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兰花炒蛋
弘昼得意地问太后:“皇额娘,您觉得如何?”
此时三更早已过了,太后却一点睡意也没有,看着烟花将漆黑的夜晚都点亮了,神情有些怔怔的。
她十三四岁就进宫了,几乎没得过先帝的宠爱,在雍王府的某个角落寂静地过活;先帝登基后,她贵为皇妃,依然过着寂寞的日子。待到皇上登基,日子是变好了,可她作为一个寡妇,必须得活的节制与清净。
紫禁城不乏热闹,但像今日这样通宵达旦、肆意痛快的热闹好多好多年都不曾有过了!
她喃喃道:“好,很好!大家都有赏!”
弘昼立刻吩咐下去,接着太监们端着一盘盘崭新的银锭子上前颁赏,人人脸上都有笑意。
一直过了五更,这场玩乐才散场,陆薇回去洗漱睡觉,她睡得很沉,再醒来时已天光大亮。
陆薇蹭的一下坐起来,喊道:“杏子,杏子,现在几点了?我还要去给太后请安!”
杏子端着一盆水笑吟吟地走进来,“太后早就派人来说免了今日的请安。”
那就好,陆薇顺势又躺回床上。
杏子笑道:“就算不请安,您也得起来用早膳呀。”
陆薇闭着眼睛,像个布娃娃一样任她摆弄梳洗,洗过脸后才算真正清醒了。
吃饭时,杏子拿出一个小银元宝,说:“这是太后昨晚给的赏赐,当时在萱颐堂伺候的人都有,我拿到了这个。”
陆薇笑道:“恭喜发财,一两银子呢!你快攒起来当私房钱,可别轻易就买头花了。”
杏子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等过几年出宫了,我手里有钱就是在家说话也硬气。”
陆薇赞曰:“好姑娘!”
两人说起昨晚的热闹,杏子道:“以前看太后娘娘一直都淡淡的,难得见她那么畅怀,她老人家还亲自放烟花了!”
亲自放烟花不算什么,漫天洒银子才是真实惠
。
所以说太后不亏是个实在人!
……
人人都得了实惠,但不是每个得了实惠的人都觉得高兴。
那些宫女太监们无妨,太后身边服侍了多年的一个米嬷嬷却颇有微词。
米嬷嬷与娴妃有些渊源。娴妃娘家是正蓝旗世袭佐领,米嬷嬷正好是正蓝旗佐领下包衣,因此一层关系,两人很亲近。
米嬷嬷私下就对娴妃抱怨道:“萱颐堂向来清静,这陆答应一来,闹得乌烟瘴气、人仰马翻的。太后的身子到底还没有痊愈,本该清静养病,偏生被她折腾。怪不得别人常说汉人女子轻浮浅薄!”
娴妃抿嘴不语,心里异常恼怒。
但她比米嬷嬷客观,昨日的事说起来都是由和亲王一手操办的,抓不到陆氏的把柄。
“嬷嬷你这话当着我说说也就罢了,当着太后可千万别说。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和亲王可就遭了,这位可是个混不吝的人。”
米嬷嬷道:“我知道,但我就是十分不喜陆答应的这副做派。她别以为哄着太后高兴就什么事都没有,总得给她个教训尝尝,汉女狡黠,巧思多,惯会讨好太后,长此以往还得了。”
娴妃皱眉:“人家就是聪明伶俐,能有什么好法子?”
米嬷嬷笑道:“你放心,我自有办法。”
……
陆薇还不知道有人看她不顺眼了,她在同太后身边的宫女彩绢、彩玉两个比赛踢毽子。
穿越这事真不能深究,为什么不把自己逼疯,陆薇尽量在沉闷的生活中寻找一些小乐趣。
年轻的女孩子们活力满满地在院子里踢毽子,太后在窗前看到心情都仿佛年轻了几岁,还给她们加彩头。
“赢的人有赏!”
午饭照旧是跟太后一起吃饭,当然还有一个娴妃。
快开饭时,和亲王突然来了,太后让人为他单独设了一张桌子。
陆薇满心欢喜有满汉全席一般的自助餐吃,然而菜端上来后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粘豆包、煮饽饽、白煮羊肉、红血肠、猪皮冻,还有一大锅白肉血肠……
米嬷嬷对太后道:“奴婢想着您好久没吃过咱们满洲的传统食物了,今日特意吩咐厨子给安排了一桌,您觉得怎么样?”
山珍海味吃过了,偶尔也会想念普通的家常菜,太后还是很有胃口的,笑道:“不错。”
第15章 菜都是好菜,闻着也挺香……
菜都是好菜,闻着也挺香的,但陆薇吃不太惯。
猪血、皮冻、白猪肉这些她尤其吃不了,光看着就心里犯腻味,从科学角度来说,这可能是她体内脂肪酶不足,于是只好捧着粘豆包小口小口地啃。
太后看她这样子觉得好笑,问道:“怎么不多准备一些别的菜?”
大家伙儿一起吃了几天的饭,彼此的饮食习惯都略有了解,陆薇一向少碰大荤之物。
米嬷嬷与娴妃暗中对了一个眼神,笑道:“您素来倡行节俭,这些菜已然不少,故而奴婢就没有再让膳房再备别的菜。”
娴妃则道:“想来是陆答应吃不惯?咱们满人没入关前最爱吃的就是这些,皇上常说满洲旧俗不可忘,陆答应你还是尝尝吧,这些菜好吃着呢,多吃几次就喜欢上了。”
陆薇瞥了眼娴妃,这位还拿什么“满洲旧俗”压她,看来自己是真得罪狠了娴妃,以至于她频频给自己挖坑。
一个人的饮食习惯岂是那么容易改的?
