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冻京橙
都已经裁下来设计好了,明日再加紧缝一天,就也差不多。
明天还有一整日时间。
埃洛伊斯不紧不慢往家里走,她经过一排卖鞋履的店铺,这些店铺都爱成堆的开。
其中一家的橱窗里,摆着一双精致的蓝色丝绸面的低跟女鞋。
鞋型优雅,鞋面缀着花型红水晶,鞋口镶了一圈光润的缎带,有细细的绑带,适合穿去出席舞会。
展示台边上,摆着黄铜的价格签,赫然刻着30$。
埃洛伊斯看愣了。
倏忽间,她迈着沉重的步伐迅速逃离了这里,她的脸色十分难看。
她可真够穷的!
给人家用旧衣改制,能赚取的手工费十分有限,不过这也是权宜之计,光靠这点,她何年何月才能给家里换间宽敞点的公寓?
更莫提买得起这些她看中的东西。
想要赚更多的钱,除非能制作全新的物件儿拿去卖
埃洛伊斯心里盘算,这事儿,要么,是找精品店铺,寄卖东西。
要么,就是自己摆摊。
摆摊嘛,需要全职,又有一定的风险,她现在的家庭可承受不住任何潜在意外,索性就不考虑了。
她得有一份能领基本薪水的主业,再把做手工品的活儿,当成创收的副业 。
这样才稳妥。
埃洛伊斯想明白了这一点,又把回家的步伐放缓。
她随意走入了一家门面并不宽敞的女士精品店。
在纽约,这样的精品商店成百上千,坐落在街道各处。
它们主要顾客,是中层收入的人群,和打算奖励自己一份节日礼物的底层年轻女孩。
埃洛伊斯进入的精品店中等偏上。
摆着一些比旧货市场更加干净时髦的物品,虽然都是大众款,没什么设计可言。
有基本款的皮具雪茄盒,裁纸刀,女用嗅盐瓶,双层纱的女士睡帽,一把把蕾丝遮阳伞,手套,女士长袜儿。
它们排排列在货架上,织物的价格都差不多。
一块钱起步,不超过五块钱,有装饰的更贵些。
埃洛伊斯穿的不像有钱的模样,乱看也没人理她。
这店老板是一个胖墩墩的中年男子,留着卷曲的翘胡,正在坐在柜台后,点燃细长的木柄烟斗,有一双略显滑稽的浑圆牛眼。
“您好,我有些事情想询问,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
踏足过半个小资阶级,埃洛伊斯知道该如何与这种人打交道。
她的穿着虽然简朴,但这种属于特定阶级,装腔作势的说话方式,她熟。
那老板见埃洛伊斯的言辞并不粗鄙,便抬了抬烟斗,道:“我姓安东尼,你想打听什么?”
埃洛伊斯信口给自己编造了一个更值得相信的身份,她露出淡定的神色。
“您可以叫我埃洛伊斯,我是裁缝店的勤杂工,最近在做些私活儿。想问问,您这里可以寄卖手工品吗?”
安东尼不可否置的耸肩,裁缝店里偷师学艺,做东西私下卖了换钱的人比比皆是。
这样的人大多有点小手艺,又够不上做正经儿的服饰,正苦苦熬着资历。
寄卖东西,也并不稀奇,每个精品店的老板都会为了节省成本而这么干。
他抻动粗萝卜一样的手指,将手上的烟斗一斜,懒洋洋地指了柜台旁的一个货架。
那儿的东西都是一些家庭作坊送来寄卖的新货,有带刺绣的手帕,手工缝的女士手袋。
安东尼对自己体面的店铺十分得意,他装腔作势地卖弄道:
“想寄卖点儿东西? 我的店里对货物品质的要求可不同寻常,不是什么粗制滥造的东西都能往台上摆的。”
“若是能达到我的选品标准,毛利润五五分,不过,价格可以由你自己来定。”
“在纽约,很少有店主像我这么仁慈的。”安东尼又吸了一口烟。
毛利润不是纯利润,也就是说,她既要自己承担物品的成本,又要跟老板分一半。
能拿到手的钱,刨去成本,她得到的利润,比这店主少了足足三分之二。
真是无奸不商。
埃洛伊斯听闻,笑意微不可察,她又问:
“在您这里,寄卖的物品,每周卖多少钱?能占到总销售额的五分之一吗?”
