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柏山人
其中一位亲随小心看了自家老爷一眼,暗自将对方非要拿一套琉璃酒具跟何相换茶具的真相,深埋在心里。
毕竟自家老爷因失手将之前的那套琉璃茶具打碎了一件的事,若得老夫人大怒,一直惦记着要再得一套,好安抚自家老夫人。
王夫人斜睨了丈夫一眼道,“继续用旧的就行,这套新的我要好好收起来,再不能让你给糟蹋了。”
崔相迅速抛开矜持,不赞成的伸手,想要拿回那套茶具。
“这怎么行?这可是陛下赏给老夫的,将它束之高阁,也太浪费了,根本发挥不出它们应有的价值,夫人放心,我这回一定会好好珍重,不会再失手了。”
王夫人冷着脸拍掉他的手道,“就算要发挥它们的价值,也要等到家中有贵客到访时再用,居家过日子,还是简朴些为好。”
将琉璃茶具交给儿媳后,王夫人又赶紧去看剩下的东西。
“清如,你看,这个是不是我们上次在御汇坊看到过的那个套装,陛下真是太大方了,还赏的有这么珍贵的美颜珍品。”
崔相背着手站在一边道,“陛下对你们这些女子,确实太照顾了些,这明明是老夫不辞辛劳的为国付出,才得来的嘉奖,结果赏赐里面,除了那些吃的喝的,有近半都是赏给夫人的。”
王夫人撇了自家相公一眼,难掩得意的回道。
“因为陛下也是女子,很清楚女子在家庭中的付出,所以她才会说,你们这些男子在外取得的功绩和成就,我们这些当妻子的,要占一半。”
崔相对此无言以对,当今圣上绝对说得起这话,如今事过境迁,大家都已知道自承天五年之后,完全是由女帝辅助先帝撑起了大安的江山。
而且大安还在她的治理下,发展得一年更比一年好,要不是有她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这个刚开国不过数年的新朝,还不知会落得个什么样的结局。
陈清如难掩羡慕的接过话道,“是啊,父亲在朝中为国劳苦功高,母亲操心家务,也十分辛苦,陛下会赐下这么好的美颜珍品,既是对父亲的认可,也是对母亲的嘉奖。”
王夫人欣慰的点头表示赞成,心情十分舒坦,京中夫人们一起聚会时,有些人总爱在私下里蛐蛐女帝将亲生儿女送到海外,却将儿媳留在身留边,还予以重用的做法。
可是她却能理解女帝的想法与做法,能有个说话好听,还跟自己一条心的儿媳妇,比儿女都要可靠。
因为儿女会仗着自己是亲生,将父母对他们的好,视作理所应当,总在有需要时,才想着要说两句好话,献点儿殷勤。
可是儿媳却不同,对她稍好点,给个好脸色或是几句好话,给样礼物,就能得到她们的感恩戴德,日常跟在身边伺侯得更尽心。
当然,这个前提是儿媳也是个真正聪明,知道好歹,还愿意惜福的。
在王夫人看来,前太子妃现安王妃,就是个真正的聪明人,才能在先帝传位给她儿子的关键时刻,做出了一个最明智的选择,没有觊觎一时的权势与高位,却能换来一个光明的未来。
从先帝驾崩,到女帝顺利继位,再到如今的承中元年的除夕,大安不仅没发生任何动荡,还在接连遭遇多场战争后,大获全胜,让大安的疆域一扩再扩。
由此就能看出,早在先帝生前,就已做好了布置,女帝不仅早已从先帝那边,拿到了所有军政大权,所有执掌相关权力的人,也都已经选择臣服。
若安王妃身为女帝的儿媳,若没有做对选择,但凡有半点想与婆婆争权夺势的心,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看着婆媳二人喜笑颜开的拿走她们最感兴趣的东西,崔相满脸的郁闷。
他也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那个琉璃茶具,结果好不容易才’换‘来这么一套心头好,竟然还被给收起来了。
“老爷,您看,这是什么?”
看到自己的亲随打到车箱中的暗格,露出里面的另一套造型精致的琉璃茶具,崔相下意识抬手掩去自己差点叫出口的惊呼声。
“这套是哪来的?”
