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许黟道:“这药汤喝完,几个时辰内发热便会退下,要是退不下,你需再带着孩子过来一趟。”
妇人点点头,而后小声问诊金和药钱。
许黟平缓道:“诊金为五文,药钱是三十文。”
妇人听后松了一口气,这许大夫给人看病,确实要便宜不少。
她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里头就装了几十文钱,数出三十五文给许黟后,也就所剩无几了。
许黟收下钱,道:“这位嫂嫂有什么不懂的,可问明白了。”
“是有个问题。”妇人想了想,问道,“要是这药吃了一剂就好了,剩下的一剂还要再喝吗?”
“可不喝。”许黟道。
病好则不需吃药,没有一定要把药都喝完的道理。而且小儿年纪轻,是药三分毒,能少喝就少喝一些。
妇人犹犹豫豫:“那这药……可以给别人喝吗?”
许黟眉梢一抬:“?”
妇人就说,她娘家嫂嫂咳嗽发烧几天了,一直在屋里躺着下不来床。她想着,这娘家嫂嫂和她儿子的病相似,那这药可不可以拿给她吃。
许黟知晓情况后,整个人都沉默了。
他郑重地开口:“这是小儿方,里面的剂量不同,要是你娘家嫂嫂病重,亦可让她来我这看病。”
“可……我娘家那边家境贫寒,我哥哥去服役未在家中,她怕是不能来给许大夫看病了。”妇人说着说着,满心惆怅地叹着气,她不过是外嫁女,做不了娘家的主。
只可惜了这位嫂嫂,病重这么多天,还能不能熬过今年冬天都难说。
许黟也是轻叹,时下穷人命贱,有病无钱医,或是舍不得拿钱看病的诸多。
送走这妇人和她的孩子,许黟给屋里的炭盆加了两块炭,让阿旭去拿几个土栗。
阿旭拿着土栗过来,问道:“郎君,这土栗是要做吃的吗?”
“嗯,把它们埋到炭盆里烤熟,味道应该不差。”许黟道。
阿旭照着他说的做,这炭盆里的温度高,没烤多久,一股香味就从里头飘了出来。
许黟惊讶:“好了?”
阿旭用炭夹拨了拨,把土栗拨出来看,接着摇头:“郎君,还没好。”
许黟知道这土栗得再过段时间才能烤好,为了不等得心急,他先去烤几片馒头片吃。
烤馒头片吃着能养胃,许黟把馒头片烤得微微发黄,就撕着慢慢嚼着吃。
麦香味十足,食过早饭的小黄都蹭过来要吃的。
许黟丢了一块给它,等一人一狗把两个馒头分食了,土栗便也烤好了。
这土栗的外皮都烤得黑不溜秋的,阿旭说要用木片把炭灰刮下来。
许黟道:“拿个碟子装灰。”
这木炭灰是好东西,可以当成肥料,还能治病。可以止血、敛疮,还能清热解毒,外敷内用都可以。有土方子,用木炭灰治疗拉肚子,不过这个法子有点玄乎。
许黟让阿旭把木炭灰收集起来,打算去见张铁狗的时候,就把这木炭灰给他。
这家伙天冷了还上山打猎,十只脚趾头都冻出疮,用木炭灰加清油涂抹在冻疮上,能止痒。
记得上次他教张铁狗猪胰去皲裂的法子,今年他就不用担心皲裂出血的问题了。
张铁狗为了感谢许黟,还送了两回野物。
一回是山鸡,一回是野灰兔。
冬日里打猎不容易,许黟想给他钱,都被张铁狗拒绝了,生气地说许黟是不是不想好好跟他做兄弟了。
许黟无法,就让阿旭装一些蔬菜干。
“你带这玩意做什么?”
张铁狗穿着一身杂色的皮毛,冷风吹得皮毛呼呼地动着。
“快进来,外面冷得很,山里都下雪了。”张铁狗说话时嘴里呼出白气,让许黟和刘伯快进屋。
他在屋里烧了炭,天气冷得很,炉子里的水一直热着,喝的时候才不会凉得冻人。
倒了热水给许黟和刘伯暖手,张铁狗不赞同地道:“这天气就该在屋里待着,你到我这里来干嘛。”
许黟口吻淡定,说:“我不是专门给你送蔬菜干的,这是木炭灰,你用来涂在冻疮上,可解痒。”
“木炭灰?”
张铁狗困惑,这东西他冬天里烧炭,也有不少,许黟怎么还专门跑一趟。
许黟说:“你闻下有什么不同。”
张铁狗打开罐子一看,就看到这木炭灰与他家的果然不一样,颜色就不同,好似加了别的东西,再去闻,闻出来一股药味。
若只是寻常木炭灰,许黟何必跑一趟。
许黟道:“这东西你留着,烫伤也能用。”
张铁狗很感动,高兴地拿着药罐子藏好,回来时说:“你要是不说,我都不知道这烧过的木炭灰还能这样用,以前都是丢了的。”
许黟失笑:“这是拿来给你用的,你怎么藏起来了。”
张铁狗又站起来:“那我现在拿出来用?”
