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进来后,让妹妹和他一起跪下来,叩谢许黟的大恩。
这样一来,他们兄妹俩都留在许家里,当起许家的下人。
许黟无奈地纠正:“你们不是下人,只是卖身契在我手里,哪天想离开,就找我把卖身契拿回去。”
之所以不是现在,还是这两人太小,卖身契放在他们身上不安全。
牛粪年纪大,能听懂更多,知道许黟的好意之后,郑重点头,心里暗暗地下决定。
许黟又叮嘱几句,让他们在家里可以随意些。
接着,他喊妹妹上前,叫她把手伸出来。
小女孩怯怯地望了哥哥一眼才走上前,她有一双和牛粪相同的眼睛,与那青壮的吊梢眼完全不同。
许黟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握住小女孩的手,将两指放到她的脉搏上把脉。
脉象虚而弱,有阻滞的地方,但不严重,就是身体素质挺差,以前挨过不少打,外加长期营养不良形成的毛病。吃几顿好的,再慢慢饮食调理,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
许黟温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我叫大丫。”
许黟:“……”
他顿了顿,说道:“既然你们留在这里住,那以前的名字就不要用了,我给你们新取个名字吧。”
不管是牛粪,还是大丫,都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字,他叫不出口。
许黟对牛粪道:“你以后叫阿旭。”
说完看向小女孩,接着说:“你就叫阿锦。”
姓氏的话,那就跟着他姓吧。
这样,他算不算在北宋里,有了新的家人了?
第45章
旭, 旭日始旦。[注1]
这个名字,是许黟在见到阿旭就想到的,他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他, 希望阿旭哪怕遇到再多的困境,也要勇敢向前。而初升的太阳,又寓意着新生,是个很美好, 很青春的词。
锦, 鲜艳华美。就像小女孩的眼睛,很亮很透彻。
许黟在看到小女孩时, 第一眼就注意到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了, 这么一双好看的眼睛, 不应该是怯懦无助的。
他抬手摸了摸两人的脑袋,见一个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一个穿得破破烂烂。
许黟:“……”
失策, 他应该早点准备衣服。
今日天还没黑, 许黟看天色还早,就说要带他们去买成衣。去的是上次光顾的成衣店,店小二见到许黟,热情地上来询问想要买什么。
许黟指了指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孩,对他说:“要这两孩子能穿的衣服,一人各四套, 两套短褐,两套窄袖的褙子, 料子要棉的就好。”
一听要买这么多, 阿旭急忙地拉住许黟的宽袖,摇着头地小声说:“郎君, 太多了,我和妹妹二人,只穿一套就好的。”
他们以前,一两年都不见有新的衣服穿。一件衣服缝缝补补,冬日里穿得露出胳膊脚踝,爹娘看着都不会想到要给他们做一件。
不像他们的弟弟,每年都能穿上一件新衣服。
结果郎君一口气就要给他和妹妹买四套,那可是好多衣服,好多钱呐。
“只有一件怎么够。”许黟蹙眉,轻声地说道,“再过些日子便要入秋,天气冷起来不说,秋雨湿寒,衣服不容易干。没有换洗的衣服什么行。”
阿旭呆滞看他:“……”
穷人家的衣服,不是日日洗的,要是每日都洗澡洗衣服,那衣服没过几日,就会被洗坏了去。
店小二在旁边笑着说:“小郎君心善,给你等买衣裳是好事儿。”
他说完就去柜台后面挑衣服,像十岁左右的衣裳店里存着一些,但七八岁就不多了。
店小二挑选了一会,回来告诉许黟,小女孩的衣服只有两套是适合下人穿的,剩下的褙子布料颜色都好,恐怕不合适这孩子穿。
许黟眉梢微动,见店小二拿过来的褙子确实要比寻常的棉质好些,裁缝得体,小开衫上面还绣花儿小草,牙黄色的裙子上面织蓝线波纹。
店小二歉意问道:“小郎君要是不急,小的让店里师傅这两日将衣服赶出来,再送到府上如何?”
许黟摆手:“不用,就要这两件。”
店小二眼神亮起,连忙说好,这一套褙子,价格可比寻常棉布褙子贵上几倍价格,没有两三两买不下来。
这位小郎君依旧阔气,把衣服买好了,就让这两孩子穿上。
阿锦没看过这样好看的衣服,眼睛落在衣裙上面,就舍不得移开眼睛了。
她摸着裙子,看看哥哥,又看看许黟,小心翼翼地挪过来,怯生生地看着许黟道:“郎君,真的送给我穿的吗?”
