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姝色 第11章

　　此“寝殿”非彼“寝殿”，唯有香炉中的龙涎香还是那么浓郁，威严持重的帝王正在处理奏章，殿外的内侍进来禀报，说“贵妃娘娘来了”，帝王有些诧异，让人进来。

　　帝王语气温和，眉目还有几分笑意：“贵妃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陛下不欢迎臣妾来吗？”来人身着一袭芍药粉色曳地拖长裙，云髻高挽，露出凝白如玉的肌肤，只是容貌依旧看不清，她娇嗔一声，道。

　　帝王懒洋洋地靠在龙椅的椅背上，沉着的嗓音带笑：“怎会，朕只是有些意外。”

　　“臣妾替陛下磨墨吧。”女子被他笑得有几分局促，脚步如莲的朝他走过去，她手腕纤细的很，而且莹白细腻，让人不由的想握在掌心里。

　　“陛下为何要这样看着臣妾，难道臣妾脸上有东西?”女子吐气如兰，就这么一边磨着墨，一边柔若无骨的往帝王怀里靠，帝王神态无疑是一本正经，甚至称得上是有几分威严，但也没斥责她，而是轻轻的扯了扯她纤细的手腕，于是她整个人坐在了他怀里。

　　随后，帝王将手臂横在她腰间，嗓音低沉的笑笑：“贵妃是有事相求吧？”

　　女子的想法一下子就被他给拆穿，她也不恼，道：“什么都瞒不过陛下，今日徐美人来找臣妾了。”

　　“她找你做什么?”帝王眉目微皱，抚摸着她乌发的动作一顿。

　　“徐美人跟臣妾说，陛下昨夜翻了她的牌子，但陛下只在她宫里作了一副画，作完画就摆驾回宫了。”

　　“所以贵妃今日过来是想劝朕雨露均沾?”登基之后的帝王身上带着不怒而威的气息，听言他似笑非笑的盯着怀里的女子，那股子不怒而威的气息就更加浓郁了，甚至还带着几分危险。

　　“宠幸后宫哪位妃嫔是陛下的自由，臣妾无权干涉。”

　　女子表现的非常温柔大方，可不知她哪句话惹帝王生气了，帝王竟然将她打横抱起，径直朝最里面的拔步床走，女子一下子就慌了，挣扎着要下来：“陛下，现下还是白日。”

　　帝王稳稳的抱着她，动作温和的拍了拍她的脊背：“不是贵妃自己说，朕宠幸后宫哪位妃嫔是朕的自由，那朕想宠幸贵妃，贵妃可是不愿?”

　　女子便没有挣扎了，而是将脑袋埋在他怀里，似是害羞。

　　一场颠龙倒凤，极尽鱼水之欢。

　　帝王醒来的时候额头冒了些许的汗，脸庞俊美，狭长的凤眸带着锐利与深沉，如果说之前几次他没拿这事当回事，现在却是不得不多想了，何以他每次见完淮予的妹妹之后，就会陷入这种奇怪而繁杂的梦境。

　　秦煜三岁被立为太子，及冠之年登基为帝，他立志做一个励精图治的帝王，不能像他父皇一样，年轻的时候备受天下人尊崇，却在天下局势稳定之后耽于美色，糊涂的都要将江山给送给别人，所以他不近女色，但也不会只宠爱一个女子。

　　而梦境之中，看着“他”对那看不清容貌的贵妃的态度，他觉得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帝王扯了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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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群雾缭绕的山峰，小沙弥轻轻的叩了叩红木板做的小门，道：“师父，陛下来了。”

　　紧接着，小屋子的门被打开，胡须尽白，满目慈悲的静慧大师从里面出来，亲自迎秦煜进去：“老衲见过陛下，陛下初年登基，日理万机，怎会有空来清心寺。”

　　两人在一局棋盘的对面坐下，秦煜慢条斯理的开口：“朕有一事想请大师解惑。”

　　“陛下请说。”

　　每次帝王过来，静慧大师都会与帝王下一盘棋，今日也不例外。秦煜执的是黑子，静慧大师执的是白子。

　　听完帝王的话，静慧大师没有表现的很惊讶，甚至是笑了笑，道：“老衲记得当年静妃娘娘便是给先帝下了美人蛊，诱得先帝对静妃娘娘格外迷恋，此蛊不仅迷惑了先帝的心跟神智，而且还伤害到了先帝的龙体。但陛下这四次做的梦兴许对陛下有所干扰，但没有影响陛下其他，老衲觉得这兴许只是一个昭示。”

　　秦煜若有所思，问：“何为昭示?”

