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木源
“这两?人能一样吗?”许倏反驳,“中郎将对自己新妇百般珍爱,哪里和他一样?”
“中郎将对他夫人好,难道就会对我好?现如今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就算和离再嫁,那也都是不如他的庸俗人,给庸俗人做妻,生儿育女,那还?不如杀了我算了!更何况父亲还?想?夫婿能照料阿兄一二,那些庸俗人有几个能让我们兄妹能风光?”
这一番话说的许倏哑口无言。
“齐侯那么多儿子,盯着中郎将又有什么用?”良久许倏苦笑道,他看向女儿,“你以为?中郎将那么好对付吗?君侯把他丢到辽东那边去,就是想?要?把他活活耗在那里的。谁知道持续了两?三年的叛乱被他连根拔起,甚至灭了东胡,吓得高句丽龟缩在城池里,不敢再妄想?南下。”
“之前送到邺城里的那些首级,可不是禀报君侯叛乱已?经平定,而是他的威望!这样的人,连君侯出?马都没能将他降服,反而被他反将一军。别?的货色就不要?妄想?了。”
还?想?要?他从齐昀那里刺探到些许消息,齐昀这人,看着虽然年轻,但是心?机城府半点都不比他父亲浅上多少。要?是他真的去刺探,恐怕消息没被刺探出?来,他倒是先被齐昀记了一笔。
“那怎么办?”许堇急了。
“好好做自己的本?分?就行。”许倏脸色难看,“不要?想?本?分?之外的。齐侯儿子那么多,难道只有一个中郎将吗?自古以来,只要?有自己的亲子,就没有把基业交给外人手上的。”
许倏看向女儿,“现如今他已?经是不错了,要?见好就收,不要?再妄想?其他,否则那不是轻易能收场的。”
“哦?许老?将军真的是这么说的?”
晏南镜才到门前,就听到室内齐昀带笑的嗓音。
只要?他这么说话,那就必定满肚子都在冒坏水。
她一进去,就见着一个面貌模糊不清的人匍匐于地。显然是他之前埋伏的耳目,这时过来禀报了。
跪伏在地的人,听到脚步声不敢抬头?,只敢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匍匐在地,嘴里回答齐昀的话,“是的。”
“那齐玹那边怎么说?”
“玹公子发?了大?脾气,当初击退攻打洛阳的叛军之后,玹公子曾经被天子召见。听一同前去的人说,天子对玹公子说卿非池中物大?有可为?。”
晏南镜见着齐昀嘶了一声旋即笑了,他仰面看向她,“看来就算是洛阳里头?,都知道父子相斗。天子也是唯恐天下不乱,非得要?在里头?搅和。”
他话语含笑,但是落到人的身上,莫名的沉重。那边的人头?颅已?经垂下去了,额头?几乎紧紧贴在冰凉的地面上。
“你做的很好。”齐昀颔首道。
“去吧。”
地上的人再次叩首,起身离去。
“你在齐玹那儿也安插了人?”晏南镜问齐昀。
齐昀挑眉,“这不奇怪,毕竟我和他自幼就不对付,防备一些留有后手,有备无患。”
晏南镜也不觉得奇怪,她颔首,“那君侯那儿——”
她就没见着那儿没有他的耳目,既然如此,齐侯那里应该也有。
结果她见着齐昀摇头?,这下换做她吃惊,“太夫人那儿都行,怎么君侯那里没有安排上?”
