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木源
“今日在长秋殿那边还好吧?”晏南镜见着兄妹俩缄默,出来打圆场。
齐孟婉听见她开口,松了口气,脸上也多了几分轻快,“还好,都是?做面上的功夫,我拜她,她让我起来。然后和我说了好多和陛下相处的日常,要我侍奉好陛下。”
“皇后说到这个,说了很多,所以才耽误了时辰。要不然我早就回来了。”
“那么多人看着,那就索性一路说到底。毕竟人多,给彼此脸面。”
齐昀听着看了她一眼,齐孟婉对?他笑了笑。
“下元要到了。”她拉住晏南镜的手,“阿兄到时候过?来么?”
下元后宫也要有好多事。她满面期盼的望着他。
齐昀颔首,“我现如今就在宫里,既然不回邺城,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齐孟婉要的便是?他这一句,顿时喜笑颜开,鼓了几下掌,“有阿兄这句话就好。”
十月十五下元,宫里是?要有庆祝的。宫人们很喜欢这日,基本上见到的都是?宫人们喜庆的脸。
宫里依照前朝旧例,修筑有灵女庙。十月十五的时候,入庙供神。
这是?宫里的往例,到了时日久要办。也算是?宫里人人期望的一日。
晏南镜和齐孟婉一同去灵女庙里,灵女庙的宫宇修筑的并不豪奢,上面放了不少的肉食还有黍饭。这些是?供神用的,等供神完了,宫人和内侍们会撤下分食掉,也不算浪费物力。
皇后过?来,内命妇们要跟着皇后前去拜神,晏南镜不必过?去。她目送齐孟婉进去之后,悄悄的退到了外面。宫里的仪典很长,说不清楚要什么时候结束。来的时候,齐孟婉就和她说了,这个天里没必要专门等她。
等齐孟婉入内之后,她出来在四处散散心。这个时候其实也是?宫人们难得的放松日子。年轻宫人们逮到这机会相互笑闹,还有人搬来了筑,击筑而歌。一半是?以歌声悦神,一半借着这个机会放松。
晏南镜没有多少参与?进去的意思?,她原本只是?作陪,宫人们之间?都是?认识的,冒出个陌生人,恐怕会多数许多拘束。她原本就不是?什么喜欢凑热闹的人,在灵女庙附近逛一逛,看看风景就好。
洛阳地处平原,山川不多,宫里大兴土木,用人力筑造出各种?壮阔的景观。
这时候已经立冬了,原本漫山遍野的枫叶也早在一场场秋风和秋雨里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只剩下堆砌出来的山体?,仰头看起竟然有几分萧瑟的悲凉。
她是?在荆州长大的,荆州哪怕是?到了隆冬的时候,也是?漫山遍野的绿,只是?说没有春夏那么郁郁葱葱而已。
现在见到这漫山遍野的苍凉,她还有些不太习惯。
她脚踩在山道?上,山道?湿滑又有些陡峭,顿时脚上一滑,整个身?体?歪下去。她惊呼一声,以为自己要摔个四脚朝天的时候,手臂被握住。手臂上的力道?极其稳当,把她整个的都托了起来。
她是?一个人来的,回头去看见着齐昀站在身?后,手里握着的是?她的手臂。
“你什么时候来的?”
晏南镜知道?他会来,但是?以为他一来就会到齐孟婉那里去。毕竟到齐孟婉那儿,可以彰显天子对?她的特别。
“已经来了有好一会了。”他扶着她站好,但是?等她站住之后,依然没有放开。
“我一直在你身?后。”
他望着她,“怕你摔了。和你走了这么一路。”
第088章
晏南镜满心的惊讶,她去看他,又望了望自己身后。她这一路走来,没有发觉到身后有人,“你就这么跟在我?后面,怎么不出声呢?”
齐昀的手里依然握住她的手臂,没有半点放开的意思。
“我?看你看的入神,不想打扰你。又担心你遇上什么麻烦,所以就悄悄跟在身后。”
晏南镜一时间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他低头下去看她的脚,云头履的履底上沾了一大块的泥巴。他左右看了下,附近有块石头,他让她过去,伸手就要?解开自己腰间的带钩。晏南镜吓得魂不附体,她抓住他的手,面上言语里全都是惊惶。
“有、有话好好说,一言不合脱衣裳做什么?”
