有时候去上等饭馆请人消遣,都是勒紧裤腰带子。
从他记事起,家里就常有大夫上门看病,白修筠对大夫一向敬重,听闻许黟是大夫,认真了不少。
他道:“我手里正巧有个宅子,便在富仁巷里,离着我家不远,许大夫若是有意,在下现在就能带你去看。”
许黟看他一眼,没急着同意,问他手上可有登记的名册。
白修筠道:“有的有的,许大夫稍等。”他说罢,起身去拿了册子回来。
许黟翻着册子,一面听着白修筠讲述着这座宅子的好。
“这宅子坐北朝南,原东家发了笔财,在东街买了大宅子,才想着将这处宅子赁出去,挣些个小钱。”白修筠道,“房屋都是好的,许大夫要是住进去,只需打扫一二就成。”
听他说得如此好,许黟颔首同意了。
两人没再多说什么,一行人坐上车,朝着南街富仁巷去。
路上,白修筠在车厢中打量了一番,有些艳羡许黟有这么一辆宽敞的驴车。
他笑着询问:“听许大夫口音,并非梓州本地人,来梓州可是常住?”
许黟道:“只是暂留一段时日。”
闻此,白修筠心中意动。
第203章
雷阵雨后, 庭院一派清凉,斜风拂面,许黟侧眼而望, 见到庭中有一棵结着满树果实的桑树。
桑果无人采摘,地上零零散散地掉落着不少桑果,雨后,便将土地染出微红。
风吹来, 闻见淡淡的果香。
白修筠看他目光落在桑树上, 怕他不喜,解释道:“梓州城里, 家家户户都种有桑树, 这户人家只栽种一棵, 已是少有。”
“还有种更多的?”许黟问他。
白修筠点头:“桑果酿酒味美,哪怕不用来酿酒,这鲜果难得, 拿去卖也是好的。”
听闻能酿成酒, 身后默默关注着周围的阿旭,不由地将眼睛看向那棵结满果实的桑树。
他扬了扬眉,高兴地凑过来问许黟:“郎君,要是我们住下来,将那桑果酿成酒可好?”
“阿旭想喝桑酒了?”许黟笑道。
阿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郎君说了诸多桑果的好处,我就想着, 酿成了酒,便可存放许久。等我们离开梓州, 还能有桑酒喝。”
许黟哑然失笑:“你倒是想得挺多。”
于是, 他便拍板,定下了这家院子。
接下来, 他们乘坐驴车返回牙行,找原东家签定了赁房契书,一切手续准备就绪,就可以安排粗使婆子打扫房屋。
白修筠想要与许黟结好,对于对方想要请粗使婆子一事,二话不说地热情揽下来。
“许大夫何必再跑一回,这事交给我来办便好。”白修筠笑容和煦地请许黟上了驴车,拍着胸脯表示,会将宅院打扫得干干净净。
许黟看他一副有所求的模样,思索片刻,就答应下来。
他拱手谢道:“那便劳烦白经纪了。”
白修筠道:“左不过小事一桩,明日此时,我再去客栈知会许大夫。”
“有劳。”许黟颔首,转身进入车厢。
阿旭朝着白修筠礼貌地点点头,道别后,驾着驴车离开。
牙行门外,白修筠见驴车消失在街道口,想了想,就坐上家里唯一的牛车回家。
他来到家里,先去下人院里点了三个粗使婆子,让他们去宅院里打扫。交代好,他才来到大哥屋里问安。
他哥这两年药不离身,整个屋院,都弥漫着不散的药味。
白修筠来到主屋外,站定地喊了一声:“嫂嫂可在?”
没一会儿,屋里伺候的婆子就打着帘子出来,请他入屋说话。
齐娘子坐在椅榻上绣花,见他进来了,将手中绣棚放下,菀菀笑着:“筠哥儿怎么在这个时辰过来?今日里没去牙行当差?”
“刚从牙行里回来,身上衣裳还没换呢。”白修筠笑着坐到嫂嫂对面,目光落在嫂嫂手上,心疼地提醒,“屋里暗,嫂嫂要注意眼睛。”
“晓得呢。”齐娘子笑着说道,让婆子端茶,“你哥哥睡下了,你这个时候过来,怕是没法跟他说上话。”
白修筠道:“我是来看嫂嫂的,几日没吃到嫂嫂做的肘子肉,甚是想念。”
他娘生他时,齐娘子就入了白家的门,如今蹉跎三十载,是见着白修筠长大的。
她待白修筠如儿子一般,白修筠从小就黏着她,哪怕后来成亲有了孩子,他在齐娘子面前,依旧像是小孩。
齐娘子失笑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说这话,不怕婉姐儿和怡哥儿笑话你。”
婉姐儿和怡哥儿是白修筠的孩子,不过八岁和六岁,两人正是撒娇贪吃的年纪。
但与他们比起来,白修筠有时候会像没长大一样,总跟家里的孩子们打成一片,跟着他们抢肉吃。
白修筠闻言,不以为意道:“我是长辈,他们敢笑话我?若是敢笑我,下回我发了俸禄,不给他们买糖果子吃。”
齐娘子:“……”
“你来,真只是来看我?”齐娘子问。
白修筠一愣,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会这么好猜,他下意识地将视线落到里屋,斟酌片刻,才问道:“嫂嫂,你可想过换个大夫给大哥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