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看着许黟从车厢中搬着两筐桃下来,两人都看得惊呆了。
“郎君,好多桃呀。”
兄妹俩是吃过野桃的,山里野生的桃树长着的桃,个头小小的,比杏子大不了多少,咬着吃时口感酸涩,不甜。
却依旧是好多乡野孩子们爱吃的野果子。
每到桃子的季节,他们就会结伴进到不深的山里找桃子,摘回来的桃子还要挑出好的,装在篮子里进城卖,能挣几个钱补贴家用。
他们已经有一两年没见到桃了,何况今日许黟带回来的桃,粉红水嫩,每个都顶顶的好。
“郎君,你从哪里得来的桃?”阿锦跟着哥哥搬了一筐,折回时,许黟已经把另一筐搬进来。
许黟道:“邢兄给我的,这桃太多,你们捡几个,送到何娘子家唐大叔家去,其他几户熟的,也送几个。”
阿旭他们得了话,就拿着竹篮子装桃。何娘子家和唐大叔家跟许家关系最好,本来还有个陈娘子的,但自从陈娘子从陈家和离出去,许家跟陈家的关系明显差了不少,许黟都不和陈二旺来往。
何、唐两家,他们得到了阿旭送过来的八个桃。
这汁水饱满的秋桃,丝毫不差夏桃,唐大叔是个识货的,看到后惊叹不已。
他家娘子也感叹:“许小郎是越发有出息了,自那房屋修建之后,日子过得更是舒坦。”
唐大叔捋着自个的胡子,满意地说:“许小郎懂得礼数,咱们也不能白拿,娘子你看家中有什么合适的回礼。”
“这桃一看就是上品货,八个怎么也要个二三十钱。”他娘子斟酌着,问他,“不如,把那匹老布裁了,缝几个袋子送过去?”
那匹布虽老了一些,可也是好布料来着,她上回看许黟用布袋子装药材,便想到这里。
唐大叔应声说“好”。
另一边的何娘子在做晚食,看阿旭拎着个竹篮过来,就擦着手出来开门。
“怎么过来,是你家郎君有事寻我?”何娘子刚一问。
阿旭就把篮子递过来说:“何娘子,郎君是让我来送桃的。你且拿着,我还要别家送去。”
何娘子:“?”
这哪里来的桃。
她拿过篮子看到里面的桃子,个个模样好。
“这桃从哪里来的?看着可不便宜,是你家郎君买的吗?”何娘子问。
阿旭说是郎君的友人送的,送的不少,就捡几个给何娘子吃。
何娘子这才收了桃,回到屋里拿上几个鸡子做回礼,道:“你家总是要去市井里买鸡子,我这里刚好攒了一些,拿去吃。”
“谢何娘子。”阿旭接过篮子,里面少了桃,多出几个鸡子。
后面,阿旭又给几家关系还不错的邻居送了桃。这几户送的桃少一些,也有四个。
得了桃的人家都很高兴,这时节里,能吃到桃不容易呀。
同一天里,住在南街的庞家,也得到了一筐桃。
是潘文济差府里的下人送过来的。
“郎君说,这桃是邢员外送的,送得太多,就让小的拿一筐过来。”送桃的下人说完话,行礼地离开。
庞叔看着桃,又看看庞博弈,说道:“大郎,你这两日胃口不适,桃子就先放着,过两日再吃。”
庞博弈嘴角微动:“庞叔,我是那等贪食之人?”
庞叔摇头:“大郎玉树临风,自不是那等人,只是我关心则乱,擅自做主了。”
说完,就喊小厮,把桃搬进灶房里锁上。
庞博弈:“……”
两人主仆情深,哪里不知对方的心里想法。
庞叔对庞博弈来说,不仅仅是家中老仆那么简单,他待庞叔以长辈,很多事,庞叔不同意他做,庞博弈都会或多或少的听。
比如吃的问题。
庞博弈从小就肠胃不好,吃多荤腥难消化,吃少了又胃疼犯病,难伺候得很。
庞叔在这方面操碎心,在县城稳定下来后,他便去请大夫给庞博弈看身体,新开了养生粥的方子。
这会要吃晚食了,庞叔道:“今日食的是河祇粥,这粥养胃,还能治头疼,大郎你这几年头疼犯得勤,不能思虑过多呀。”
庞博弈弹了弹袍子,道:“庞叔,我没多想。”
“那头疼症怎么犯得这么严重了?”庞叔不信他。
庞博弈无奈,这人的愁绪哪里是说不想就不想的,圣贤都做不到,他一个凡夫俗子更加做不到了。
进了屋,他就问:“那制消食丸的大夫还没找到?”
