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沈大夫说了,你哥哥这是五劳所伤,需要细细调养。”齐娘子顿了顿,眼里露出期许,“这两年吃了沈大夫开的药丸,没再严重下去,想来再吃个几年,这身体就能养好了。”
闻此,白修筠沉默了。
齐娘子看他不语,就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安抚道:“筠哥儿别担忧,家里银钱还有着,等铺子的账收回来,过几日,我让灶房多买些肉回来。”
“嫂嫂,我不是馋肉了。”白修筠有些哭笑不得。
他嫂嫂是真的将他当成孩子看待了。
可他到底是而立之年,哪是真的天真浪漫,不过是为了哄哄哥哥和嫂嫂。
齐娘子捂嘴笑:“嗯,你不是馋肉了,是婉姐儿和怡哥儿想吃肉,他们正长身体,不能缺了。”
白修筠缓缓叹了一口气,没再提换大夫,便说他要进屋看下哥哥再走。
齐娘子听了,随他去,默默地拿起绣棚。
半晌,只见白修筠离开了,齐娘子唤婆子进来,问了家里还剩多少存银。
婆子小声道:“回大太太的话,咱们手里头还能使的钱不多了,只余三贯钱。”
齐娘子揉着犯疼地太阳穴,轻叹道:“铺子里的账要过半旬月才能收回来,过两日要去济世堂取药,这药钱不够了。”
婆子低垂着眉眼,为齐娘子披了件衣裳。
齐娘子摆摆手,道:“你让管家去催催,看这两日能否收回来。”
婆子“欸”了声,轻声地从屋子里退出来。
……
翌日大清早。
白修筠就派人来道消息,说是宅院都打扫干净了,许黟他们随时可入住。
因而,许黟他们从客栈退了房,驮载着行囊,来到租赁的小院。
颜曲月他们进来庭院,几个人就被院子里的桑树吸引了注意力。
许黟瞧出她们实在想摘果子,就让阿锦去拎两个篮子,让她和颜曲月去摘桑果就好。
至于行李,有他和阿旭、二庆在,很快就能收拾好。
于是,在他们忙碌时……
许黟时不时地听到庭院里,颜曲月和阿锦欢喜的说话声。
“快快快,这里有颗好大的桑果。”
“阿锦你左手边,往上去,还有好几个大的,快摘下来。”
“娘子,我篮子快装不下了。”
“再去取个来,今儿咱们把熟了的果子都摘了。”
颜曲月捏了个桑果吃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睛,继续说,“阿旭说了,要给我们酿桑酒。”
许黟望过去,见到她脚踩在桑树枝上,一手抓着树杈,一手摘着果子,嘴角微微抽动。
“你快给我下来。”他走到树下,出声喊道。
颜曲月听到他声音,垂眸看向他,拍拍手掌,从两米多高的树枝上跳下来。
“叫我下来做什么?”颜曲月有些不满,“我还没摘完。”
许黟拿过她抓着树杈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一面说道:“你可知道桑树有蚂蚁,那蚂蚁咬人疼得很。”
“蚂蚁?”颜曲月一惊。
她抽回手,手臂在半空挥舞着,将袖子抖了抖,想着能不能将上面的蚂蚁抖下来。
许黟无奈弹了下她的额头,提醒她下回摘桑果,不要爬到树上。
颜曲月眨眨眼,不搭话。
“还有你,别以为躲在后面就没事。”许黟双眸微微一沉,看向在旁吊儿郎当的阿锦。
阿锦后背僵住:“……”不敢笑了。
但很快,颜曲月和阿锦两人又兴兴头头地往阿旭那边去了。
颜曲月笑问:“阿旭,这些桑果可够?”
阿锦在旁边补充:“要是不够,我再去摘些。”
说着,一齐把篮子里的桑果倒在面前的木盆里面,两篮子桑果,将这木盆装得满满的。
阿旭惊呼:“自然够的,这么多桑果,能酿出好几罐酒。”
颜曲月见他挑拣里面的桑叶出来,轻笑着开口:“这酿桑酒可有难为你了?如若不成,院子里的桑果还有,我们再去另摘也成。”
她这话算是问到点上了,阿旭犹豫片刻,还是觉得先去请教许黟。
此时,许黟在书房里。
他将箧笥里的书籍拿出来,放到书架上面,正拿出上次买回来的桑纸,想着要给阿旭和阿锦他们,就见阿旭过来找他。
“你来得正好,你们平日里练字,拿着这桑纸试试,这纸和竹纸不同,写出来的字亦会不同。”
许黟说着,把其中一刀纸交给阿旭。
阿旭接过桑纸,点点头,而后说道:“郎君,我想酿桑酒,但却不知道如何酿才好。”
许黟回忆着以前看过的果酒酿造法,缓缓说道:“与酿浊酒相同,你先将桑果洗净晒干,用药碾子碾碎,与酒曲一同封在酒缸里,一旬日后打开查下可是好的?要是好的,便可过滤酒液,再封缸发酵几日,那桑酒便成了。”
阿旭将他说的法子记下来,决定回去就把桑果洗上。
他走后,许黟坐到案前,铺开桑纸,研墨提笔写着什么。
来到梓州已有四日,许黟还未写过任何书信,他斟酌一二,就将心里所想书写下来。
待笔墨干了,便唤二庆过来,让他出城一趟,去驿站把信给寄了。
二庆听了,喜得眉眼弯弯,问许黟:“许大夫,我明日出了城,可去山里吗?”