那亲随嘿嘿笑道,“这是卓公公私下交给小人的,说是陛下发现老爷挺喜欢这琉璃茶具,怕您的份例中没分到,就特意为您准备了一套新品,小的就给悄悄收在这里了,只是小的没想到,您竟从何相公那里又’换‘了一套回来。”
为免产生一些类似厚此薄彼的隔阂,宫中发的这些相当于是年礼的赏赐,都是按品阶装好后,随机分配的。
除了食物和金银,其它物品,并不是每个人的东西都一样,只是样数相同,价值相当而已,大家各凭运气,谁都无话可说。
崔相没好气的抬脚轻轻踹了对方一脚,“你这老货,也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竟然还跟老夫卖关子,没将此事及时告诉老夫,害得老夫都没就此跟陛下谢恩。”
要是早知道,嗯,早知道他也会去抢何老头的那套,自家的那套不完整了,虽然还能凑合着用,就是这心里,总觉得不对劲,能多得一套,当再是再好不过的事。
不过对于女帝能注意到他的爱好,还特别有心的特意为他备上一份的举动,着实让崔相感到分外感动与舒心。
那亲随苦着脸道,“老爷可不要冤枉小人,是那卓公公说,陛下有交待,让老爷不用再为这点小事儿去谢恩,您安心收着就行,琉璃易碎,碎了只管跟广储司的人说一声,就能随时去领。”
崔相郑重其事的朝皇宫所在方向拱手施了一礼后,才回道。
“陛下待老夫如此厚恩,老夫可不是那种恃宠骄之辈,你要是早点说了,老夫怎么着也得去谢主隆恩。”
不过嘴上这么说,崔相倒也没有真正责怪对方,毕竟不让他去再谢恩,也是圣上的旨意,亲手抱着装琉璃茶具的盒子回前院书房时,崔相的心情十分好。
正所谓是投桃报李,他最在意的是,女帝的那番交待的背后,所透露出的潜在深意。
首先,当然是女帝对他在即将过去的承中元年的表现,十分满意,所以他才有幸获得这份’圣心‘。
其次,则是希望他在即将到来的承中二年,能够继续配合与支持上意,所以他能获得可随时去广储司领茶具的这份殊荣,也就是信任。
同时,这也意味着,女帝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还会继续重用他,没打算让他’退休‘。
对崔左相而言,他抱着的岂止是一套心爱的琉璃茶具,这完全是一颗定心丸。
走在回书房的路上,他心中的那个早有念头,却一直没有下定决心的想法,在这一刻坚定了下来。
不过直到年后,承中二年的开印前夕,崔相才在家中公布自己的决定。
“毛野岛,已正式更名为源安岛,开印后,肯定会尽快确定派往三府的官员,我想让定山报名。”
此话一出,崔定山本人还没什么反应,王夫人就已惊怒道。
“老爷,您不是糊涂了吧?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就算您想让定山受些历练,咱们大安境内,也有的是那偏僻穷困之地,怎么能让咱们定山出海呢?”
虽然王夫人有时喜欢抱怨养个儿子还不如儿媳贴心,但她对自己的儿子还是比较满意的。
她可知道,出海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儿,哪怕是去被大安最新攻占下的疆域当官,还有机会升官,从而获得一份漂亮的履历,她也不愿让自家儿子去冒这个险。
【作者有话说】
238
第238章
考验
几届大招募举办下来,朝廷着实从中选拔出了不少像他儿子这样的偏才,就是在读书方面不擅长,却在其它方面尤其具有天分的人。
这些人往往缺的就是一个机会,被安排到合适的位置上后,做起事来,往往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成就,上升迅速。
他儿子崔定山,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之一,是他们那批通过大招募入仕的人中,上升最为迅速者之一,如今已是从五品的郎中。
那怕是皇后的那位外甥女,靠着某些不便公开的功劳上升迅速,也比他儿子的晋升速度略逊一筹。
按说他不用着急,只要儿子能踏踏实实的好好做事,就能按班就部的往上升。
可是他已年满六旬,即便简在帝心,得女帝重视,可是为了能在将来好聚好散,不至于落得个晚节不保的境地。
他必须要早早接受,自己能够继续留在朝堂上的时间,已经不多的事实,为了他儿子未来的前程,他不得不多做谋划。
所以崔相神情凝重的回道,“如今的户部说是人才济济也不为过,咱们定山虽然能力不错,陛下也曾夸他头脑灵活,是个好苗子,可是想要脱颖而出,就难了,源安三府的出现,是个很好的机会。”
崔定山迅速领会到自家父亲的这番苦心,点头道。
“若非父亲先提起,儿子本来也有寻求外放机会的打算,继续留在京中,机会少、竞争大,若能外放,更有机会做出政绩,源安三府,确实是个非常好的机会。”
主动报名前去源安三府’拓荒‘,是对朝廷与圣上的决定的支持,至少也会晋一级。
在一处刚被纳入大安疆域的区域任职,是考验,也是机会,做得好了,会很容易出成绩,从而获得一份光鲜的履历。
尤其是在源安三府直接由朝廷直辖,将来很有可能会被升级为三省的情况下,他若能凭本事在那边占得一席之地,将来确实是一片坦途。
听到丈夫和儿子都这么说,王夫人当然不会质疑他们的判断,可她实在不愿让儿子为博一个前程,选择冒险出海。
“可是以咱们家的情况,定山完全没必要拿自己的命,去冒这个险啊,那海上风大浪大,十分危险,那岛上气候环境,据说更是十分恶劣,定山哪能适应呢?”
