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屿岚烟
去新川郡是他们明面上的目的,背地里一定有许多人盯着,李璟澈、端王,或许还有别的谁在看着,所以才要住官驿,大张旗鼓地告诉所有人,他们到了,有什么招数都该亮出来了。
顾砚时察觉到她的目光,低头看她:“想通了?真聪明。”
岑听南有些不好意思,顾砚时实在太爱夸她了,无论做点什么,想明白些什么,都要夸一夸。
其实都是很微不足道或者很简单的小事。
他好像在用这样的方法鼓励着她,大胆去尝试,岑听南很领情。
天福官驿有些偏,依山而建,高大的山石将驿站围住,青砖只铺到驿站门前几步。雪落在山石上,将山石都染成一片苍白。
白茫茫的地里几树红梅开得正盛。
他们来得有些晚了,驿站里只有一个当值的驿卒。风雪天往往少人,驿卒以为今日能躲个清净,打了酒菜准备就着大雪喝上一壶,却不料还有人来,当下心中已是叹了口气。
可再一瞧来的人周身都是清贵气,怀中女子脸虽藏着看不真切,可气质也是出尘,立马扬了笑脸过去。
待问清官职、姓名,驿卒吓得都快跪下了:“原……原是左相大人?!上头,上头也没说您要来啊,小人这就给您收拾厢房去,要一间……还是两间啊?”
左相,二品的官!他们天福驿站就还没住过这样的贵人!
顾砚时身上已积了风雪:“一间即可,不必声张。”
驿卒立时懂了:“临近年关,风雪又大,这驿站里头都空置着,大人住多久都成……您的马车?”
“底下人去喂了,无需费心。”
驿卒自然无有不应的。
进了院子,铺满青砖,不再是泥泞的雪,岑听南便挣扎着从他怀里下来。
驿卒寻了三楼的卧房给他们,三楼独这一间,想来已是最高规格的礼待。顾砚时神色平静地受了,岑听南进屋后嫌闷,径直去开了窗。窗外飞雪如絮,呼号着扑进屋里,被霜雪一激,车马劳顿一天的岑听南突然有点饿了。
“想吃羊肉了。”她嘟囔着。
顾砚时脱下斗篷,抖落满身积雪:“和顺已经去准备了。”
难怪方才下车时只见玉蝶去喂马,岑听南弯了弯眼。
风雪一时没有停下的迹象,但和顺回来得很快。带着铜锅、高汤,和新鲜切好的羊肉,驿卒跟在他的身后,抱着一大框的炭。
一锅浓稠奶白的高汤咕嘟嘟沸起来,白雾弥散开香味。
岑听南深深吸了口气:“好香好香,我闻到了猪骨、老母鸡、鱼的味道,还有胡椒的香气,这高汤炖了不少时辰吧。泉定府还有这样好手艺的厨子,和顺找得真不错。”
顾砚时:“将军府真是没亏过你一口吃的。”
养得小姑娘嘴刁鼻子灵的。
岑听南才不理他的毒舌,看着一直布菜的和顺,他的侧脸沉默却坚毅,布个菜也像在做什么大事。
岑听南:“你和玉蝶上来一起吃呀。”
和顺正在往锅里下肉。
切得薄而鲜的羊肉,纹理清晰肉质鲜红,被筷子抖落进铜锅里,羊肉的香立时就溢出来。
顾砚时:“别操心了,带回来的东西,他们自己会留一些。”
人还能被活活饿死吗?他顾砚时的手下可没这么蠢的。
屋外霜雪正寒,和顺给他们盛好汤就关门退下了,岑听南端起碗来小口小口饮着,从下车起就僵着的身子终于慢慢热乎起来。
“热了?这会儿可以脱大氅了。方才身子没暖,才不让你脱的。”
顾砚时倚在窗边,伸手将窗关得只剩一条小缝,又慢条斯理踱回来落座,给她挟了满满一箸薄片羊肉。
“趁热吃。”他调好蘸汁递到她面前,慢声道。
岑听南弯了弯眼:“再这样下去,我要被你养成个小废物了。”
顾砚时顿了顿,反问她:“不好么?”
不等她回答,又笑起来:“你这样鬼灵精,成不了废物,放心吧。”
他只怕将她养得太聪慧,日后会跑到连他都找不到的地方。
那他才要追悔莫及了。
-
用完饭,两人歇了约莫半个时辰,和顺上来收走铜炉和满桌的狼藉。
顺道带上来一大桶热水。
岑听南:“……”
出门前他还耐心同她嘱咐,可能一路上条件会艰苦些,叫她稍加忍耐。如今再瞧瞧这三层的好风光和独一间的宽敞厢房,还有这风雪夜的热水……
“你管这叫条件艰苦?”岑听南揉了揉自己麻木的脸。
顾砚时面无表情“嗯”一声:“谁让我养了个娇的。”
也不知谁才是那个娇的,这些她明明都不需要。
岑听南撇开头:“洗不动,刚吃饱。”
他心头想着什么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会儿就叫热水,是生怕驿卒不瞎想么!