　　静慧大师答：“兴许陛下梦中的那位佳人是陛下命中注定之人，又兴许是你们前世有未尽的缘分，以至于转世陛下都念念不忘。”

　　秦煜哂笑一声，所谓的前世今生，他自然是不信的，他能跟谁有未尽的缘分，前面半句倒是有些可能。

　　但是这场梦境始终还是干扰到了他，扰得他心神不宁，秦煜将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上，问：“那可有何办法看清梦中女子的容貌?”

　　“相由心生，兴许陛下心中已经有了认定的女子。”静慧大师跟着将白子放在棋盘上，他意味深长的开口。

　　秦煜指尖一顿，他是有所猜想，但还未认定。

　　于是帝王不置可否。

　　静慧大师见状也不多言，而是静静的陪着帝王下棋，连下三局，无一是帝王赢了，当今帝王不仅能力出众，就连其他方面也极为出众，所以自太子时就备受天下人尊崇。

　　在帝王带人回宫前，静慧大师为其卜了一卦，说·“关于陛下梦境中的那个神秘女子，陛下应该不久后就会有答案。”

　　秦煜凤眸一凝：“多谢静慧大师。”

　　***

　　转眼之间，便到了初夏，莲花池中的莲花已经亭亭玉立，争相怒放。

　　而朝堂也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御史台收集到了逍遥王党羽意图谋反的证据，帝王以雷霆手段让人抄了逍遥王府，便将与逍遥王来往密切的大臣全部搁置在家，派人一件一件的查，半月后便幽禁了逍遥王，连与逍遥王来往密切的凌国公府都没放过，褫夺爵位，该处置的处置，该流放的流放。

　　楚攸宁的贴身侍女扶着楚攸宁上了御花园的凉亭，小声道：“陛下还真是雷霆手段，就这么将逍遥王一党一网打尽，一点也不给逍遥王喘息的机会。”

　　楚攸宁笑了笑，似是在嘲笑她的天真：“自古成王败寇，若是陛下给了他喘息的机会，那迟早会成为祸患。”

　　陛下刚刚登基，朝中肯定有人不服，陛下这个时候不立威，那要等什么时候立威，正因为见识到了陛下的强大，所以楚攸宁一心想着能够入宫，一则是为家族地位，二则是因为她明白陛下，她入宫之后能辅佐陛下成为盛世明君。

　　贴身侍女闻言附和：“姑娘说的很有道理，此番处置了逍遥王，陛下皇位是彻底坐稳了。”

　　楚攸宁看她一眼：“这话你心里明白就好，别乱说。”

　　上次姑母召谢家三小姐入宫，住在宫外的盛华公主来的这么及时，始终让楚攸宁觉得不安，她有点担心姑母这里有皇帝表哥安排的眼线。

　　虽说此刻御花园只有她们主仆两个人，楚攸宁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奴婢知道了。”

　　楚攸宁看着御花园的满园芳菲，不由通过这些花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忠义侯府的谢三小姐，容貌娇美，有才情，性子也柔婉，她在看到谢三小姐第一眼就知道她将来一定是自己入宫的绊脚石。

　　思及此，楚攸宁朝着贴身侍女道：“这次我们楚国公府举办的荷花宴，一定要让父亲给忠义侯府送请柬。”

　　她不信忠义侯府没人过来。

　　楚国公府是当今太后娘娘的母族，平日楚国公府举办什么宴席就没人敢不给楚国公府面子，眼下逍遥王背后的凌国公府跟着倒台，楚国公府俨然成为本朝第一名门，忠义侯府就算有天大的气候，也不敢不给楚国公府面子。

　　“是，姑娘。”