埃洛伊斯上辈子是个设计师,也是最能为公司赚钱的设计师。
她握紧双手,又道:
“如果我的货,能帮您把寄卖品的销售额,提高到月度总销售额的五分之一。”
“那么可不可以,将毛利润三七分?”
“只要能做到,那当然可以。”
安东尼说罢,不可思议的嗤笑,他这里的月度总销售额,算算平均也有两百块,五分之一就是四十块。
以往经验来看,个人制做的寄卖品数量有限,每月也才能卖个十几,二十块左右。
她想卖四十块,除非她有做出来一件,就卖出去一件的本事。
且定价都是七八块的高价。
有这个钱,再攒一攒就能去裁缝那儿私人定制了,安东尼可不相信她有这种能力。
埃洛伊斯点了点头,她没有继续盘问,平静说道:“下周,我就把我的货给您拿来品鉴。”
“看了就知道我能不能。”
说完,她就拢好围巾,手压着帽檐,大步跨出店铺,踏着有泥泞的雪地,往家所在的街区轻快奔去。
……
第12章
圣诞将至,纽约的新年氛围愈发浓了些,城市繁忙而稠密。
莱逊律所内,一股浅淡但有些难闻的油墨味儿正裹挟水暖管里的热气而蒸腾。
这味道,来自罗姆德夫人工位上的键式打字机。
罗姆德夫人的手上沾满了维修墨囊时黏上黑乎乎污渍,她正小心翼翼的按动金属键,以免不沾到更多地方。
这上面,是莱逊先生需要在新年到来前,上门去拜访的客户名单。
有几位达官贵人,在这其中最为重要。
“先生!您的日程排好了。”
罗姆德夫人瞧见门外莱逊先生从马车上下来,一路进入门厅,她立刻起身,将这一份纸条从机器里取出来。
“早啊,罗姆德夫人。”
莱逊的嘴里还叼着一只雪茄,他接过那张纸,垂目,蹙了蹙眉。
罗姆德夫人解释着上面的变化。
“詹尔茨先生昨天派人来说,他又要修改他的遗嘱,将原定的继承人…他的侄女詹尔茨小姐,修改成一份嫁妆信托。”
她又说道:“这詹尔茨小姐还真可怜,她父亲死了才不到一年,詹尔茨家的企业,工厂,股票,就都落到了她的叔叔手中。”
“就连詹尔茨小姐本人,也逃不过,被订了一桩厉害的婚事,如果不结这个婚,她可能连一分钱的遗产都得不到。”
莱逊先生没见过詹尔茨小姐,但去过她家的别墅,他好奇地问:“订婚?与谁?”
罗姆德夫人擦手,端起桌边的红茶,加了两颗糖,淡淡的说:
“温斯顿·默肯。”
闻言,莱逊先生挑了挑眉,“他这是要把自己的侄女儿送去做抵压,想拉一笔贷款吗?”
他抖了烟灰,折起纸张,阶级之上还有阶级,有钱了就想着更有钱。
对于莱逊先生的诙谐用词,罗姆德夫人也无奈地笑笑,谁不知道,默肯这个姓氏在北美可以直译为银行。
莱逊先生三十出头,他丧过妻,没有再娶,故而即使是新年,他也没必要为了跟家人相处而留出许多假期。
对这满当当的行程,他没有任何异议。
将头上平檐高筒礼帽摘下留在前台,他正打算上楼,忽然看见了一个小小的陌生面孔。
托马斯提着一只铁桶拾阶而下。
他拎起湃在水中的抹布,水流哗啦啦的,拧干了,蹲在楼梯上擦拭台阶。
莱逊先生觉得有些面熟,但又忘记了是从哪里见过,他指了指,问道。
“那只小老鼠是从哪来的?”
罗姆德夫人答:“刚招的,以前是报童,我叫他睡在储物间旁边的小屋子里,你没意见吧?”
“挺好。”
莱逊先生点了点头,绕开托马斯,上了楼。
……
埃洛伊丝坐在床边,她将两双制作完毕的手套装进纸袋里,一双是蓝色棉布底,做了简单的鱼骨绣,是到手肘的长款。
另一双是酱色衬裤改的,荷叶边短款,她昨日一整天都捏着针赶工,人都要累晕了,加班加点才将它们完成。
埃洛伊丝目送着舅妈率先去送贝拉上学,又将手套交给露易丝,随后也出门去。
酒店的圣诞装饰已经全部完工了,这一次埃洛伊丝换完衣服,还在换衣间里,就被做后勤的某个老婶婶急匆匆递了一盒员工新年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