齐昀无奈的望她,“我哪里能到处都派人盯着,不过是盯那么几个地方。有些若是需要,甚至还要临时去收买人。”
“父亲那儿和其他人不一样。好些军政大事都要在父亲那儿安插耳目,难上加难。何况父亲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身边的人全都是自己信得过的人。那些人身家全系在父亲身上,想?要?让他们给我传送消息,可不是一般的难。一着不慎,恐怕要?捅到父亲那里去。”
晏南镜忍不住笑了,“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你也有怕的。”
“知善觉得,我是真的怕吗?”他笑了,一手扶住身边的凭几,整个人往她这儿靠过来。
晏南镜睨他,嗤笑,“你若是真的怕君侯,恐怕你我都不会都在这儿了。”
现如今她已?经摸清楚一些他的路数,他的谨慎并不是因?为?惧怕,而是为?了更进一步。
“你就不是好人。”
齐昀忍不住感?叹,“还?是你懂我。”
晏南镜没好气的瞪他,“现如今知道齐玹要?对付你,你打算怎么样?”
“他要?对付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从我记事开始,只要?我和他相处,他就是怨恨的。”
他无所谓的笑笑,“都这么多年了,就随便他去吧。”
这人有一点真的是叫人啼笑皆非,“那你还?盯着他?”
既然看不上齐玹,偏偏还?在他身上用力气,她突然蹙眉,“你该不是在打什么主意吧?”
齐昀被她突然而来的注视,盯得莫名有些心?虚。
“我倒是真的有我自己的打算。”
他望着她,那心?虚在心?下越滚越大?,竟然和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
她上上下下的把他打量了好番,明明她的目光也不紧迫,但就是让他有些坐立难安,齐侯以及那些老?狐狸都没有做到的事,让她轻易办到了。
不过晏南镜没有继续问下去。
齐昀原本?正想?着要?怎么应对她的追问,谁知道她径直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酪浆,自顾自的喝起来,根本?没半点问下去的意思。
今日的酪浆煮的不错,平常的酪浆多多少少都有些牛羊乳的腥膻,那味道让她颇有些难受。今日庖厨里倒是做的还?行,那股腥膻只有浅浅淡淡的一点,若是忽略一点,都觉察不出?来。
她喝了一口,转眼看向背后,只见着自己背后冒出?一颗头?颅。哪怕齐昀面容赏心?悦目,容色丰丽,这么冷不丁的从背后伸出?脑袋,恐怕魂都要?被他给吓脱。
“我当初就知道,你满肚子的坏水。”
她指头?戳在他的眉心?上,“果然我就没看走眼过,你这人,从内到外都是黑的,以前外面还?挂着一层白,现在那层白的也没有了。”
这话可真是半点情面都不给,齐昀这猝不及防的被她掀了老?底,愣了小会,而后眼底里泛起笑,“看来知善是真的了解我。这样最好。”
他点点头?,径直双手从那边抱过来,毫不客气的把她给拢到自己怀里来。
“夫妻做到这个地步,那就是天长地久了。”
晏南镜不由得一阵牙酸,但也没反驳他。
有些话不去反驳,就成了默认。齐昀眼底的笑意比刚才还?要?更浓厚。
“你知道你这模样是什么吗?”晏南镜见不得他得意,一见到他得意,就忍不住要?敲他几下,“笑得和个狐狸一样。”
他一愣,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和狐狸这种四脚兽类扯上关系。过了小会,他沉脸俯首下来,她正要?动,被他眼疾手快的按住。
“那你是什么?”
