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曰曰
萧黎顿了下,良久启唇:“时窈,你先……”
“我突然想起,隔壁的李大娘今晨唤我有事,”时窈打断了他,勉强扯起唇角,“你们先聊。”
说完,她缓步朝门口走去。
萧黎看着她的背影,胸口随着她的消失,升起一阵难言的不安,可他很快回过神来,看向第一次主动来寻自己的苏乐瑶。
“抱歉,阿黎。”苏乐瑶率先打破沉默。
她认识时窈,以往萧黎还曾让时窈保护过她,自然知晓她是萧黎的暗卫,只是方才看见那二人相对站立的画面,美好得仿佛再容不得第三人,这才做声,此刻冷静下来,人也恢复往日的温婉从容。
“阿黎,我前些时日才知,原来你也曾遭遇了刺杀,你的身体可曾恢复?还有无大碍?”苏乐瑶关切问道。
萧黎看着苏乐瑶担忧的神情,这曾是他想要的,却不知为何,此刻心中平淡了许多。
“已经无碍了,放心。”萧黎温声道。
苏乐瑶微松一口气,还欲上前,却在看见地面的泥土时一僵,为难地看着那些脏污。
萧黎看清眼前女子眼中浅淡的嫌厌,突然想起今晨时窈还搬着木凳坐在这里,毫不在意裙摆被泥土弄脏,只专注摆弄这一株株花草的样子。
可分明不久前,他也曾嫌恶这一切。
“阿黎,你还要继续待在此处吗?”苏乐瑶柔声问。
萧黎压下心中的异样,走上前:“宫宴那日,便回去。”
“好,”苏乐瑶放松下来,抬头望着他,“我等你。”
等他。
这是他期盼已久的话。
萧黎垂眸看着近在眼前的女子:“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苏乐瑶微愣,继而想到他曾提及的定亲一事,不觉垂下头来:“我放心不下祈安哥哥,阿黎,等到祈安哥哥安稳下来……”
萧黎的目光在听见“祈安”二字时,顷刻冷了下来,突兀打断苏乐瑶的话:“好。”
苏乐瑶一惊,他还从未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
萧黎也回过神来,勉强牵起唇角:“如你所说。”
很快了。
苏乐瑶怔怔点头。
萧黎又道:“此地污浊,我在此处仍需处理一些事情,你先回京。”
苏乐瑶看着四周过于简陋的环境,到底没有回绝,微微颔首。
如来时一般,又浩浩荡荡地离去。
萧黎仍立在原处,不知站了多久,方才缓步回到房中,出神地看向未知的角落。
他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了,苏乐瑶主动来这种偏僻村庄寻他,他本该高兴;还剩下一日,他更该觉得解脱。
可心底却空落落的,仿佛……感知不到任何情绪一般。
不知在房中待了多久,一只手递到他的眼前,那只手并不如苏乐瑶那般娇嫩纤细,手背上有几道细碎的伤疤,翻开的掌心,也尽是练剑后留下的茧。
眼下,那只手中,放着一枚草编的蝈蝈。
“刚来这里时,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问我在编什么,”时窈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安静道,“是蝈蝈。”
“在我长大的地方,蝈蝈意味着生机与吉祥,”时窈笑着说,“送给你。”
萧黎长睫动了下,抬头看着她。
时窈没有问他苏乐瑶为何前来,没有问他们方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甚至没有提及明日便是归期。
她只是将蝈蝈放入他的掌心后,弯着眉眼:“你该教我读书习字了。”
这一日,时窈如同过去的每一日,练习得格外认真。
只是在练完后,她并未如同以往一般,与他一同待在屋中,反而提议道:“我们去山中看日落吧。”
萧黎没有回绝。
他们去了时窈险些摔下去的山崖,看着本红彤彤的太阳落入远方的一片云海。
萧黎却没有欣赏的心情,反而心烦意乱。
可其实,他根本无需心烦。
时窈喜欢他又如何?
他娶的人,该是名门千金、京城贵女,而非一个污泥血腥里爬出来的乞儿。
况且,以时窈固执的性子,她心悦一人绝不会轻易更改。
她离不开他。
大不了……大不了等他将祈安除去,不用金钱将她打发。
他可以将她接回,让她继续留在王府,且不用再当朝不保夕的暗卫。
虽不会娶她,却足以给她一处终生庇荫之所。
想通这一点,萧黎的心莫名变得轻松起来。
恰逢天边只留下一缕晕黄,萧黎听见时窈唤了他的名字。
他转过头,脸颊一阵温软酥麻的触感,一触即逝。
好像一条条牵动着木偶的丝线,牵动着心口与四经八脉在飞跃跳动。
时窈吻了他。
萧黎转过头。
时窈正笑望着他:“结束了。”
萧黎蹙眉。
时窈看向夕阳:“日落,结束了。”
你也是。
【系统:萧黎好感度:80.】
第31章 祈大人?