顾砚时扫过半人高的浴桶,不咸不淡:“无妨,放凉了叫和顺再上来换。”
“他今日和玉蝶一起用了羊肉锅子,想来这会儿有的是力气。”
岑听南:“……”
又不是她的手下,谁手下谁知道心疼,反正她不洗,这个天,她怕冻死在水里。
顾砚时余光扫见她气鼓鼓的脸,浮起个转瞬即逝的笑。
“放心,不是让你洗的。放着罢
,一会儿有用。”他倚在窗边,手中握卷,轻轻地翻。
这人又逗她,就会逗她。
岑听南凑过去:“所以这么晚了,你还在看什么呀?”
顾砚时随手将卷宗递给她。
“泉定府这边最近出了桩奇案,来之前郁文柏给我的。你看看。”
岑听南只看了一会儿,便蹙起眉:“一月内接连失踪了十一个女子?!”
“这才是你来泉定府真正的目的罢?”岑听南不解,“查案这事,不应该郁文柏自己来么……怎么你一个宰辅,什么都要管。”
顾砚时又塞来一卷名册:“他得替我着盯端王,我们来泉定府,上京城里藏着的人才好放松警惕。”
“他帮我,我也就替他查一查。”
岑听南接了句:“……你们俩关系倒是好。”
顾砚时:“如何,发现奇怪之处了么?”
岑听南托着腮想了会儿,将手里名册反复端详,终于发现不对劲:“失踪这件事虽然发生在泉定府……但好像失踪女子籍贯都是新川郡的人,上溪郡一个都没有。”
这出现在两郡交汇的地界就太奇怪了。
“泉定府特殊,自古便由两郡分治,咱们在的这处官驿,恰巧横跨两郡边界,娇娇儿猜,今夜会不会发生些有趣的事?”
顾砚时垂着眼皮,睨向窗外:“更深夜重,也该来了。”
岑听南半信半疑地等了一会儿,一阵呼救声果然由远及近地划破长夜!
“救命啊啊——有没有人!救救我,有、有人想掳走我!”
岑听南透过窗向下看去。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慌不择路朝前疯跑,她衣衫不整,好似被人撕扯过,面上俱是惊恐神色。
她的身上有血滴落,滴滴答答落在雪地里,蜿蜒出一片赤红,宛如墙角盛开的红梅。
鲜艳得骇人。
岑听南愣了:“……不救她么。”
顾砚时放下卷宗,唇边扯起讥讽弧度:“当然——得救。”
第68章 寒梅最堪恨
话音刚落,驿站里便窜出一条持剑的人影,奔袭在雪地上,寒芒乍起,三两下便将追赶女子的黑衣人击退。
岑听南透过三楼的窗户看得清晰,那人是和顺。
“他身手可真好。”
顾砚时却“啧”了声,有些讥讽:“也不知是谁的人,这戏做得,可真是敷衍。”
岑听南恍然,心想是敷衍,那黑衣人远远坠在女子身后,不疾不徐地,似等着人出手。见和顺一来,片刻都不多纠缠就撤走了。
倒真像刻意做给他们看的。
“那这女子……”
顾砚时修长的手指捏着眉心:“瞧瞧先。”
和顺把人带了上来。
是个生得很清秀的女子,约莫十七八岁,一张素净小脸上写满仓皇。她的衣衫被人扯破,半截小腿露在外头,泥沙与血痕将白净的腿弄得脏污。
见岑听南瞧着她,女子抽噎着瑟缩。
顾砚时的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脸上,须臾便移开了。
岑听南心软,主动用自己的大氅包着她,轻声安抚:“姑娘别怕,你是何方人士?追你的又是何人?”
女子抽泣半晌,渐渐止住哭:“我叫徐素,从上溪郡回新川郡探亲,要穿过泉定府从西边走到东边,不过是进城晚了些。没想到……”
盛乾朝不设宵禁,是以夜间出行的女子虽然不多,却也是有的。
探亲路上耽搁,进城晚了遇上歹人,听起来也合乎情理。
岑听南蹙着眉头想会不会是顾砚时弄错了。
“新川郡近日失踪案频发,姑娘可曾听说?怎么这时节回来?”一直未发一言的顾砚时突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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