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阿锦,你为何要送我红绳?”二庆鼓起勇气地问道。
阿锦瞪眼看他:“你不晓得?”
二庆抿直了嘴角,低声道:“我怕我想错了,既误会了你,又惹你不欢喜。”
“就是你想的那样子。”阿锦咬咬唇,双眸泛着粼粼波光地瞅着他。
话音落,二庆扬起了头。
周遭静得能闻虫声,两人目光勾在一处,缠绕万分,怎么都分不开。
秋风吹响树梢,落叶随风飘落,掉在阿锦的头上。
二庆突然开了巧,上前一步,抬手将那落叶拿了下来。
“这落叶……”他张张嘴,依旧有些笨拙。
阿锦甜甜笑起来:“这叶落得巧,像是话本里写的那样。”
……
仲秋后,张铁狗赶来梓州。
他刚到梓州,许黟便要走了,这等巧事张铁狗在碰到几回后,便不在骂骂咧咧。
转而换了个法子,与许黟道来:“下回你要找人,不要光想着找秋林那小子,他常在我耳边念叨,说跑商顾不上家中妻儿,对妻儿有愧。”
许黟憋着笑看他。
张铁狗不知,还以为他听信了去,趁热打铁地继续说道:“要我说,我比秋林小子有经验,常在外跑,还能多挣钱给梦娘花。梦娘厉害着呢,还有干娘在,我就不用担心她们在家里过得不好。”
许黟颔首,哄道:“好,下回定写信予你。”
道罢这事,他们就聊起安哥儿,安哥儿上了几年私塾,如今不仅学完了《千字文》,便是四书五经,也在一点点地学着。
张铁狗高兴道:“安哥儿脑瓜子聪明,学东西快,我好些日子没念那《千字文》,有些字记不得了,他还能教我。”
只要说到安哥儿,张铁狗就有无数说。
他叨叨地说了不少安哥儿如何厉害的话,接着想到什么,取了个包裹给许黟。
“安哥儿叫我带来的,说是写给你的信。”他道。
许黟打开看,见里面有数十封信,微微吃惊:“这么多?”
“是啊……”张铁狗面露恍惚,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他儿子跟自己不亲,反而亲许黟,小时候许黟离开那么久,他依旧记得。
年纪渐长,越发有了主意。
素日里都不听他这个当爹的话,让他这个爹爹当得又欢喜又气恼。
听他说着吐槽话,许黟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他拆开一封信来看,安哥儿稚嫩的笔迹映入眼帘。
信中,安哥儿先亲昵地问候了他这个干爹。
接着便是讲述着他在私塾里发生的有趣事,还有他读了什么书籍,以及他有多想念干爹……
小孩想法单纯,表述情感也很直接。
这点上,安哥儿完美地继承了张铁狗坦率的性子。不过他也中合了李梦娘的聪慧,随着时间推移,他写的毛笔字越来越漂亮,初显笔锋雏形。
见字如面,许黟脑海里刻画出来长高而抽条的安哥儿,是个文静清秀的小书生,哪怕穿着朴素的棉制长衫,也挡不住眉眼清亮。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张铁狗看他神游在外,有些生气了。
许黟挑眼看他:“你回回都是这些话,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
张铁狗:“……”
饶是如此,他也说不出什么气话来。
因为许黟很快就要离开梓州,作为兄弟,他很珍惜跟许黟在一起的日子。
翌日,醒来时,他见许黟在庭院里练拳,就道要跟许黟比试。
许黟满口答应,两人虽然点到为止,却也没有手下留情,招招到位,足足打了上百来回。
最终,张铁狗露出破绽,败下阵来。
“每回都输给你,真是没意思。”张铁狗嘴里吐槽着,转眼便说道,“这梓州我还没打猎过,许兄弟,跟着我去打猎不?”
许黟喘着气,拿着面巾擦拭汗水,出声说道:“这梓州的山二庆熟悉,不若让二庆带我们。”
“不用,哪处的山不是一样的,我就不信没二庆兄弟带,就猎不到东西。”张铁狗自信发言。
许黟知晓他捕猎的能耐,便随他去了。
趁着天色还早,他们带上了工具出门,叫阿旭他们看家,自个驾着驴车出城去。
行了一个多时辰,驴车在一处山脚下停了下来。
两人见到有老伯在山脚处卖柴火,便问这山是有主山还是无主山。
得知是无主山,他们掏了钱将老伯的柴火买下来,又花了两文钱将驴车停放在棚子外,带着木弓和铁刀,上山 。
“你说这处山里会有什么好东西?”
“山鸡,野兔。”
“没有狐狸?”
