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许黟是带着家眷来的,抱着琵琶退出来的琬儿有些忐忑地想。
她今夜是留不住这个贵客了,回去的话,怕是要被妈妈说道。
刚进来船中小屋,里头嗑瓜子的鸨母看着她如此,眼里多出不喜:“连弹曲都叫人赶了出来?”
琬儿低头,小声说道:“回妈妈,是船上的客人想要清净些,才让琬儿退下来的。”
“哼,那换香呢,这又如何说?”鸨母讨不到好处,就想着对琬儿出气,光有一面长相又如何,平日里像条死鱼似的,如何调教都无用。
这客人初见了欢喜,后面见她非可人样儿,便也心中厌弃,不舍得为她花钱。
鸨母好不容易养着她到十五岁,又怎么能不叫她挣钱。
今日好不容易有了客官包下船,无论如何,也要让里头的人点了琬儿作陪。
“我记得上船的人里,有个人高马大的,是个壮实汉子,”鸨母藏着心眼的眸子转动,徐徐善诱道,“这等男子最是耐不住,你端着酒过去,引他喝几杯。”
不用说尽,琬儿也明白鸨母话里意思。
她抿着涂抹胭脂的红唇,不敢顶撞妈妈,只能任她安排。
……
江水晃眼,阿旭趴在船舷看得昏昏欲睡。
这时,他感觉到身后有人朝着他走过来,骤然回头,却看到是那弹琵琶的琬儿。
琬儿被他猛然回身,吓了一跳。
她稳住心神,双颊绯红地低语:“相公怎么独自在此,入夜后,这江面风大,吹多了头疼。”
“还行。”阿旭老实地说道,“吹着风,就没那般困了。”
琬儿呼吸微滞:“……”这青年是何道理?
猜不透这人想的是什么,她便不再多想,只牢牢记着妈妈交代她的事儿。
“琬儿还不知道相公何姓,可愿意告诉奴?”她一面说着,那细细柳腰倾斜了过来,双手拿着酒壶和酒杯,学着那些姐姐们,为面前的客人斟酒。
只见阿旭看到她凑近,不做声地后退一步,后腰抵在船舷边的木栏之上,疑惑地蹙着眉看她,不知道她为何突然靠这么近。
“我叫阿旭。”阿旭说着,盯着她看,“你是有事找我?”
琬儿咬着唇,似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旭生你不要这样看着奴家,奴家会害羞的。”
阿旭不好意思地撇开眼,挠脸说道:“是我之错,琬儿姑娘莫怪。”
琬儿看他如此青涩,与以往那些点名要她作陪的客人完全不同,忽而心中生出悔意。
可又想到妈妈那能吃人的眼神,她缓了缓气,明白她别无选择。
“旭生,我不怪你。”琬儿换了个自称,婉转道,“船上的酒不错,你可要喝,我来喂你如何?”
她自端着酒杯,抵在了阿旭唇边。
阿旭哪里见过这般,有些迷瞪地就将那抵在嘴边的酒液给喝了。
喝到肚子里,他才意识到这酒不同寻常。
他舔了舔嘴唇,品味着这入喉的酒水,很快就常出来,这里面加了壮阳之物,还有豆蔻……
想着郎君让他们不要再喝船上的酒,阿旭看向柔柔弱弱的琬儿,瞬间变了脸色。
他喊出声来:“我不喝这酒!”
琬儿吃了一惊,拿着酒杯的手微抖,差点没拿稳:“为、为何?”
阿旭看着她神色茫然,误以为琬儿也是不知情,被这画舫的老板哄骗的,他目光柔和了些,叹气道:“这酒不好,喝多容易伤身,你也少喝些。”
琬儿怔怔看他,她这辈子,就没见有谁如此轻声跟她说话。
“你……”她咬咬唇,瘦弱的肩膀轻轻颤抖,压抑着鼻尖酸意,撇开脸道,“是琬儿失态了,不打扰旭生赏景。”
话一落地,不等面前男人说话,她忙拿着酒壶匆忙离开。
阿旭看着她步履匆匆,不明所以。
奇怪?怎么突然就跑了。
他狐疑地回到画舫里,来到许黟面前。
许黟闲情雅致地品着手中热茶,看着他回来,挑了挑眉:“从哪处带了一身胭脂水粉进来?”
咦?阿旭鼻子凑到肩处嗅了嗅,刚刚他在外面,竟没闻到有香味。
不过,他正好有事儿要跟郎君说。
片刻后,许黟又看了他一眼,轻笑道:“哦?你说那琬儿姑娘找你喝酒?”