庞叔面色发愁,摇头。
“大郎,不如就让潘郎君替你打听一番这大夫在何处吧。”庞叔在旁劝说,县城虽小,可找起来也如大海捞针。
这次他以为人家会去城隍庙外的集市摆摊,结果去了没见到人。
后面才知,他们去夜市摆摊了……
庞博弈思索良久,要向友人开这个口,实在说不出。
庞叔道:“大郎要是觉得说不出口,那就老奴来说,老奴脸皮厚不怕被笑话。”
庞博弈看他那愁得不行的模样,少许无奈道:“你倒是会排遣我,罢了罢了,我亲自去说。”
……
第二日。
那几户得了桃的邻居,送了一些蔬菜瓜果给许黟,都是自家种的菜。
天气渐寒,蔬菜瓜果也贵价起来,许黟家里没有菜田,吃的蔬菜都要去市井里买。
他们送这些过来,正好。
许黟收下,看着这些时蔬,想着冬日没有地窖,不如晒些蔬菜干。
做成蔬菜干,营养会流失一部分,却能储存好几个月,等真正的冬季来临,他们还能有别的蔬菜吃。
这时候,不仅他这么想,左邻右舍也都开始晒起蔬菜干了。
光是这些蔬菜还不够,许黟让阿旭拿钱去市井里多买些白菘、土栗回来。
白菘,就是白菜。白菘也是宋朝人冬天里最主要的蔬菜,蜀地没有地窖,冬日的白菘都是直接留在地里,用稻草等遮寒的东西盖上,想吃或者卖再收割。
“拨雪挑来踏地菘,味如蜜藕更肥浓。”这诗说的,便是冬日里的白菜了。[注2]
打过霜的白菜好吃,不需要多加调料,煮出来就很甜。
但晒成菜干的白菜,就很适合拿来炖肉,炖出来的肉味道与加新鲜白菜煮的不同,吃着更加有风味。
而土栗就是小芋艿了,土栗干是时下百姓都会在冬季前都会准备的食物。
晒干的土栗放在罐子里储存,待要吃的时候,用稻草柴火煨熟。无论是外形,还是吃着的口感跟栗子都相似,才有了“土栗”这个名字。
等阿旭把白菘和土栗买回来。
便可以搓洗外面的泥巴,放在簸箕里,抬着到屋顶去晒。
白天晒,晚上有露水就搬下来。
白菘的话,许黟则是用刀切成四瓣,挂到屋檐下方的木条间。
在白菘和土栗快要晒干时,冬天的第一个节气立冬悄然而来。
这天醒来,天地间的万物仿佛一夜凋零,路边草丛枯萎发黄,树木上沙沙作响的叶子片片掉落。
许黟披着棉袍,把屋里的木炭盆燃上,知晓宋朝的冬天会冷,没想到会冷得这么快。
短短两日,气温下降太快,人的身体还没习惯这样突如其来的寒冷,带着孩子过来看风寒的都多起来了。
许黟刚出屋,就有个穿着破旧棉袍的村妇,身后背着个四五岁的小孩,一户一户地寻过来。
“请问,这是许大夫家吗?”那妇人停在门口,开口询问。
许黟赶紧去开门:“在下就是,这位嫂嫂快进来吧。”
看着妇人和她背后的孩子都冻得脸蛋发红,鼻子挂着冰珠,许黟往灶房里喊道:“阿锦,倒两杯温水进来。”
他说完就引妇人进到堂屋说话。
妇人有些拘束地进来,说道:“我们村里有人来给许大夫你看过,说你这诊金药钱都比医馆里便宜,我、我便寻过来了。”
许黟颔首:“可是孩子哪里不舒服?”
他看窝在妇人怀里的小孩,安安静静的闭着眼,能听到轻微的喘气声,就脸蛋红扑扑,不知是风吹的,还是其他原因。
他上手摸了下他的额头,有些发热。
“染风寒了?”他挑眉。
妇人道:“不知是不是着凉了,昨日早晨醒来就发热,灌了一碗糖水好了很多,昨晚却再次烧起来。”
许黟听着她的讲述,让她把孩子的手拿出来,他要摸一下脉。
他这一切脉,就得出这小孩的脉象为紧脉。紧脉不仅是外感风寒才会有,其他诸病亦会出现。这小孩脉紧带浮,头面发热,更像是伤寒。
许黟问:“小儿这几日可有出现腹泻的情况?”
“有,这几日他说肚子疼,有点拉肚子。我看着不严重,就没管。”妇人说道。
对于他们来说,只要不出现反复发烧,拉几回肚子没事了,便不会再去看大夫。
这位妇人今日原是不打算来的,还是看到村里人来到县城里看病,只花了几十文就好了,便也想带着孩子过来瞧。
养大一个孩子不容易,这孩子好不容易养到四五岁,花个几十钱能看好病,就不怕他发烧夭折了。
许黟点点头,说:“以在下诊出来的,小儿这是染了伤寒,我给你开个麻黄汤,你分三次给他服用。”
这小孩看着四五岁,许黟问清楚具体年纪,再酌情地减少药量。
麻黄汤出自《千金方》中有名的一剂药方,由麻黄、黄苓、生姜、杏仁、石膏、甘草、芍药和桂心八味药组成。[注3]
这药方用在小儿伤寒有奇效,却需要斟酌服用。
许黟用量都做了减法,写完方贴,就让妇人稍候,他起身去开药。
他没开多少,只开了两贴,分成六次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