他好些日子没打猎了,近来手痒痒的。
许黟想着梓州外的山里出没过土匪,不过后来梓州的驻军军官派了个士兵过来,说那片山林残留的土匪都清缴了,还提到那些被救出来的妇人们已经安排进入惠养院。
士兵带着军官的话来问,说想请许黟去营地里,他们向上头邀了功,能得十贯银钱的赏。
十贯银钱虽然不多,可许黟却清楚,这笔钱他们不能拿。拿了赏钱,便是承认了他们在这事上的功劳,但若他们不领,那这功劳就全都是梓州驻军的。
许黟便寻了个借口,写了封信让士兵带回去。
士兵将信带回去后,那军官就再没派人来寻他们了。
想着因是他信里的话起了作用,这事以后便与他们无关了。许黟总算松了口气,这会听到二庆要去山里打猎,才把这事想了起来。
许黟道:“你若是要去,带上阿旭。”
二庆怔怔答道:“阿旭兄平日里忙,让阿旭兄跟着我的话,许大夫你要用人的话怎么办?”
“我有手有脚的,要是没其他人在,自能打理。”许黟说着,就打发了他去叫阿旭,把这事跟他说了。
二庆嘴笨,站在原地呆了呆。
看许黟重新回到案前坐下来忙其他事,只能是迈着腿退出书房。
他来到灶房寻阿旭。阿旭听到这话,头都不抬地说道:“既是郎君说的,那就按郎君的安排。”
二庆挠挠头:“……”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你不想哥哥跟着?”阿锦饶有兴致地笑着看他,“那你喊我去啊,我打猎的本事,哥哥不及我。”
二庆有些不同意地说道:“这梓州外的山不好走。”
“哪处的山好走了?”阿锦白他一眼,拍拍他的肩道,“我去说,郎君定会同意。”
二庆张嘴想拦住她,见到她头上珠钗摇摇晃晃,有些晃了眼,等回神,阿锦已经走远。
外面天色擦黑,阿锦进屋,把灯点上,来到许黟面前喊了声“郎君”,就乖乖地站着没走。
许黟见了,有些好笑地叫她有何事快说。
阿锦也不拐弯抹角,便道她想跟着二庆去山里打猎:“二庆能去,我也想去,郎君不会不让我去的。”
许黟:“……”
“你既然想去,何必来问我。”
阿锦甜甜笑了起来,说道:“我听郎君的,郎君真不让我去,我就不去。”
许黟深知他们两人有意,不想真的拆散他们相处,再者,二庆瞧着是个好孩子,虽然笨拙了一些,素日里却很听阿锦的话。
如今阿锦一年比一年岁数大,放在寻常人家,这十八九岁的年纪,早就成亲生娃。
不过二庆还没到十八岁,许黟不急着让他们俩人结好。
“罢了,你就代替阿旭去吧。”许黟叮嘱,“叫小黄跟上,它陪着你们我安心些。”
阿锦笑着应下。
许黟无奈笑着摇了摇头,只是他想法很深,没谁知道他还在操心着这些事。
……
时间转眼又过去了两日,许黟和阿旭一起去木匠那里,打了副可折叠的大号杌凳。余下的小凳和幡布什么的,他们出游时都有备着。
许黟通过白修筠,选了个摆摊出诊的好去处。那地方就在富仁巷巷头的茶肆旁边,茶肆老板缺了半臂,管着茶肆的是他的娘子,夫妻俩脾气温和,每日只收许黟五文钱摆摊费。
依着商量好的日子,许黟带着摆摊所用的东西来到茶肆,阿旭把杌凳等物什杠下车辆,茶肆老板见状,热情地端来粗茶给他们。
许黟笑着接过,问道:“这边来喝茶的人多不多?”
“不少嘞。”茶肆老板呵呵地高兴笑着,“等过些时辰,就有几个读书的相公路过,他们每回都会来要一壶茶,还有脚夫、商贩、浆洗娘子和高门里的女使,也会来买茶吃。有时候,她们得了月钱,也来买些粗茶送人。”
像粗茶,就是最受百姓们喜爱的。
它不仅价钱便宜,也有味儿,苦涩的茶甘萦绕在舌尖,久久不散,喝着人也精神。
许黟开始喝粗茶时,会觉得这粗茶苦涩,如今喝习惯了,便也觉得这粗茶没那么难以下咽。
他慢条斯理地喝尽盏里的粗茶,放下茶盏时,取了一枚铜钱,一并放在桌上。
茶肆老板有些愣住,而后还是将那枚铜钱收了起来。
对于他们来说,每一枚铜钱都难挣,他把钱拿给娘子,就让他娘子,再续一壶茶,送到许黟的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