阿旭长得老实憨厚,瞧着确实比二庆好骗多了。
二庆看着年纪是小,但不说话时,有股野狼的凶狠劲儿。
不识得他的人,都不敢靠太近。
只是想到画舫里会出现的某些手段,许黟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第213章
话说琬儿没能拐了阿旭来吃酒花钱, 她回到小屋,鸨母就罚她跪在冰冷的木板上,不让她起身。琬儿反驳不得, 今夜包下画舫的相公,一不点香,二不吃酒,三来也不点伶妓作陪。她素来不讨喜, 再去想那心善的旭生, 不愿拉他入了这逍遥窝。
鸨母贱骂她,说她这等人, 还为男人着想, 只会被吃得不吐骨头。
只见画舫寂静, 只有这处小屋外有骂声,外面守着的两个打手候听了一会儿,亦是觉得没劲。
阿锦和二庆在外吹够了江风回来, 看到阿旭和郎君他们在议论些什么, 说的便是这酒里的古怪。
见他们来了,许黟招呼他们坐下来。
“这壮阳酒,要说不能喝,却也不是,它有补肾之效,适合身患有阴寒证, 虚损证等病症之人。”许黟慢条斯理地说着,“便是上回, 有个虚劳病患, 我便开了一方,里头所用, 就有巴戟天、淫羊藿、肉苁蓉。这几味如何,你与阿锦都知道。”
阿旭点头,这些自然是知晓的。
他思索着说道:“可我们身强体健,本就阳气足够,像我们若是不慎多喝了这酒,便会适得其反。”
“正是。”许黟笑着看他。
想着他没有因为对方是个柔弱的姑娘,就随意地跟着人家去喝酒,还算是警醒的。
阿旭正因为如此,便更加不明白了。
“那琬儿姑娘……”他犹豫地开口,看阿锦他们都是一派不知情的表情,到嘴的话不知该不该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阿锦催促他快些说,“莫不是那姑娘去找你了?”
阿旭怔然:“你知道?”
阿锦捂嘴笑起来:“我猜的。”
阿旭:“……”
二庆突然插话进来:“所以这酒……不能喝?”
许黟转眸看他:“能喝,少喝。”
他说着,目光又落在了安静坐在旁边,假装不在意的颜曲月身上。
颜曲月肩膀微顿,撇开了麻酥酥发热的脸颊。
她哪里晓得这酒不能多喝。
在许黟阻拦之前,她就不小心喝了半壶。
现在倒好,明明什么都没有想的坐在船上,就是不知为何,热得想将那外裳给脱了。
到底是有武功在身,很快就知道是酒在作祟,颜曲月忍了忍,那股热劲便退了回去。
许黟笑道:“咱们包了船,却又不花钱,想来这画舫老板,该在背地里生了气。”
颜曲月在旁琢磨,对着许黟道:“我们不花钱,这事虽小,但却有不妥,或者反而害了那琬儿姑娘。”
许黟担忧的便是这事。
原是想着做件好事,让这琬儿姑娘能进船来,这么冷的天,继续吹风下去,难保不生了病。
方回味来,他们做事不妥当,有可能害了人家被画舫的老板责罚。
阿旭虽未开了这方面的巧,却也不是真的笨拙,当即就觉出来不对劲。
那琬儿是晓得这酒有加料的,她来找他,是想让他花钱,她又走了……才是他想不通的。
“阿旭。”
这时,许黟突然唤了他。
阿旭回神,问道:“郎君有什么吩咐?”
许黟对他道:“你去请琬儿姑娘来。”
说完,他又生出一计,“再去问那画舫的人,这酒一壶要几钱。”
阿旭前者听明白了,后面的话却听得稀里糊涂,他挠挠脸,起身去了。
待他来到画舫船尾楼,就看到两个打手站在小屋外头候着,看着他来,便礼貌上前来问有何事。阿旭将事说了,很快,便有个穿着锦袍的肥胖中年男眯缝着笑眼接待他。
“来请琬儿姑娘?”中年男微喜,命了人去喊鸨母过来一趟。
鸨母掩口胡卢地来了,对着阿旭打量笑说:“好说呀,我家琬儿弹琴唱曲样样精通,又是个知情趣的,这位旭生想要留她,那这价钱……可不便宜。”
阿旭蹙眉道:“什么价,都说来听听。”
“我们不是那等见不得人的勾栏瓦舍,这姑娘家都是顶好的,琬儿虽然不是头牌,却也是我的心肝肉。”鸨母说罢,遂又笑颜道,“这价嘛,自然也要高些,良宵值千金,这要留着一晚上,也要个十贯钱。”
十贯又十贯,这当真是个好买卖。
阿旭心底生出了厌恶,对着鸨母没多大好脸色:“那酒呢?”
“你点琬儿作陪,那自是要送上好酒的。”鸨母不知他们另有打算,大大方方地就送了两壶酒。
但这不是阿旭想要的,阿旭便又问除了送的两壶,另买还要多少钱。
鸨母狐疑看他:“这酒虽好,但也不能多贪啊。”
她深知这酒有什么效果,多喝几壶,不过是虚脱些,但要是无节制,恐会闹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