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之所以送银子,是他打听到这人是个大夫,他心里暗道:五十两能买十几个能干事的下人了,不怕对方不收。
而后笑着又说了几句话,话里的意思是今日这事错在翠园护卫不当,还望许黟能在那两名郎君面前说几句好话。
“咱身份低微,不好在郎君面前讨了嫌,这些礼不值什么,却也是小的心意,小的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小官人能在郎君们跟前说说,莫把这事记到翠园头上。”
要是闹了去,他这个管事恐怕不保。
这许大夫救了人,那两个郎君要是感恩,也能听一听他的话。
鑫盛沅见许黟久久不回来,就过来寻他,正巧听到他说的这些话。
他心里头好没来由一顿气,走过来就是骂道:“你这个腌臜的,拿着这点钱儿就想辱我兄弟,倒是谁像你,自个撇了了事,还望别人给你出头。”
“小郎君实在误会小的了。小的不敢有任何坏心思,是真心想感激许大夫。”管事急忙忙地解释,恭维地夸着许黟刚才的英勇。
这话对鑫盛沅还挺有用,他挥挥手,也没再生气,去问许黟:“你可要收下这礼?”
“不收。”许黟口吻淡定。
今日之事,翠园确实管理不当,这么多贵公子来游玩,结果出了事,救援速度却那么慢。
要真等翠园派人过来,那溺水的少年,恐怕等不到人来救。
管事的听到他不收,私以为是给的礼太少,还想着再加二十贯。
许黟皱眉,有这个钱,怎么不拿去赔偿溺水的人。
不过他一想,对方也许还瞧不上这些钱。
当然,这些都和他没关系。
出来的时间够长了,许黟还要回去,他告别了紧迫劝他留下来的管事,问鑫盛沅回不回去。
“回!”
鑫盛沅也没有心思继续游玩,打算和他一起离开。
“太败兴了,我想,以后都不来翠园玩儿了。”
许黟无奈一笑:“不至于。”
*
待那两名落水的少年换衣出来,一问才知道,许黟和同伴们已经离开了。
与他们二人同行的,认出其中的鑫盛沅。
两日后,这两家人找不到许黟,就把谢礼送到了鑫府,想让鑫府的小少爷代为转达。
鑫府的管事看着谢礼疑惑,只好禀告给老爷。
鑫老爷还不知自己的小儿子结交了一个大夫做好友,命下人去私塾里把他请回家。
……
许黟对此都不知情,他在家里吃着用硝石制出来的冰做的香饮子。
还请了何娘子、陈娘子一起吃。
两人在知道许黟有冰时,都心眼一跳,有些不敢置信,许黟哪来的钱买的冰块!
这酷暑里冰块可贵了,别说是见到这么完整的一块冰,碎冰都买不起嘞。
“你就不得闲,这冰块多贵呀,怎么就买来做冰饮子吃。”何娘子心疼银子,又想到许黟被退了亲,这退亲的过门礼可不能乱花,要攒着呢。
“我知你是有本事的,不过你如今没父母兄弟的,还是得有个贴心人才是。那王家不是个好的,你跟我说说,有什么想法,我去替你寻个媒婆。”
许黟把递到嘴边的陶碗放下,对着何娘子尴尬地笑了一下。
怎么到古代了,还没法逃开催婚。
之前王家来退亲,相较于生气,许黟更多的是庆幸,不用娶一个从没见过的女子,不用还没成年就结婚。
现在没有父母在一旁催,他自然不会早早把婚事定下来。
“何娘子,再不喝这冰饮子就要化了。”许黟眨眨眼,提醒。
何娘子朝着他就是笑,话里的意思却不同:“你少给我打岔,我看你就没这个心,不叫我说你,你就不爱听这些,我不想讨你嫌,以后也不说,随你的好心情去。”
许黟能说什么,只能说暂时没这心思,没孬她。
对上别的事他还有理去说,但就是这事,他想法和时下多数人都是不合的,别人家这年纪成婚的还多呢。
还有的早早有了孩子,也别说何娘子心急何林秋的婚事还没定下来。
现在就多愁一个人,她是真真把许黟当自家孩子了。
陈娘子在一旁劝:“好了好了,我的好姐姐你就少说几句吧,这香饮子多好喝,谈这事多败兴。”
何娘子叹了口气,知道这事急不来。
在她看来,许黟是被王家退亲给伤了心,过段日子,想通就不会说不娶妻的事儿了。
*
这日,许黟在院子里晒药材,院外忽然停下来一辆驴车。
驴车里下来两个人,是鑫盛沅和陶清皓。
两人左看看右看看,有点不相信眼前就是许宅。
“真是这儿?怎么这么破败,你那好友真的住在这里?”陶清皓皱着眉,有些嫌弃地说。
鑫盛沅抿嘴,同样不相信,可许黟之前给他的地址,就是这儿呀。
“要不咱们……”陶清皓想说先回去,话还没说完,旁边的木栅门“咯吱”打开。
一身绀青色窄袖袍衫的许黟从门里走出来。
陶清皓:“……”
鑫盛沅:“……”
这破破烂烂的茅草屋,还真的是许黟的家呀。
许黟问:“你们怎么来我家了?”
