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阿旭另外烧了两道菜,今儿的午食很是丰盛。
吃完,许黟在庭院里来回溜达消食,屋外有人敲门,像是蹲点儿,门外来的是蔚柳本人。
他今个没穿那花花绿绿的衣裳,一身月牙白斜领长衫,礼貌地朝着颜曲月拱手问好,接着就把许黟借走了。
坐上车时,许黟头疼地按着太阳穴,问他有何事。
“上回你说有病可来找你。”蔚柳懒洋洋地斜靠在冰凉的藤垫上,手撑颐,笑意阑珊地盯着神色变幻的许黟,“我瞧着好像病了。”
许黟眯眼看他,说道:“我给你看看。”
蔚柳不给他看手腕,意有所指地说:“我娘说我这般乖僻邪谬,便想着要把我送去京郊庄子,我不想去。”
许黟额头青筋跳了跳:“那你就老实读书。”
“我不读。”蔚柳撇撇嘴角,“读书有什么好的,整日之乎者也,我曰你曰的,可烦了。还有我们书院的夫子是个老顽固,我要是去读书,就是去挨板子的,那板子可疼了。”
“许黟你挨过板子吗?”
“没有。”
“那你知道最近霍玉璿考试成绩如何?”
“不知。”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该知道吗?”
“……”
蔚柳被他这反问给问得一愣,不死心地气鼓鼓说:“但你答应做我朋友了,就该要知道!”
许黟耐着心跟他解释:“这没道理,做你朋友就该什么都知道,这不是朋友,这是无所不通。”
蔚柳瞪圆双眼地盯他:“可在我看来,你就是无所不通的。”
“先前你便一眼瞧出我装病,今日也瞧出来我没病。”
“你比我聪明,要是你替我去读书,是不是就能考取个功名回来,让我娘高兴了。”
蔚柳说着说着,便把下巴抵在曲起来的膝盖处,神色黯淡迷茫,仿佛是头找不到方向的幼狮。
许黟眼角余光瞥见他这一幕,语气温和道:“你若是想让你母亲高兴,有很多法子。”
“真有?”蔚柳眼睛亮起一瞬,很快熄灭道,“你肯定也是要我去读书的。”
“……”许黟摇头,“不是,不让你读书。”
蔚柳来了兴致:“那是什么,你快说。”
许黟没急着回答,反问他:“你为何想要与我做朋友?”
蔚柳逻辑自洽道:“你看病厉害,扮伶人也厉害。我只会扮伶人,所以你比我厉害。”
“……”什么歪道理。
许黟清清嗓子,道:“你既觉得我厉害,那便跟着我学医,要是能学会,你就不用读书了。”
蔚柳蠢蠢欲动,但还是有理智的:“我娘不同意吧。”
“你可以跟你娘打赌。”许黟义正言辞道,“你要是连医都学会了,便不再催你读书,要是你学不了,那便老实回去读书。”
蔚柳眨眨眼:“学医难吗?”
许黟睁眼说瞎话道:“不难,比读书简单。”
蔚柳高兴了:“那我学。”
把人哄好,许黟成功地从蔚柳的车厢里出来,让他先过了他母亲那关,再来太医院找他。
第二天,许黟早早起床。
他在庭院里练完拳,阿旭备好车,送着他去到太医院。
赶到南门,他就在南门见到蔚柳,以及背着大包小包的厮儿。
许黟呼吸微微停滞,蔚柳的娘亲如此雷厉风行,怕是病急乱投医。
他走过去,平静打招呼:“来了?”
“嗯,我娘说,只要我学会看病,就不用让我读书了。”青涩的少年笑得人畜无害。
许黟冷着脸道:“你知道跟着我学医,都需要做什么吗?”
蔚柳还真不知道:“做什么?”
许黟看着他道:“学徒要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若是做错了事,还会被我骂,要是吃不了苦,你可以离开回去读书。”
“我才不读书呢!”蔚柳笃定地大喊出来。
哪怕再苦再累,他都宁愿学医,不读书!
