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许黟看着他们,没搭话。
很快,白修筠带着许黟来到屋里。
许黟进来,看到屋里半躺着个年迈的中年人,年龄不过五十多,但已然满头白发。他目光扫过面目,眼前的病人面色干燥无光,口唇赤色,只见一眼,就看出情况不对。
“大哥,这是请来给你看病的许大夫。”白修筠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哥起身,在他后背垫了个织锦软枕头靠着。
白大郎抬起眼,虚虚地点了点头,表明他知晓了。
白修筠看到他哥如此,不由眼眶发红。
他擦拭掉眼角溢出来的泪水,朝着许黟拱手:“现下便劳请许大夫了。”
许黟道了一声好,放下带来的药箱,取脉枕和帕子。
他先为白大郎擦拭了手掌。
这白大郎的手微微热,可身上却穿着厚衣裳,与旁人格格不入。
许黟仔细地把了一会儿脉象,就知道他这是得了什么病。
人体中,脉与心相合,心与脉相应,脉若患病,则称之为脉痹,这脉病难愈,又容易遭受病邪侵袭,因而,这病侵入心中,就会出现病症。会出现脉象空虚、脱血、颜色苍白无光、饮食无法吸收、咳嗽、口唇赤色等等。[注1]
而这些,白家大郎的病症都对应上了。
许黟眯了眯眼,询问道:“夏日吹风,可会生寒咳嗽?”
“是的,咳嗽起来了,便一直咳个不停。”白修筠心急地说道。
许黟又问:“咳嗽时可还会心痛?”
白修筠一愣,这点上,他倒是没听过哥哥提起。
这会儿,白大郎耷拉着的眼皮睁开,捂着嘴咳嗽了几下,说道:“会。”
“其脉象生热,可见平素里还会心胸烦闷,言语不清。”许黟说着,目光落在白大郎身上。
看到他没有面露其他神色,就知道他说到点上了。
白修筠问:“都是这病害的?”
“是也。”许黟颔首。
他道:“此为脉极所致,而病风入体,便形成了脉气实也。”
白修筠沉默半晌,这话与沈大夫所言一致。
就是不知道,许黟会如何开方。
“那我哥哥这病,该如何治才好?”白修筠看向他,轻声问。
这病要说多难治倒也不会,只是要看大夫如何开方,只有对症下药了,那服用药汤一两个月,便能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
要想痊愈,那还要养个半年才成。
想到这处时,许黟有些好奇这济世堂是如何开方的了。
竟能将这病拖延到这么久,莫不成……
因有前科在,许黟对济世堂的医品打了个折扣。
许黟看向他,微笑问道:“以往济世堂开的药方,能否给在下看看?”
白修筠一愣,但很快点头说好:“我这就去问嫂嫂。”
他撩起帘子离开,屋里就剩许黟和白大郎。
白大郎自从得病后说话就不利索,他也糟心自己这病恹恹的身体,可惜他拖着残躯什么都做不得。
但要他死,他又贪生怕死,不愿就此死去。
苟延残喘至今,拖累得家中妻小为他这病煞费苦心。
白大郎断断续续地开口说话:“许大夫,我这病能好?”