“没见二庆猎到狐狸,想来是没有。”
“奇怪,你看这脚印,看着便是狐狸爪子。”张铁狗停下脚步,蹲身时,掰开一处草丛,那里露出几处十分明显的动物爪印。
许黟看不懂,他目光停在了爪印旁边的植株上面。
那是一株开着紫红色花蕾的地榆,在《药性赋》中,地榆疗崩漏,止血痣痢。
其实它还有其他的药用价值,比如解毒敛疮,水火烫伤,痈肿疮毒。不同的用途不同用法,若是被毒物咬中,可生用,搅碎涂抹在伤患处,用于止血的话,则是需要炒炭了。
平日见到地榆,可以挖来晒干,切段保存。
等用到的时候就能拿来煎服,亦或是研磨成末入丸。
想到这里,许黟就将这株地榆挖了出来,带走。
张铁狗见此,不忘调侃:“你这随时挖药材的习惯,可没变。”
许黟解颐道:“便是到老,这习惯也不会变。”
接下来的山路,他们顺着爪印的方向一直往里走。没多久,便见到湍湍流动的小溪,溪畔处,他们发现了一坨兽类的粪便。
张铁狗用手捏了一点搓开,见里面都有什么东西,便道:“没错,是狐狸的。”
“这狐狸应该是往那里去了。”许黟挑眼,指向某处密林。
随着他们的前进,山里的野生梓树越长越密,遮天蔽日,日光还未撒落到地面,就被周围茂密的树叶拆解四处散开。
许黟眯眼道:“张兄,我们怕是不能再进去了。”
“为何?”张铁狗见周围没有其他大型兽类生存的痕迹,便心里惦记着那只未曾谋面的狐狸。
要是把那狐狸猎到,他就能在冬天前,给梦娘做一件新的狐狸毛围脖。
“起雾了。”许黟微微扬起下巴,他视力很好,能见到丝丝缕缕的雾气渐渐涌动。
他们在溪流边停留半晌,周围缭绕着的水雾更加浓郁,若是再继续往里面探,很容易迷失方向。
林中温差颇大,许黟已然感知到脚底生出来的冷意。
张铁狗沉默:“……”
许黟说的话,瞬间冲淡了他想要抓住狐狸的念头。
他有些后怕地说道:“还好有你提醒,我光想着抓住狐狸,一时给忘了这茬。”
这几年日子过得好起来,他不常上山打猎,反倒是将打猎学到的本事丢到一旁。
“听你的,咱们回去。”张铁狗没因此恼怒,爽快说罢,便折返回去。
他们没猎到好东西,也不算空着手回来。
拉着一车柴火,权当是今日的收获。
几日后,秋意渐浓,过冬时要用到的木炭备齐,许黟等人便要离开梓州了。
白修筠和张铁狗在酒馆里为他们践行。
酒过三巡,众人皆有了醉意。
白修筠拿着手中酒盏,笑着过来找许黟说话,他道:“许大夫,只知你要离开,却不知你要往哪里去。”
“涪州。”许黟道。
白修筠轻声地重复了遍“涪州”,而后看向他:“我记得往涪州路上,好像要经过一片瘴林,若是绕路,要多行几十里。”
许黟已做好攻略,淡笑说道:“不绕行。”
他们就要往那瘴林去。
第209章
离开梓州时, 许黟在药铺里留了不少消食丸,这些消食丸足够药铺撑到余秋林带着新的药丸前来。
偌大的驴车一路向西南方向前进,穿进广袤密林, 虎背熊腰的小黄不愿趴在车厢里,出来上首警惕瞅着。
在路过险要地段,不久,小黄吠叫一声。
趴在颜曲月怀里的虎霸王, 顿时弓着背脊, 全身毛发竖起,双眼瞪得宛若金黄色的铜铃。
许黟肃然道:“东南风, 前面有异味过来, 像是有动物腐尸。”
“闻着不大, 应该不是人。”颜曲月捂上鼻子,杏眸一瞥,但见外面有动静响来。
这时, 帘子从外撩起, 阿旭转身探过头来,道:“郎君,前面路上好像躺着一只鷞鸠。”
“鷞鸠?”许黟疑惑了下。
这鷞鸠便是老鹰,道路两旁都是密林,阴气森森,许黟先行下车, 来到那鷞鸠尸首前。
从腐蚀程度看,这鷞鸠已死了有些时日, 从腐烂的尸肉里面爬出不少蛆虫, 黑色的乌鸦鸣叫声不断,在两端振翅疾飞, 时不时停在树梢,静默看向下方两辆停下来的车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