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曰曰
程澈如被烫到一般,飞快收回视线,这个女人就像他曾送过的那类名为天仙子的花,是有毒的。
他才不会再被她的表象欺骗。
然而,第二天一整天,程澈坐立不安地待在自己的房中,心情分外烦躁,即便是手下机灵地将皮影戏班子请来,他看着仍满心不喜。
直到晚上,程澈黑着脸看着夜色里耀武扬威的百乐门招牌,看了许久,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他只是顺便感谢她昨天推了她一把,然后要回自己的长命锁。
程澈在心中为自己找好了完美的借口。
常坐的贵宾席位仍空荡荡的,程澈习以为常地走过去,懒洋洋地坐下,看着台上陌生舞女正在跳着无趣的舞,目光忍不住朝幕后入口处看着。
手下见状,主动讨好地凑了过来:“少爷,今晚您要怎么整时小姐?”
程澈一愣,继而没忍住,抬手拍了下手下凑过来的脑袋:“整什么?我说整她了吗?”
手下委屈:“少爷您先前每次来,不都为了整时小姐?”
程澈微滞,想到自己前几次的行径,脸色一沉,再次用力拍了下眼前的脑袋:“本少爷用你提醒!”
手下默默缩了缩脖子,退了回去。
程澈坐在沙发上,看着舞台上人换了一波又一波,直到结束,都没看见那个本该压轴出场的女人。
程澈不由蹙眉,却在此时,幕后的通道,穿着黑色大衣的时窈正款款朝门外等着的黄包车走去。
程澈鬼使神差地跟上前,等到他反应过来,人已经挡在时窈跟前。
“小少爷?”时窈诧异地看着他,“你来了?”
程澈顿了顿,才闷声问:“你没上台?”
“上了啊,”时窈应,继而想到什么,笑道,“不过近日书棠小姐身体有些不适,我与她换了出场位子而已,那时小少爷还没来呢。”
程澈听着女人的解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众目睽睽之下追出来,只为了问她为什么没上台,脸颊不由燥热起来。
“在等我?”时窈突然反问,语气带上了熟悉的调侃与戏谑。
程澈只觉自己的耳朵里有什么在砰砰跃动:“怎么可能!”
“我就是……来拿我的长命锁。”
“这样啊,”时窈煞有介事,“可长命锁我没戴在身上。”
程澈:“……哦。”
时窈微讶地看了眼这位金贵小少爷,以往这位小少爷每次听见自己没拿长命锁,总会一脸狐疑地盯着她,如今这倒是他第一次听见她故意不归还长命锁后,反应平淡。
“不过小少爷如果还想要长命锁的话,”时窈朝黄包车走着,走到近前回眸一笑,“明日记得早些来。”
程澈呼吸一紧,看着女人直直走上黄包车的背影,看着黄包车跑到远处,转过街角,才呢喃道:“没错,只是为了长命锁而已。”
不拿回去,万一被其他人看见,误会他和她的关系怎么办?
这么想着,程澈轻易说服了自己本心虚的心思,第二日照旧来了百乐门。
比昨日提前了两个小时。
余下去几日,程澈只觉自己和时窈之间仿佛形成了某种默契。
每一天晚上,时窈总会笑眯眯地告诉他,想要长命锁,就要在什么时候来,而他总是纠结一番后,默默地准时到达自己常坐的位子,并告诉自己只是被长命锁“威胁”。
可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最初他仍会质问她何时归还,后来竟然连提及长命锁的次数都少了许多。
直到这日,程澈照旧到了百乐门。
可是,到了时窈应当出场的时间,站在舞台的麦克风后演唱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程澈忍不住紧皱眉头,看着台上的表演,只觉得心中怎么都不得劲,空荡荡的,烦躁又沉闷。
明明在人声鼎沸的舞厅,却好像身处在孤零零的荒岛,看什么都不顺眼。
直到手下询问回来:“少爷,林三说,时小姐今天就没出现。”
程澈忍不住站起身,下意识便朝幕后走。
手下匆匆忙忙跟了过来,最终在幕后入口处追上了他,小心道:“少爷,您这段时间,是不是太过关注时小姐了?”
程澈的脚步猛地停在原地。
他太过关注时窈了吗?
他分明只是为了长命锁……
可这个念头,越想便越是微弱,甚至心中还有一股茫然慌乱的情绪在慢慢滋生。
他最近……似乎真的有点不对劲。
见到时窈时,会莫名的高兴,见不到时,就觉得无比烦躁,直到她出现,心情立刻便恢复如常。
时窈演唱时,台下有其他男人夸她赞她,他会生气,可时窈看向他时,又忍不住暗自雀跃。
可……怎么会是时窈呢?