他这一问,满脸的不怀好意,直接把她问的直瞪眼。
齐昀见状,欢欢喜喜的两?手包圆过来,“所以我们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话说的,她不禁想?要?捏着他的脸皮,仔细的瞧瞧这里头?到底能有多厚实。才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他自己心?里是从来没得数。
不过这份自视甚高的本?领,的确值得让她好好学习。
“我这段时日不出?去了,咱们两?人就在府邸里。”
晏南镜有些奇异,她回头?过去看他。
两?人眸光对上,晏南镜眼底里突然一片了然。
他们才回来,与其门庭若市,宾客满座。那还?不如他们自己在家里。
邺城里最冷的时候,也要?比辽东轻松。这时候的辽东已?经是大?雪封路,天寒地冻。邺城却?要?好上许多。
太夫人今年的寿辰,办得比往年都要?盛大?许多。
齐氏的子孙们照着辈分?前来给袁太夫人叩首拜贺,另外还?有好些其他前来祝贺的贵妇。
晏南镜和其他同辈的妯娌一道给太夫人道贺。行礼完起身,太夫人连连对她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晏南镜过去,太夫人下首位置坐着的慕夫人恰好抬头?,和她视线撞上。
晏南镜和慕夫人没有什么来往,除却?最开始的会见姑舅,她从未去拜见过慕夫人,当然她一视同仁,连齐昀生母虞夫人她也没去见过。回来这么些日子,也没怎么去拜见过。
慕夫人的眸里冰冷,晏南镜只是微微颔首,对她冰冷的那一眼毫不在意,微微一笑颔首示意,便坐到了太夫人手边。
太夫人对方才两?人那瞬间的交手看的清楚,晏南镜才坐下来,她亲热的拉住晏南镜的手,已?经表明了她的偏向。
慕夫人看着太夫人拉着晏南镜满面笑意,牵拉了下唇角。现如今她于侯府来说,不过是个点缀场面的外人。
慕夫人当年离开侯府,谁知道这一离开,就真的离开了,除却?还?有个侯夫人的名头?之外,其余的什么都不剩下。
慕夫人唇边的笑容有些冷,当年无关紧要?,无人在意。只要?太夫人和齐侯高兴,只要?她别?站出?来,搅和了众人祝寿,她面上如何无人在意。事后也不过是添一句笑谈。
不多时,齐侯亲自来了,他目光直接略过慕夫人,径直望向太夫人。
“母亲,儿子祝母亲长寿,长乐无极!”
说着,齐侯对着上首的太夫人叩首拜下。太夫人笑得连连点头?,抬手就让齐侯起来,齐侯起身,坐到太夫人下首位置。
众人因?为?齐侯的到来略有些安静,后面齐侯笑着和太夫人说话,又让其他子侄给太夫人拜贺,又热闹起来了。
慕夫人冷冷的看着这场和她毫无关系的喧闹,她看到齐昀坐到了齐侯手边的位置。
她知道那是太夫人让人安排的,除却?世子之外,谁坐那儿都不合适。
齐侯这段日子,还?是没有放出?什么风声,太夫人此举也是试探。现如今齐侯面上笑盈盈的,没有驳回这个安排,看来是真的有几分?要?顺了太夫人的意思。
慕夫人胸脯起伏的略有些厉害,隐约间头?脑略有些眩晕。可能是人太多了,堂内又封闭,以至于心?口憋闷。
她推开手边凭几起身离开,太夫人眼角余光暼见,面上不变回头?过来,回头?和旁边的晏南镜说话。
晏南镜望见慕夫人起身离席,“侯夫人这是?”
太夫人摇摇头?,“她时常身体不适,让她去吧。”
说罢,又问晏南镜,“最近天寒,知善还?好吧?”
“冬日里容易体弱,一定要?好生养着。”说着,太夫人让秦媪把那株慕容部供上的人参给她送过去。
晏南镜马上就要?推辞,太夫人笑着在她手背上拍了下,“这又不是什么难得的,每年辽东那边都有一批送过来,只是那边之前反叛断了而已?。现在平定了,到时候又有新的送过来。”
话都已?经说到这里,要?是再推辞,那就不识好歹,晏南镜低头?,“多谢太夫人。”
“你们现如今都回来了,我这比以往好了不少。”
太夫人笑着轻声道,“孩子,你和秋郎的好日子还?在后面。”
慕夫人被崔媪搀扶着到后室里,她挥开过来搀扶的婢女,自己坐在坐榻上。
崔媪在一旁小心?的觑着她的面色,“夫人要?不要?让人送些热汤过来?”
慕夫人眉头?紧蹙,“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重视他,谁知道还?是低估他了。”
崔媪知道说的是齐昀。
谁知道他竟然去了辽东还?能回来呢。
崔媪左右张望,见到四周除却?她们两?人之外,再没有旁人,这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