说着她察觉到手里握住的手还?想动,赶紧的握住的更?紧。晏南镜不觉得自己的力气可?以胜过齐昀这个武将,但?是也不能真的眼?睁睁的看着他,当着自己面把他自个给脱了。这要?是没人还?好,要?是有人过来看到这一幕,浑身上下嘴都长满了都不好解释的。
“那石头上有些灰尘,我?拿自己的外袍叠一叠,好让你坐上去。我?给你把弄脏了的鞋履弄干净。”
晏南镜听了依然没有放开的意思,她摇摇头,“这不合规矩,还?是算了,待会我?自己弄块石头刮干净就行。”
齐昀听了眼?底里漫上古怪的笑意,“不合规矩,知善什么时候也讲究这些条条框框,做个礼法人了。我?记得你一向?是不讲究这些的。”
“我?这,”晏南镜被他一逼,直接就说了,“我?看见你脱衣裳,我?心慌的很。”
可?不心慌的厉害,除去男女之间因为天然体力差距,而有的本能畏惧。还?有一层对于样貌妍丽的男人,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这种窘迫不是一般的尴尬,与其看着他脱衣裳,自己进退两难,那还?是她拿石头刮一刮吧。
“我?外袍下面,还?有衣裳的。”齐昀楞了下和她解释,“又不是脱了就没有了,知善担心什么?”
“万一有人路过看到怎么办?”晏南镜很认真的问,心下却?有了丝毫摇动。
如果他一定要?坚持的话,不管是被她看了,还?是被别人看到,那都是他自己责任。
毕竟谁叫他主动脱的呢。
这个念头一旦在脑海里出现,就下不去了。晏南镜花费了好大的力气,强忍着没有点头。毕竟她还?做不到完全把自己脸皮给扒拉下去。
“看到就看到了,又有什么要?紧。有关于你我?的传闻,已经不少人都知道了。”
她不是宫人,和天家也没有什么关系。和外臣有绯闻,也没人怪罪到她的头上来。所以流言蜚语到处都是,也没有对她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晏南镜是要?这个流言的,好断绝天子的心。而且流言的效果也不错,至少她已经没有遇见天子私下来找她了。
不管如何对臣下摆出亲近的姿态,到底还?是有天子的高高在上的清高和自尊。不会放下身段和名声去和一个和臣下有绯闻的女人有首尾。
“不用了吧。”她期期艾艾的坚持,“让你做这事,有些不好。”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他已经把腰间的带钩给挑开了。
晏南镜未尽的话语差点变成脱口的尖叫,她愣愣的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其实她也不是头回看他脱衣服,初遇的那晚,他浑身上下湿透了,见她没有威胁之后,自己就在外间把他自己脱得只?剩半截是工整的。
但?是现在和当初不一样,这男人天生?的豪迈啊,一言不合就是脱啊!
晏南镜慌慌张张拿手捂住脸,不过手指缝扒开,眼?睛就往外瞄。
不是她要?看,她只?是在看看情况如何而已。
他把外面的锦袍给脱下来,径直铺在那块石头上。内里是中单。洛阳十月初冬已经有些寒意了,所以中单里都充了丝絮。即使如此,在他身上也没有显得臃肿,反而看着有点高大健壮。
男人还?是要?精瘦一些好看,哪怕只?有两三分的姿色都能被身段拉到了五六分。何况他原本就是七八分的姿色。这下更?是让人挪不开眼?。
她不贪心,看了两眼?饱了眼?福,生?怕被他看穿,赶紧的把眼?给挪开。
晏南镜才?把眼?给挪开,就听到他闷声笑了。
那笑声落到她心头上,顿时满脸涨红,疑心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不过她是不会去问的,问了的话,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越在这个时候,就越是要?理直气壮,不能让他看出端倪。
“过来吧。”
他嗓音里还带着明显的笑意,她原本不打算过去的,被他那话语里的笑意一拨,顿时就过去了。径直坐在上面。
才?坐下,齐昀已经蹲身下来径直握住她的脚踝。
隔着足袜,她能感?受到他的手指落在上面稍稍用力抬起她的整只脚。将脚上的云头履给脱下来。
他整个掌心拖着脚掌,隔着足袜,也足够的古怪。她不由?得往后瑟缩,才?一动作立即被他捕捉到意图手掌握紧直接把整个脚掌都握住。不让往后退缩半分。
“你松开。”
“这块石头不大,只?有那么大点的地方,若是知善往后退,容易摔下去。到时候就不仅仅是鞋履了,连着整个后背都是泥土。”
说着,他已经把放开她。提着脱下来的云头履捡起一块石头,把履底上的泥土全都刮除干净。
她在一旁看着他娴熟的做这些事,“这又是在打仗的时候学的?”