许黟淡然道:“倘若这病在肌肤、皮毛和筋脉,那自是能治愈的。”
“可真?”白大郎神情微微激动。
许黟颔首一笑,说道:“病有轻重,你这病之前日夜服药,虽未能痊愈,但也缓解少许,只是若药不对症,只能缓解,无法治愈。”
白大郎:“……”
他眼睑颤抖,干瘪的脸皮微微抽搐,心底涌起剧烈的情绪。
许黟瞧见他情绪上涌过快,当即上前,一手握住他的手掌,指腹按住虎口,往下一掐。
这一掐,疼得白大郎激昂的情绪缓了回来。
许黟道:“白大官人,莫动气。”
“我……我……”白大郎痛苦地闭上眼。
白修筠和齐娘子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们两人心惊地快走过来,齐娘子上前去安抚白大郎,而白修筠则是不解地问许黟发生了何事。
“我言之前大夫所开药方,兴许药不对症。”许黟坦然地对上白修筠的眼睛。
先前许黟能直言说出来白大郎的病症,在白修筠的心里博得了一大信任。
这会听到许黟这般说,便信了几分,白修筠道:“这是哥哥喝的药汤药方和药丸,许大夫你过目。”
许黟接过他手中的药方,打开翻阅,看到上面所开的药方确实是消热止极强胃气的生地黄煎。
……然,药方不全。
这个药方缺了一味关键性的药材,还有里面所用的生地黄用量少了。
怪不得啊。
许黟明白过来,为何开的药方能有效果,却迟迟治不好,原来是将这药方缩减了药效。
济世堂的大夫为何要这么做?自然是想要多挣银钱。
至于那药丸,许黟拿过来嗅了嗅,须弥,他就嗅出来里面用了人参、麦冬、白术和茯苓。
这药丸的用处和药汤相似,嚼多不烂,配合着吃效果不大。可里面用了人参,便价贵几倍不止。
他望了望白修筠,又望了望齐娘子。
白修筠顿时紧张起来,询问许黟。
“此方,有何不妥吗?”
许黟摇头:“这方子药用不足,喝着有用却难治愈,想要治好,得尽快改方。”
他无意拆对方的台,可济世堂做事不地道,像这种病,其实是很害怕拖延的。
一个不小心,便可能让病证延到五脏六腑,到无药可治的地步。
白修筠和齐娘子听后都震惊不已,特别是齐娘子。
她先前极为信任这济世堂沈大夫,什么医嘱都听着,从未断过药汤药丸。
哪料到,这里面还有别的隐情?
“实在可恶!”白修筠气得怒拍一掌,同时也理解了哥哥为何会气到,“这济世堂妄为治病救人的大夫,怎能做出这等丧良心的事儿。”
齐娘子晃了晃神,惆怅道:“我们被济世堂骗了足足两年呐。”
白修筠连忙扶住齐娘子,安抚道:“嫂嫂莫要心伤,如今我们晓得了这事,那以后便不会再被他们妄骗了去。”
“要不是你和林哥儿提出要换大夫,我、我真傻,还信着他们是真的为你大哥好。”齐娘子捂脸抽泣,心里想着,以后要是济世堂的人敢来,就休怪她将人赶出去。
半晌。
两人终于止住了情绪。
“许大夫,今日多亏了有你,要不然我白家,还要被诓骗不少银钱。”齐娘子说着,连忙地欠身行礼。
许黟赶紧扶起她来,齐娘子已年纪过五十,这些年操心持家,头上银发不少。
她身体不算太好,许黟没敢让她久站。
许黟说道:“齐娘子安心,我将这方子改一改。”
片刻,他研墨持笔,缓缓写下:“这药方,生地黄要细切三斤,取汁一盏约五两,其白术、芍药、人参……各三两,而生栝楼汁则四两……”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方子写完。
“这药方所用药材,白经纪可去其他医馆抓药,记得别出错了。”
“好,好。”
白修筠激动地拿过方子,与济世堂的对比,果然发现有几处确实不同。
哪怕许黟开的药方还没有服用,不知效果如何,但他心里已经全然相信。
因而他这回要亲自去医馆里抓药,监督到这药汤煎煮出来。
……
那日之后,许黟继续摆摊,他收的诊金便宜,哪怕多数路过的行人们见状都持着怀疑态度,但总有停下脚步询问的。
这日,有个浆洗妇人路过,在摊前徘徊许久。
许黟问她:“可是想要看病?”
那妇人羞着脸问道:“要是看不准,能不收钱吗?”
这五文钱对她来说,可不好挣,她要浆洗一盆子衣裳才能挣回来。
许黟稍稍思索,就同意了这事。
这妇人听了,放下手里拿着的浆洗盆,坐下来伸出了手腕给许黟探脉。
许黟探完,说道:“小腹疼痛?”
妇人垂眸点点头。
许黟便道:“你这是虚寒,而瘀血阻滞,我给你开个温经汤。”
“这药汤抓药可贵?”妇人犹豫地开口,要是太贵的话,那她就不喝了。
许黟:“……”
他深吸口气,说道:“这药汤不贵,我给你抓三剂药,一剂只要十文,给我三十五文钱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