崔相叹了口气道,“若定山愿意安于现状,不介意这辈子都顶着我崔立言之子的名头,我倒也不愿让他去冒这个险,夫人可以直接问问他,到底甘不甘心。”
若甘心,在当年就不会选择宁愿呆在家里打理庶务,也不愿让他去个荫恩,他固然有让儿子凭本事考取功名,为他争光的想法,可是他早就看出儿子不是读书的那块料。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早看出儿子心中的傲气,知道他不愿借崔立言之子的身份入仕,才会一边告诉自己,也一边告诉外人,是他非要赌一口气,才拘着儿子在家读书,不给他求荫恩。
这么说多了,想多了,可能连崔相自己,都忘了初衷,不过崔定山入仕后的种种表现,让崔相看到了儿子的潜力,理解儿子不甘只做崔立言之子的心愿的同时,他也认同和支持。
赶上如此盛世明君,若能有个能青出于蓝更胜于蓝,能为大安立下更大功劳,从而与他这位父亲一起青史留名,被传为美谈的儿子,对崔相来说,也极具诱惑力。
没等王夫人开口,崔定山就已满脸羞愧的对自家母亲道。
“对不起,娘,儿子不孝,父亲说得对,对儿子而言,这确实是个非常好的机会。”
也就是说,他不甘心努力一辈子,最后留在史书的身份,却只是崔立言之子,自身功绩,都被掩埋在自家父亲显赫的功绩与成就之下。
王夫人看着自家儿子道,“可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入仕不到七年,就能从末流小官,晋升到从五品,谁不得夸你一句年轻有为,就算是你父亲,在你这个年龄时,也没这个成就,他能当上左相,靠的是从龙之功。”
这世上敢这么说,也有资格这么说崔相的人,非王夫人莫属,崔相一脸的郁闷,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眼看自家母亲为劝自己打消主意,不惜揭父亲的短,崔定山心中感动之余,也有些愧疚。
“娘,若儿子没有机会凭本事入仕,可能这辈子,也就甘于平凡,安心活在父亲的荫庇之下,努力培养下一代,可是儿子既然有了这个机会,而且事实证明,儿子不仅不比人差,还比许多人更优秀,为何不争取一下呢?”
崔相感叹道,“是啊,若是当年,我们没有阻止,任由定山去参加承天四年的首次大招募,纵然面临的风险更大,可他如今所能取得的成就也更大。”
说起这件往事,崔相的心情就有些复杂,在他看来,他儿子若参加了首届大招募,一定也能有机会从那批人中脱颖而出。
如今的海军大统领,或者是海贸司主事之位,还不一定会落在谁身上。
可惜当时的他,只想到大招募是由当时的皇后举办的,顾虑到自己的身份立场,怕引起先帝的猜疑,阻止了有意前去参加考核的儿子,对此,他一直心怀愧疚。
知道首批通过大招募的人,除了被派往各处宫中产业的外,大多都在接受过艰苦的训练后,被送到海上发展,他还感到庆幸,认为自家儿子没必要去冒那个生命危险。
可是后来的事实证明,是他太短视,让儿子错过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大好机会,所以这次,他是抛开一切顾虑,只想让儿子自己选择,是否要把握这次的机会。
说起承天四年的那场大招募,王夫人的心情也有些复杂,她对这件事,也一直怀着既遗憾,又庆幸的矛盾心理。
“定山若去了海外,清如和轩儿他们怎么办?”
崔相毫不犹豫的回道,“轩儿他们年纪小,可留在我们身边,儿媳只要愿意,可以和定山一起出海,如今连驻军将士,达到一定品级后,都能携妻儿随军,官员当然也可以。”
这世上从不缺聪明而又有野心的人,不仅崔定山,还有常向和、郭永章等,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都能意识到,去源安三府,将是一个大好机会。
魏长延等人在海上拼了三年,就直接弯道超车,登上高位的事迹,给人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
身为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谁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傲骨,不甘太过落后于人。
承中二年开印后,收到那一份份列有各自履历和特长优势的奏表,柳明月是真心颇感意外。
“这里面的不少人,都是朕早看好的储备人才,也计划要在接下来,将他们都给安排到外地历练一番,怎么一个个的都申请要去源安三府呢?”
早在放出要抽调一批官员,前去源安岛接手那里的管理工作的风声时,源安岛上的大概信息,以及朝廷对源安三府的初步规划,也没有瞒着,但凡是有心之人,都不难打听到。
因为柳明月想要的是一批既有能力,还勇于接受挑战的人,首先得是自愿前往,若是被迫前往,去了对朝廷心怀怨怼,不愿好好做事,就很容易坏事了。
毕竟柳明月之所以如今在意那个地方,除了不想让这个时空的炎黄民族,也遭遇她所熟悉的历史上的惨剧外,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那里盛产金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