许黟道:“对。”
让店小二将两孩子带去里面的屋子里将衣服换上,许黟又问店里可有卖小女孩扎的头绳。
成衣店里不止卖成衣,布料布头,碎布料也有,还有针线,好看的布头做成的头绳,那自然是多的。
店小二拿出个盘子,上面放着数十条各种花色的头绳。
许黟挑了两条,一条桃红色的,一条天青色的。
待阿旭阿锦两人穿着崭新的衣服拘谨走出来,许黟叫他们两人走近一些。
话刚说完,他忽然看到小女孩的头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许黟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结果扒开头发去看,就看到头发丝上有跳蚤虫卵。
沉默半晌。
许黟叹气,带着两个孩子去医馆一趟,找学徒买了一些百部、透骨草和苦参。
阿旭阿锦两人有点不知所措,不过都乖乖地跟在许黟旁边,没有多问。
许黟带着他们从医馆里出来,又去酒肆里打了一升好酒。
宋朝初期,白酒的度数还是很低的,只有十多度左右,许黟选的这间酒肆最好的白酒,正好是这个度数。
是用糯米、水、曲酿造出来的,颜色微微偏黄,与黄酒有些相似,但又不太同。没有黄酒那般稠,更清澈一些,是这家酒肆的招牌好酒。
价格不便宜,一升酒就要卖到八十文。
许黟没有带装酒的工具,又花十文钱买上一个装酒的罐子。
酒肆的小二把酒装上,阿旭先一步地上前双手捧过酒罐子到怀里。
许黟见状,没有出声地继续走。
路过南街的市井,许黟停在卖杂碎的婆子面前,买了两碗猪杂碎。
猪杂碎的做法和羊白肠相似,都是用少量的香料去煮,把杂碎煮得软烂,吃着不费牙齿就可以捞出来。
有人要买,就用剪子剪成一块一块,淋上几勺浓稠的汤汁,几文钱就可以买到一大碗。
猪下水是下等货,都是肠子内脏,时人里就普通人家,还有馋这东西的人爱吃。
许黟以前对内脏吃的也少,但他如今这具身体才十几岁,比以前年轻了十岁有余,吃一些内脏不碍事。
而且家里的两个小孩也要吃些猪肝补血,许黟就让阿婆多加一些猪肝。
阿婆认得许黟,好生加了几块耳朵大的猪肝。
……
到家中,许黟让兄妹二人去叫外面的闲汉,挑几桶水过来。
阿旭想自己去,被许黟拦着了:“你有别的事要做,今日买回来的衣裳,都给我泡到水里,再搬个大的陶罐过来。”
他停了一下,眼光转移到小女孩身上,又说,“你跟着阿旭,让他给你安排些活干。”
让一个八岁的小孩干活,许黟心虚了半秒,就没再继续纠结这事。
不让这两人干活,他们住得不安心。既如此,便挑些他们能干的活给他们,让他们觉得自己不是白吃白喝。
他则去到灶房里,拿出晒好的何首乌、茯苓、鸡血藤和艾草。取出不同的量,跟买回来的药材,放到炉子上一起加水煮。
其中的百部除了可以润肺止咳,还有杀虫的功效,煮出来的水能对付头虱。加入何首乌等其他药材后,制出来的药水可以治疗跳蚤叮咬的患处,用它来浸泡、熏煮也可以去跳蚤头虱等。
昨日他没留意到这个问题,现在知道了,就得把两人头上、身上的跳蚤头虱给除掉。要不然过不了多久,整个家就要被这些虫子霸占了。
许黟让他们煮两锅水倒进洗澡盆中,再帮他们搬进屋里,把煮出来的药水分成三份。两份加入澡盆里,一份留着待会喷洒屋子。
他还吩咐,不许放过身体每个部位,特别是头发,要泡在药水里洗一刻钟。
阿旭和阿锦两人不明所以,好在,他们都是听话的孩子,虽然不懂,但只要是许黟的话都照做。
趁着他们都去洗药浴,许黟将剩下的药水装到罐子里,来一场全屋大消毒。
重灾区就是灶房和院子,这两天里,阿旭待的时常最多的就是这两处。
许黟担心小黄身上也有跳蚤,还用抹布浸泡在药水里,拿着去擦洗小黄身上的毛发。
虽没有在小黄的毛发间看到跳蚤的身影,他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决定连续三天都在屋里进行药物杀毒。
兄妹俩洗好药浴出来,许黟要他们把袖子撸上来,看着被跳蚤头虱咬到的伤口不严重,就煮了一碗药汤,加入两勺白酒,让他们喝下。
这药汤,用的就是上次挖到的贯众,加上少许白酒煎出来后,服用后可以排出来肚子里的虫卵。
不仅如此,许黟还切了几块贯众浸泡在水缸里,打算这几日众人都喝贯众水。
三日后,许黟在阿旭和阿锦身上没再看到跳蚤头虱的影子时,才停止泡药浴、熏药草、喝贯众水。
而阿旭和阿锦这段时间吃喝都在许家,一天里有大半的时间跟许黟相处在一块。许黟给他们的感觉很不同,除了不会做饭,大多数时候都喜欢亲力亲为。
在他身边久了,阿旭和阿锦身上那股无法拔去的怯懦感,渐渐地有所好转。
这日,阿旭看许黟在挑选药材,忍不住地开口询问:“郎君,这些杏仁为什么不要了?”
许黟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缓缓问道:“药材的品质有好坏之分,你看这两颗杏仁有什么不同之处?”
阿旭低头看着许黟递到他面前的两颗杏仁,其中一颗偏长些,颜色有些暗,薄薄扁扁的。另外一颗短而圆,尾处是尖的,看着要比前面那颗厚实,模样像是一颗好看的桃子。
他观察不出来哪颗好坏,就把自己看到的说出来。
许黟听他观察得很仔细,描述口语清晰,一改之前唯唯诺诺的样子,不觉挑动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