他脚上都是这几日上山时生的冻疮,因许黟在,他就忍着没有去挠。
许黟:“……”
从张家出来,许黟直接让刘伯载着他回家。
他回到家里就舒舒服服地喝了一壶热茶,睡了一个回笼觉后,就起来看医书。
再将这两日接手的病案记录在册,许黟就让阿旭去准备五十包消食丸。
这消食丸是要送去鑫府的。
如今县城四大员外,有三家都是在他这里买的消食丸。
鑫府人口没有邢家的多,但鑫大娘子外家是在州府里当知州府,那边买不到消食丸,便通过鑫府采办送过去。
要说州府那边怎么连消食丸都晓得,还要感谢沈家。沈家家主大力推广沈氏消食丸,没买过陈氏消食丸的还好,都跑去他那儿买了。
但鑫大娘子在县城这儿,两家通信聊到这茬,才只晓得原来消食丸有两种。
只可惜许黟人力有限,加上阿旭阿锦两人帮忙,每天也只能制得出来三百丸。
许黟还有很多事要忙,不可能将全部精力都放在消食丸上面。
因而,他每回只送五十包过去。
这回他刚带着消食丸来到鑫府门外,旁边的小门先一步打开。
雪莲从里面走出来,在看到许黟时,她明显愣住:“许大夫?”
“雪莲姑娘。”许黟礼貌打招呼。
雪莲欠了欠身,询问道:“许大夫是来寻鑫哥儿的吗?”
许黟摇头:“是来送药丸的。”
鑫盛沅除了旬假,每日都要去私塾上学,来跟许黟交接消食丸的,是鑫府大房的管家。
许黟跟雪莲聊了两句,问她瘾疹如何了。
“还要多谢许大夫救命之恩。”雪莲提起这事,眼波微动,“那日回去,郎君就遣了银子让我去医馆里开药,我本以为这药钱昂贵,哪想到许大夫你开的方子,药钱只用了二百文,我这病就全好了。”
许黟咂舌,这药钱还是比他预想的贵了一些。
“以后雪莲姑娘莫在碰绿豆了,要是不小心误食,可先催吐,万不能像上次捂着脖子。”许黟提醒。
雪莲闻言羞愧,那日之事,她后悔急极了。
好在郎君把这事隐瞒了,没有告知大娘子,要不然,她肯定会被大娘子调离郎君房中,当不成大丫头。
她又款款行礼致谢。
许黟微侧身,没有再多言,这时,鑫府的大房管家出来,笑着迎许黟进前厅说话。
*
这冬日一来,县衙里的事务便增多繁忙起来。
潘文济已经三日宿在衙门,他今天难得回府换衣沐浴,等他从浴房里出来,府里的管家拿了一沓帖子过来问话。
“老爷,这是门房里递上来的拜贴,我已替老爷分了出来,请老爷过目。”
潘文济疲倦地揉着太阳穴,抬手示意他放下。
“这几日,府里可有什么事?”他问。
管家如实禀告:“无甚大事,只老夫人前两日去了一趟寺庙,回来说腿脚有些不利索,已请了大夫过来,大夫道是风湿证犯了,开了药膏和药汤,老夫人房里的婆子说有效,这两日不疼了。大娘子开了仓库,取了两只灵芝给老夫人,老夫人收了,但好似……”
管家犹豫了一下,看潘文济的脸色,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老夫人没有用,送去二爷房里,二爷的小厮拿着去长生库里当了五贯钱。”
潘文济听到这里,面沉不言。
这府里的糟心事他不是不知,可是这事涉及到老夫人和大娘子不合,说出去不仅惹人笑话,还有可能影响仕途。
但不说……大娘子心里头委屈。
潘文济沉思片刻,对管家道:“你去替我打一支金钗回来,要选如今府城里新意的款式,从我这里走账,不能让大娘子知晓了。”
管家不再诚惶诚恐,笑着脸道:“小的明白。”
潘文济道:“可还有别的事?”
管家“哦”了一声,似乎想起来什么,连忙说:“还有庞府的庞叔前两日过来寻老爷。”
潘文济抬眸看他:“庞叔?有说是何事吗?”
管家说道:“庞叔说他家大郎头疾犯了,寻不到那制消食丸的大夫,想让老爷帮忙询问这大夫的下落。”
他话音未落。
潘文济眼神微凛:“这事你怎么不差个人去衙门告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