且不说她是个爱慕虚荣的骗子,她可是自己好友的妻子啊,他们还没有离婚。
甚至她如今还是一名歌女。
他明明最是厌恶歌女,厌恶老头因为歌女忽略了自己的母亲,厌恶母亲因为歌女而动了胎气,拼命生下自己后难产而亡。
想到这里,程澈的脚步不由换了方向,怔怔朝外走着。
“林三爷,您找找时窈小姐吧?昨晚我真的看见有个高高的、瘦成骨架的男人找过时窈小姐,今天时窈小姐就不见了……”
程澈心口一紧,脚步也不由顿住。
好一会儿他侧头看过去,说话的正是跟在时窈身边那个叫阿翠的小丫头。
手下小声问:“少爷,您要去找?”
程澈猛地回神,冷哼:“说不定她只是今日没来而已,”他撇开头,像是在自我催眠,“……再说,只是一个歌女而已。”
*
而此刻,城西的一处破庙中。
时窈正被人绑住双手,蒙住双眼,坐在一片干草中。
与寻常被绑架人的惊慌失措不同,时窈的神情分外平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悠闲。
绑架她的人,名叫陈俊,也是原主的父亲——这个将原主卖入野堂子的畜生。
前世原主一直好好地待在沈家,除了上层社会的舞会与晚宴,鲜少抛头露面,直到原主被赶出沈家后,才被陈俊找到。
今生,自己选择成为一名舞台中央的“歌女”,反而让陈俊提前发现了自己的下落,便上门以父亲的身份企图套近乎。
时窈对目标人物之外的人,一向没多少耐心,径自戳破了他的真实意图,未曾想陈俊恼羞成怒,趁她不备,迷晕了她。
想到这里,时窈忍不住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不能轻敌。
不知过去多久,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破旧的庙门被人推开。
时窈只感觉自己眼前一亮,蒙在双眼上的布被人扯开,一堆骨架子般干瘦的男人一手拿着一盏灯,一手握着匕首站在她面前。
时窈眉头紧蹙,年轻时的陈俊读了几年书,也算文秀俊雅,可惜后来沾染上烟瘾,家破人亡不说,还将自己抽成了这副惨绝人寰的骷髅模样。
“我打听过了,你每晚在百乐门唱歌,都有二三十银元,何况你现在还没和沈家那个二少爷离婚,给你爹我两万银元,我放了你!”陈俊恶狠狠道,说话间,黑黄的大牙若隐若现,身上的味道分外刺鼻。
时窈看着他,突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悲哀。
在看见陈俊的第一眼,她便能看出,他眼中尽是对金钱与大.烟的贪婪。
原主自小在底层摸爬滚打,擅长伪装与察言观色,前世被陈俊找上门时,不可能看不出他的真实意图。
只是……太过缺爱的原主,选择了自我欺骗而已。
思及此,时窈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眸中渐渐有幽蓝的光芒涌现……
她正思索着给这个叫陈俊的男人怎样的结局时,门外陡然响起一阵匆忙慌乱的奔跑声。
下秒,破庙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踢开。
衣着华贵的小少爷站在门口,额前垂落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打湿,精致的脸庞变得苍白,看见倒在地上被绑住双手的时窈时,瞬间冷得吓人。
头上的好感度更是繁乱复杂。
时窈眉眼微抬,眼中的幽蓝光芒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莫大的惊喜,蒙着浅浅的水雾,目不转睛地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
程澈看见时窈眼中强忍的泪花时,胸口的怒火更盛。
这个女人一向胆子大得很,若不是受了欺负,怎么可能会暴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再看向陈俊,程澈眼神忍不住变得森冷,猛地冲上前,抓起男人的衣襟,重重一拳砸了下去。
男人凄惨的叫声瞬间在夜色中响起。
程澈仍不解气,俯身一拳又一拳重重砸向男人,看着他的脸上被血染红成黏腻的一片,才嫌弃地擦拭着手背上的血迹,气喘吁吁地停了手,转头看向时窈。
心中的烦躁与后怕终于有了发泄口,程澈边解着她手腕的绳子边忍不住斥道:“你乱跑什么?”
“如今世道这么乱,你怎么什么人都见?什么人都信?”
“真是蠢死了,竟将自己沦落到此等田地,还不得本少爷救……”
“……程澈。”时窈突然开口打断了他,嗓音微哑。
程澈的声音戛然而止,这个女人一向都是叫自己“小少爷”,第一次连名带姓叫自己的本名。
她怕是吓坏了吧。
这一瞬间,程澈脑海涌现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庆幸。
幸好自己来了。
程澈将解开的绳子扔到一旁,嗓音也不由低了下来:“往后看你还……”
他的话没能说完,刚刚得了自由的时窈突然起身朝他扑来,用力地抱着他的左臂,后背挡住了他的半侧身子。
程澈一愣:“你做……”话未说完,他便看见刚刚还倒在地上的陈俊不知什么时候挣扎着站起身来,手中握着匕首便朝他刺来。
而时窈……挡在了他的身后。
程澈心中一紧,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再反应过来,他已经抱着怀中的女人旋转一圈,抬手阻挡着匕首的落下。
手背一阵钻心的痛,很快有血滴了出来。
上一篇:恶毒女配被主角读心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