有骨气。
许黟啧了声,说道:“你跟着我进来,行礼自己搬。”
“啊?他不能跟着我进去吗?”蔚柳愣住,指了指跟着他来的小厮。
许黟温和笑说:“你跟着我学医,便是我名义上的徒弟,你见过哪家的徒弟拜师学艺时,身旁还有伺候的下人?”
他的话不无道理,蔚柳只好委屈自己,拖拽着行礼跟着许黟进入太医院。
许黟了解过,太医院里是可以带小童进来的,他既然敢提这个意见,便也是想着要是对方答应,他也能将人带进来。
不过莘淮和宋教授在知晓这少年郎是哪家儿郎后,纷纷朝着许黟竖起大拇指。
“你连蔚家郎君都敢使唤,不怕他家对付你?”
事后,宋教授忧心忡忡地问许黟。
许黟摇摇头,说没事。
他没将蔚柳的情况随意说出去,蔚柳这孩子不同于别的纨绔子弟,他的脑回路新奇,需要有人引导。
许黟之前跟着室友学过一阵心理学,像这种孩子,心底更多的是缺爱。想通过奇怪的方式去吸引父母的注意力。
但显然,对于望子成龙的蔚家夫妇来说,这样的蔚柳,有点丢他们的脸面。
……
蔚柳从小到大就没干过活,便是床褥这些,都是丫鬟们精心换好的,他要是觉得哪里不合眼,还要指挥着她们重新换。
哪想刚来太医院,他就苦哈哈地铺着被褥。
铺得满头大汗,那床被褥还是乱糟糟的。
蔚柳气愤地踢了踢床脚。
“啊——”
脚尖吃痛,他隔着袜子揉了揉发疼的脚指头,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过来,重振精神地再次铺床。
许黟给他拿来洗漱用具,就看到他铺好的床褥,像是被小黄蹂躏过一般。
第269章
“你可算来了。”蔚柳见着他回来, 自我找补地说,“这床和家里的不一样,我才铺不好的。”
许黟没有拆穿他, 把洗漱工具放到旁边,说道:“太医院的小童都是穿的小衫,你既来了也不能例外,可会自己换?”
“嗯。”蔚柳没有扭捏不穿。
他在家里扮伶人时, 衣裳都是自个换的, 不一会儿就把许黟拿来的衣裳换上。
换完,许黟便道:“我要去办事处抄录医方, 你来为我研墨。”
蔚柳本能地跟上许黟, 过了片刻回过神, 问他:“你不是要教我学医吗?”
许黟瞥他一眼:“不急。”
学医有章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许黟休沐回来,就带了个像仙童一样好看的小童, 书房里其他小童, 都侧目地往蔚柳看去。
这少年郎实在好看,眉目雌雄难辨,若不是穿着青色小衫,做小童打扮,只这模样气质,便以为是哪家俊俏儿郎来此游玩。
当然了, 要是他们知道蔚柳的身份,怕是要大吃一惊。
莘淮和宋教授都知道蔚柳的身份, 见着他穿成这模样, 眉梢猛跳,不忍直视。
许黟好似没瞧见别人的打量, 带着蔚柳来到座位,指挥着他倒水研墨。
蔚柳不会。
他先盯着别人怎么做。
等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拿着墨锭顺着砚台绕圈圈。
待他磨好墨汁,许黟持笔抄录医方,没再搭理身旁的蔚柳。
蔚柳磨得手腕发酸,停下来揉着手。
这里是太医院,哪怕他爹爹身居高位,但这里毕竟不是在家里,没有许黟吩咐,他知趣地没乱瞄。
他眼睛落在许黟抄录的方子上,不到半晌,开始头晕眼胀。
飞快地扭开眼睛不再看。
又片刻,蔚柳两条腿站得酸了。
他低头看许黟,许黟还在继续抄录着医方。
蔚柳:“……”
不累吗?
他努努嘴巴,想要张嘴说话,奈何整个房间里都是沙沙作响的抄书声,他竟是不知如何开口。
“蔚柳。”
不知何时,许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发呆的蔚柳唤了回来。
蔚柳睁着眼睛亮亮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