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曰曰
“青笋,荇菜,鲈鱼,栗蓉糕。”时窈突然安静道。
祈安不解地看向她。
时窈道:“这些皆是我爱吃的,”说着她徐徐牵起唇角,“以后既要结伴共度,总要对彼此的喜好了然,说不定往后便用上了呢。”
祈安执筷的手轻滞,望着她弯起的眉眼,突然发觉,她说的“二人安稳度余生”,并非只是口上说说而已。
待用完早食,马车早已在府邸门口等着送他前往皇宫。
祈安一袭朝服正要上马车,便听见身后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声低低的“大人”。
他停下脚步回身看去,一袭杏色裙裳的时窈少见的匆忙,手中拿着一个青白的包裹,朝他快步走来。
“大人,”时窈仰头看着他,被废去武力之故,不过短短几步路,她的呼吸便有些急促,脸颊泛红,“你要明晚才能回来,这是给你备好的寝衣和换洗衣物,”身后跟来的阿莲忙将一个檀木盒送上,“里面是汤婆子,如今已是深秋,夜晚寒凉,熬不住便暖暖手。”
祈安看着木盒与包裹,神情怔了怔,直到时窈催促,他方才将包裹接了过去,车夫匆忙也拿过了木盒。
看着马车迎着朝阳渐行渐远,时窈方才转身,正要回到府中,便听见身后不远处的乡邻聚在一块,指指点点地看着她。
“还真是奇了,太监都能有婆娘了。”
“还给他送行呢,准备得真齐全。”
“啧,奸党……”
时窈回身看去,那几人一滞,自顾自地回了家门。
“姑娘,您别听那群人胡说,”阿莲不忿道,“那些人就是嫉妒大人比他们有本事。”
时窈看向阿莲:“你家大人就容着他们嚼舌根?”
阿莲语塞,好一会儿才讷讷道:“大人心善。”
时窈不置可否地笑笑,正要朝后院走,旋即听见一旁的竹林里,传来阵阵舞剑之声,
时窈驻足看去,俊美的黑衣少年马尾高束,手中长剑舞得飒沓作响,刹那间碗口宽的竹子被平切开来,整整齐齐。
段辞。
只可惜,大抵还是年少,剑风到后来微有急躁。
“那是府上的侍卫,段辞,”阿莲的面颊微红,“听闻六年前,段侍卫被大人所救,便一直跟着大人。”
“后来大人遇上无数刺杀攻讦,皆是段侍卫以己之力将刺客击退。”
说话间,段辞已经注意到站在竹林外的时窈。
想到昨夜的传言,段辞冷脸收起长剑,看也不看她,飞身而起跃上墙头离去。
*
皇宫,宣政殿。
因西北边境被侵扰一事,群臣聚于此处商议,皇帝年老昏庸,不过听了几刻,便称病离席,唯有左右副椅之上,祈安与萧黎二人安坐于此。
满朝文武争议了三个时辰,都未能争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这也寻常,当年出兵一事,足足争了十余日,方才定下出征的决议。
午后,文武百官皆停下了口舌之争,殿外的内侍很快将官员家人送来的膳盒一一送了进来。
祈安平静地起身,正欲回到供自己小憩的房中,如以往般一口点心一壶茶便足以应对。
却没等他走出去,便见一个内侍脚步匆匆地小跑进来,手中提着个精致的膳盒,盒面上松竹丹青,径自走到祈安面前:“祈大人,您府上送来的。”
祈安怔忪了下。
便是周遭人都静了下来,纷纷故作不经意地朝这边看来。
唯有萧黎,不屑地嗤笑一声。
今晨虽然听到了一些传闻,可在他心中,一个阉人,一个对自己爱慕数年的时窈,他并不觉得能发生什么事,更不认为,这膳盒是时窈所送。
祈安重新回到副椅,将膳盒放在案几,沉默了会儿方才打开。
三层的膳盒,三菜一汤一蒸饭,及一盘精致的糕点。
皆是他惯吃的样式。
蒸饭上,尤洒了几粒胡麻,竹筷下还压了一张极小的字条,上方书了一句:努力加餐饭。
祈安望着那算不上好的字迹,不由扯了下唇角,片刻后反应过来,很快恢复如常,用起午食来。
这一日,百官直到夜幕降临,也没能议出结果,只得暂且搁置,待明日再议。
而夜晚也果真如时窈所说,突然便寒了下来,寒露与雾气渐起。
祈安倚靠着床榻,就着烛火,一手拿着半卷书卷,一手捧着泛着热意的汤婆子,直到书卷看到最后一页,他的目光不觉落在汤婆子上,指尖因那股温暖而微微动了动。
也许,他可以不必孤独此生,他真的能像乐瑶期盼的那般,安稳过活。
虽无丝毫情爱,却有人在身侧相伴。
翌日,群臣又于宣政殿争议了一整日,祈安也再次收到了府中送来的膳盒。
约莫傍晚时分,两日争议终于初见结果,祈安提着空荡荡的膳盒朝外走,身后微凉的夕阳照在他的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