此次宫宴,是为庆贺当朝皇帝的诞辰所设。
虽说如今朝堂之上,兵权政权尽在旁人之手,皇帝之位如同虚设,可表面功夫仍是要做得光彩些。
因此宫宴这日,护城河畔,花灯蜿蜒如火龙,宫城内更是灯火辉煌,笙歌鼎沸,笛声悠扬,宫人蹑手蹑脚地穿梭其中,舞女们翩若惊鸿,宛如游龙。
文武大臣更是早早便入了席,觥筹交错之间,寒暄含笑声不绝于耳,奢靡至极。
只是这一切,皆与时窈无干。
宫宴后方,一处专供当朝司礼监掌印太监小憩的房间内,时窈身着一袭单薄的艳色纱裙,懒洋洋地靠在房梁之上,只等着祈安“不胜酒力”后,回到此处休息。
一边等待,时窈一边回忆着记忆中原主对祈安的记忆。
原本是当朝最年轻的状元郎,春风得意,少年意气,一朝家变,亲眼目睹全家上下几十口人,因为莫须有的罪名,死于牢狱之中。
再后来,入宫为宦,无人知他经受过多少打磨,方才站在如今司礼监掌印的位子,挟天子令百官。
只是对其宦官的身份,不少官员与百姓到底不忿,坊间口诛笔伐之声不绝,道他狼子野心,谄媚跋扈,心狠手辣,更是暗地称其为“中使宰相”。
这个称谓并非褒义,本朝以来宦官不可入仕,此举不过讥讽他,一个太监,妄图越过天子行使宰相之权,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祈安对此,似乎极少回应。
他在意之人,除了已死的家人,便只有当年的青梅,苏乐瑶。
只可惜,他已是阉人之身,自知配不上他心中的名门贵女,便退至她的身后,默默守护。
甚至因为苏乐瑶的请求,屡次放权与萧黎。
直至最后,苏乐瑶与萧黎终成眷属,萧黎登上皇位,祈安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阉狗”,失权失势。
苏乐瑶请求萧黎饶他一命,祈安孤身一人,身背骂名,隐匿于山林之中,除了每三年寄给苏乐瑶一封书信外,再无踪迹。
时窈晃了晃垂落的小腿,轻笑一声。
事实上,早在走进山林的第一年,祈安便已饮毒自尽,那些书信,不过是他生前,一封封写好的。
还真是痴情。
时窈半真半假地感叹一声,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起来有些踉跄。
时窈忙掩藏好身形,朝门口看去。
房门被人徐徐推开,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扶着门框,缓步走入,而后清瘦颀长的身姿身披月色出现。
来人一袭月白圆领袍朝服,玄色绦带束腰,悬着一枚白玉,身姿挺拔。头戴着墨色进贤冠,垂落两根细细的冠带,愈发衬的那张脸清润风雅,恰如琼枝玉树,风骨自成。
时窈半眯双眸,先前只遥遥见过,这次看清他的样貌,不得不说,祈安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倒也不亏。
只可惜,这人的心另有所属。
这般想着,时窈看着祈安揉了揉眉心,双眼已不见清明,随后,人便倒在了床榻上。
时窈悄无声息地自梁上一跃而下,安静地走到床榻旁,看着祈安双眸轻阖眉头微蹙的样子,缓缓上了床,褪去外裳。
只是,没等时窈碰到祈安,手腕便被人抓住了。
方才还昏迷不醒的人,此刻正睁着双眸,虽然意识仍有些迷离,却不见恼怒,只安静地望着她,嗓音微哑:“姑娘何必自甘下贱?”
时窈倒是没感觉意外,毕竟一个爬到这个位子的宦官,不可能这么轻易被一杯掺了迷药的酒迷倒。
原剧情中,原主在房中也下了大量迷药,祈安才会昏迷不醒。
眼下,她想让他心甘情愿地应下。
时窈看着近在眼前的男子,宦官数年,他身上却仍带着一股文人风骨。
半晌,她垂下眼帘:“祈大人,小女是心甘情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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