齐昀颔首,他回首看了她一眼?,晏南镜不自觉的把着足袜的脚往裙裳内缩了下。
“知善不会觉得我?出去打仗是受人服侍的吧,都是男人,五大十粗,能打好仗就不错了,其余的还?指望他们做什么。出门?在外,也没办法讲究什么,我?还?曾经自己烤肉吃。野外现抓的狍子,狍子很傻不聪明,不难抓。但?是肉很难吃,庖厨也没多少办法。若是遇上急行军,往嘴里随便对付一口吃的,能饱腹就行。更?别说这种事了。”
他对手里的那只?云头履很仔细,石头在履底上力道适中的刮过,把上头的泥土一并全都刮干净。
他拾掇好了,把鞋子还?给她。她一脚踏入鞋履里头。
“你要?去贵人那里吗?”
她说的贵人自然是齐孟婉,受封之后,身份变了,连带着称呼也要?变。
齐昀摇头,“一群嫔御都在那,就算宫里再怎么不讲究男女之别,也不是这么胆大妄为的。”
晏南镜听后哦了一声,“贵人最近还?说起你呢。”
她不怎么叫他的字号,你你我?我?的,但?是她这样反而他更?高兴。这比他之前想的要?更?亲近。
齐昀知道她不是那些同龄的少女,对男人还?抱有些许不切实际的幻想。她不是,她对男人那些劣根性知道的清清楚楚,也懒得去赌自己是否足够幸运。干脆要?都不要?了。
所以只?有这般步步为营,缓缓靠近她。
“说起我?,我?也不必过去。她的打算我?知道,但?是眼?下也不是和皇后撕破脸的时候。”
晏南镜看了他一眼?,“这事你会帮贵人吗?”
即使齐孟婉没有和齐昀提起过半点,但?到底是兄妹,有些事即使没有在言语里说明,也能感?觉到妹妹的野心。
“有野心是好事,”齐昀颔首,“只?有野心,才?会去谋划。只?是她现如今没有经过什么历练,手段也直来直去。对于一些困难还?没有深刻认知。陛下的恩宠有时候是好事,不过说到底,想要?成事,还?是先让她自己练出来。”
“我?和父亲若有必要?,是可?以出手的。但?前提是,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快要?水到渠成。她也是能成大事。”
齐昀作为兄长,有几分无情,言语里哪怕出手相助,一都是有条件的。
“做个皇后没有什么大用。”他看向?她,“说白了,也只?是后宫的内主。若是更?进一步,那么情况完全不同了。不过到这个地步,心机谋算比后宫嫔御的相争要?更?高一等。要?不然,面对朝堂,就算有我?和父亲在,也极其容易出事。”
“而这些都需要?她自己去参悟,我?帮不了她。”
晏南镜听明白了,他或许乐意见到妹妹夺取后位,但?是更?希望是她在这些争斗里一点点磨练出城府。以好更?进一步。
“这话知善可?以全都告诉她。”
晏南镜没应。
“这话告诉贵人,不怕兄妹离心。”
“我?没说不帮她,原本父亲送她来洛阳,就是为了内外有个照应。只?是她自己也要?见机行事,要?磨练心性。人太过骄横,不管是后宫还?是朝堂,哪怕天子真心实意的喜欢她,都会出事的。何况天子还?不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她。受宠的时日只?有这么短短的时日,就看她自己如何抓住机会了。就算天子再器重父亲和我?,我?们也没办法左右天子在后宫的喜好。”
“知善你只?管把这话原原本本告诉她就行,倘若她真的是可?塑之才?,就能明白我?的苦心。”
他的冷静让晏南镜愣了下,“你倒是真不怕。”
齐昀有些好笑,“怕什么,她如果真的聪慧,就知道我?说的那些话全都是为了她好。良药苦于口,但?只?要?听进去,总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