直到走到宫门口,丹墀上停了数辆内阁大臣府中前来接人的马车。
祈安正寻找相熟的车马,便听见一旁传来一声轻声的呼唤:“大人。”
祈安循着声音看去,而后身形僵立于原处。
靛色马车前,时窈迎着橘色的夕阳站在那里,对他浅浅地笑。
【系统:祈安好感度:10.】
*
不远处。
萧黎看着面前主动来找他的苏乐瑶,这几日,是二人相识以来,她来寻他次数最多的几日了。
可是,他却只觉心中有一股淡淡的空洞不断翻涌,说不清道不明。
就好似,他一直在期待的东西,如今终于得到,却发觉并不是自己期待的那个了。
直到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唤,那嗓音很轻,很淡,却像是顷刻间便将他胸口那个窟窿填补上了。
萧黎回眸看去。
——时窈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对面的男子,唇角……竟带着一丝浅笑。
第34章 有何污浊?
萧黎一直都知道时窈的动向。
知道她入了祈府,知道她服下蛊药后,一人在房中待了整整三日,更知道……她前夜与祈安同宿一室。
只是任凭暗卫如何汇报,他也从未想过,或者说他不相信,那个爱慕自己数年、自己命人给她送去蛊药都能平静服下的时窈,会真的在短短数日内便移情旁人。
且那人还是一个太监。
直到此刻,萧黎亲眼看见时窈站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笑着,接祈安回家的画面。
像极了曾有一夜他晚归时,时窈孤身一人坐在兰溪村那个小院的台阶上,等他回家时的样子,那时也如此刻,她轻轻地笑着。
而最让萧黎恼怒的,便是她的笑。
曾经的她不苟言笑,唯有面对他时,眼中才会有光亮,唇角会微微翘起。
现在,她却对着祈安笑。
真是美好,美好得……刺得人眼睛疼。
“阿黎?”苏乐瑶不解的声音在身前响起。
萧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转头望见面前形容娇媚的女子,这一瞬陡然清醒。
是他亲口命令时窈去往祈安身边的。
时窈如今与祈安这般亲近,也是如他所愿,所以苏乐瑶才会一次次主动来寻他。
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不该愤怒的。
“阿黎,你刚刚在看什么……”苏乐瑶边问边朝他刚刚凝望的方向看去,而后声音越来越小。
她看着于夕阳下相对而立的祈安与时窈,脸色骤然苍白,眼中的失落与委屈像是要溢出来似的。
前几日,她几乎日日都去祈安哥哥府上,只想找他问个清楚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何会与时窈那般亲密。
可却连他的面都未能见到。
如今,终于能够见到他,却仍是亲眼见到以往对她纵容宠溺的祈安哥哥,在与旁的女子对望着。
“今日怎会前来?”萧黎紧绷的嗓音响起,辨不清情绪。
苏乐瑶失魂落魄地转过眸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勉强地笑笑:“没什么,只是……今夜无宵禁,城中有花灯可看,便想问你可愿前去?”
萧黎微微怔忪。
曾经他期盼已久的与苏乐瑶一同如这京城里的寻常男女一般相处,可当她真的相邀,他心中却不见丝毫欢喜。
“我们回家吧。”不远处,女子低柔的嗓音再一次传来。
萧黎并未刻意去听,只是那声音仍不断往耳中钻,搅得他心绪难宁,他忍不住转头朝那方看去。
时窈正与祈安肩并肩一同朝马车走着,二人的衣摆被秋风吹起,在风中勾缠着。
像极了他们曾并肩而立的模样。
那方的时窈似也察觉到他的视线,迟疑了下,朝这边看来。
萧黎心口一跳,下瞬语带刻意地应下苏乐瑶:“好啊,我们一同前去。”
话虽这般说,他的目光始终看向那边。
可是,时窈的视线似乎只在他身上停顿了一息,便平静地收敛视线,上了马车。
那一眼极淡,淡到萧黎的脊背徐徐爬升起一阵森寒。
*
萧黎的好感度波动得异常剧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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