陶清皓嘟嘴,小声腹诽:“我是偶遇鑫幺,听到他要来给你送东西,才跟着来的。”
“哦。”许黟目光看向鑫盛沅,“送什么东西?”
鑫盛沅立马就把过来找他的原因说了,是上次救的两个小郎君,家里差人送礼过来,寻到他家去了。
“府里管家不知情,便把礼接了,我爹爹说让我带过来给你,今日下学得早,就带着过来了。”
身后的车把式,已经将车里的礼搬下来。是两个描红漆的木箱,有凳子大小,往里头一瞅,就知道里面的物件是否贵贱,个个都是好东西。
若是拿去卖,能换回来几十贯钱。
救个人,倒是让许黟见识到不少好物件。
许黟把视线收回,将那箱子盖上,对鑫盛沅说道:“这礼还得你再还回去,便说我当日救人,是会水性罢了,不为求财谋利,他二人的谢礼,我心领便好。”
鑫盛沅听后,什么都没问,喊车夫把箱子搬回车上。
陶清皓诧异:“你怎么不收呀,这些礼要是换钱了,正好就可以把你身后这破院子换掉,换个好宅子住。”
许黟:“……”
所以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是这么天真直白的吗,甚至可以说,是将那种对底层百姓的不屑和瞧不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在他们看来,事实就是这样的,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许黟没回答他,问鑫盛沅:“要进屋喝茶吗?”
“好呀。”
鑫盛沅还不想就这么离开,拉着有些嫌弃地陶清皓进屋。
待看到屋里的家具,陶清皓一脸见鬼了的表情。
而后,他看到许黟从房里拿出两个不算精致的陶碗,里头装着的是桂花香饮。
桂花香饮是陈娘子做的,许黟去买新的罐茶回来,改良了方子,把冰块敲碎,放在里面让它一直冰镇着。
许黟道:“家里没有别的,只有这个,将就喝吧。”
陶清皓拿过陶碗,发现陶碗是冰冷的,里头的碎冰还没有化开,飘在茶上面,带着金灿灿的桂花,煞是好看。
“这……”他惊呼。
这哪来的冰?
他家开酒楼的,家中的冰都省着用,只在酒楼里的香饮子上加了碎冰,供客人们吃。
哪想到,许黟这么一个郎中,还能在家里肆意用冰块做饮子吃。
“灶房里还有,不够可以跟我说。”许黟看着他说。
*
把人送走之后,许黟继续打理他的药材,酷暑来临,他去山中挖药材的数次变少。
南方夏日雨水也多,雨后晴空时,许黟也会趁着凉意未消出门走走,散散心。只是,每次在街道看到乞讨的孩童,他总会想起那个叫牛粪的孩子。
说来也奇怪,最近去妙手馆里卖药材,也没瞧到那小孩。
问那学徒,学徒只道不知,说来馆里卖药的人那么多,他哪里记得过来。
许黟知道问他无用,也就没再多问。
这几个月他日子过得很平稳,南街的居民知道他会药理,偶有不舒服会来找他询问两句。他也适应盐亭县的气候,除每日练拳锻炼,还跑了好几趟深山。
不过他没有去碰那棵沉香树,家里的那几块沉香还放在木梁上,许黟依旧没打算碰它们。
只是这日,他半夜被惊雷和狗叫声吵醒,醒来后,听到豆大的雨水拍打木窗,发出惊人的声响。
许黟起身披上外衣,听到屋子里有水滴声。
“哒,哒,哒。”
是从房梁上端滴落下来的,夜色朦胧不清,许黟摸着黑把煤油灯点上,看清地面已经湿了一大片,不平的地方还积了水。
“汪汪汪。”
守在门口的小黄跑过来,焦急地像是要说什么。
许黟回过神,立马带着他出去,一打开房门,就被扑面打过来的雨水浇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