她从小就吃不得一点肥肉猪皮,不小心吃到嘴里就会呕吐,长大后依然如此,不但红烧肉不能吃,就连普通的菜里放点肉臊子也受不了,若是今日在太后面前失仪,只怕以后都讨不到好了。
富察皇后不管她内心咋样吧,但人家外在表现温柔大气,待嫔妃们也非常友好,陆薇不禁犯疑惑,娴妃对她一个小答应就表现的恶意满满,还做得这么明显,这样狭窄得心胸怎么会成为继任皇后?
陆薇现在就牢记一个原则,娴妃虽然分位等级高,但论起身份,两人是一样的,娴妃不是她的领导,更加管不到她身上来。
她并不多怵娴妃,举起了手中的粘豆包,“我在吃呀!”
娴妃笑道:“光吃粘豆包哪行啊,这白肉血肠极好,汤也香香的,陆答应还是尝尝吧。”
她的完美配合者米嬷嬷随即盛了满满一碗白肉血肠就往陆薇面前送。
陆薇正待想法子拒绝,就在这时一双手把这碗肉接了过去。
“我饿了,嬷嬷给我吧。”
和亲王不知何时过来了,长臂一伸,直接把米嬷嬷手里的碗拿走,放在了自己的桌子上。
米嬷嬷没消停,居然又拿了个碗,准备再来盛白肉血肠……
和亲王似笑非笑道:“正好,一碗不够我吃。”
大有你盛一碗,我吃一碗的架势。
他的混不吝在宫里大大有名,米嬷嬷愣住了,“王爷您、您——”
您了半天,她不知道该说啥。
太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终于开口结束这场小闹剧,沉声吩咐道:“米嬷嬷下去,这里不用你伺候。”
然后目光又扫过娴妃,意有所指道:“娴妃,你要记住少说话才能多吃饭。”
一旁的弘昼闻言笑嘻嘻地说:“皇额娘说得极是,这人啊,嘴巴确实只有一张,话说多了可不就没地方吃饭了,娴妃娘娘,您说是吗?”
娴妃脸红,低头不语。
太后不想让她太过难堪,笑斥弘昼,“你偏又那么多话,吃你的饭吧。”
弘昼笑到:“遵命!”
这顿饭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吃完了,没人再逼陆薇吃什么菜,她啃完黏豆包,再啃煮饽饽,肚子勉强混了个半饱。
娴妃后面很沉默,像一个无情的干饭机器,面无表情地吃吃吃。
好不容易等到太后落筷,她俩终于解脱了,先后告辞离开,弘昼留下来陪太后说话。
……
亲生儿子成了皇帝,母子之间就不再只是单纯的血亲关系了,是以太后现在觉得自己总是和皇帝儿子隔了一层,与弘昼相处反而更亲昵自然。
弘昼同样如此,他的生母裕贵太妃对他管得严格,太后却从小宠爱纵容他,他对太后有一种母亲般的依恋。
太后靠在罗汉榻上喝茶,弘昼干脆连椅子也不坐,靠着太后的膝盖席地而坐。
两人说起家常话,太后问道:“你那福晋吴扎库氏怀孕几个月了,御医有说什么时候生吗?”
弘昼回道:“大概是年底吧。”
太后点点头,“那正好,咱们回京赶得上。”
她拿弘昼当自家孩子看待,便对他的个人生活格外看重,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同吴扎库氏感情极好,吴扎库氏确实也很不错。可你现在是和亲王,王府家大业大,你的福晋生儿育女,操持家事,还不够忙的,哪有功夫伺候你!待这次回京,务必得给她挑两个帮手了,你可不能再拒绝。”
弘昼成亲也有些年头了,府里竟只有吴扎库氏一个嫡福晋。太后与裕贵太妃都觉得人实在太少,一定要指个侧福晋进门。
这种“催婚”的话题不是一回两回了,弘昼听得头疼,直接道:“何必这么麻烦,儿子府上现成有个妾室章佳氏,索性直接抬成侧福晋,省事!”
太后笑道:“这事我与你额娘来操心,你怕什么麻烦?章佳氏也罢,但还需再从外面选一个好的。”
弘昼举手做无奈状,“皇额娘,您与我额娘只管选人进府,可人进来了,烦的还是我啊。女人多了事就多,我实在懒得应付。”
太后伸手拍他的肩膀,嗔道:“我与你额娘不是女人?”
弘昼嬉皮笑脸,“您两位呀,是英明神武的女人,跟凡夫俗子不同。”
太后假装生气,“别贫嘴了!”
弘昼叹了口气,认真道:“皇额娘,您只看刚才的情形,我一个外人都看出了,那娴妃与米嬷嬷合起伙来欺负一个答应。这事儿本不该我管,可我就是看不惯她们那个张狂样儿。”
太后笑道:“这难道就是你的‘侠义之道’?弘昼,你还是太年轻了,女人们在后宅如此,男人们在官场同样如此,没什么区别。”
弘昼道:“可我正巧看到了,也就管了。”
太后警告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娴妃与陆答应之间的事是她们自己的事,她们毕竟是后宫女眷
,以后此等事你再不许插手,免得传出闲话。”
说的是严厉的话,眼里却是满满慈爱。
很多年前,那时候先帝还在世,年妃得了他全部的宠爱,钮祜禄氏与耿氏长年累月的独守空屋,有一回钮祜禄氏病了,先帝破天荒来瞧她,后来才知道是弘昼为她出头,专门跑去先帝的书房,请他来看望她的,太后至今为此事而感动。
弘昼知道好歹,“皇额娘,儿子记住了。”
太后重归正题,“谈正事,最迟明年,侧福晋一定得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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