　　当晚，楚国公府的请柬就送到了忠义侯府，还是楚国公夫人张氏派亲信送来，可是云氏看着这请柬一点都开心不起来，连用膳的时候都在想着这事。

　　谢淮安不在，今日围在一张桌子上用膳的有忠义侯夫妇，谢淮予，还有谢姝跟谢清妍一对堂姐妹，忠义侯不忍她劳神，往她碗里夹了块樱桃肉，说：“你若是不放心，那就将姝儿跟清妍一起带去，她们姐妹两人也有个照应。”

　　云氏眼睛亮了亮：“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清妍愿意跟婶母还有你三姐姐一起去楚国公府赏莲花吗？”

　　清妍跟姝儿是姊妹，若是将她们两个一起带去，那就算她被绊住了脚，那还有清妍陪着姝儿，这样就可以以防楚国公府万一对姝儿不利。

　　现如今楚国公府如日中天，又有太后娘娘撑腰，楚国公府若真想做什么，也是做得出来的，云氏不敢大意。

　　谢清妍原本正埋头吃醉酒虾，听到云氏的声音，她立马抬起头：“赏荷花就有莲子吃吗?”

　　众人被她稚嫩的话语给逗笑了，云氏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不止有莲子，还有莲藕羹。”

　　“那清妍要跟婶母跟三姐姐一起去。”谢清妍一听，迫不及待的答应了。

　　如此云氏安心了不少，她又将目光放到谢淮予身上，让他也跟着去，谢淮予觉得自己去可能也很难保护到妹妹，因为到了楚国公府，他不可能一直守在妹妹身边：“淮予为何要去?”

　　云氏：“楚国公府说的是让带着府中的公子跟小姐一起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为自己府中的姑娘或是公子相看人家，淮予你也到了要娶妻的年纪，那日也去看看，万一就在这场荷花宴上看到心仪的姑娘了。”

　　谢淮予心里一阵无奈，妹妹的婚事还未定下来，母亲又开始操心他的婚事了，为了母亲总是念叨这事，谢淮予道：“母亲不必为淮予担心，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第17章 与众不同==

　　“你有心上人了？娘亲怎么不知道。”云氏马上被谢淮予的话转移了注意力，有些好奇的问：“是哪家的小姐?”

　　她的三个孩子在情情爱爱上好像都不是很开窍，所以她们为人父母的只能多费些心，但是没想到长子竟然有心上人了。

　　谢姝跟谢清妍两个小姑娘也都看向谢淮予，清澈如水的眸子中也全是好奇，谢淮予忽然觉得他这个借口找得好像不太好，因为在欺骗人，他轻咳了一声：“等过一段时日母亲就知道了，这不是在说楚国公府荷花宴的事情吗。”

　　“你不去便不去吧。”云氏白了长子一眼，觉得他就是在故意找借口，但眼下确实是楚国公府荷花宴的事情更重要，云氏点点头，温柔的对谢姝跟谢清妍道：“去楚国公府前，娘亲会让珍宝阁的绣娘替你们两个赶制两套新衣裳，到时候在楚国公府万不能失了规矩。”

　　“知道知道。”谢清妍性子天真，话语里带着小姑娘的活泼，她重重的点头：“三姐姐可是我们京城第一贵女，那天去楚国公府肯定是艳压群芳。”

　　云氏忍不住笑起来，轻轻点了点谢清妍的额头：“你啊，嘴这么甜。”

　　不过自家女儿的出色，云氏是看在眼里的，她眉目之中掩盖不住骄傲。

　　忠义侯余光看了爱妻一眼，眼神之中流露着宠溺。

　　谢淮予手中握着鎏金茶盏，气度如清风霁月，低头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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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之间，便到了楚国公府举办荷花宴的日子，来往之人可谓是络绎不绝。

　　忠义侯府的马车是半上午的时候到的，云氏带着两个小姑娘下马车，忠义侯府跟楚国公府没有姻亲，关系算不上熟稔，所以云氏没有料到楚国公府的老夫人会派人在门口等自己。

　　楚国公府的人行事圆滑，底下的人也是将这副做派学到了十成十，只见身材丰腴，脸色亲和的林妈妈朝云氏走过来，笑着道：“谢夫人，您可算来了，我们老夫人跟夫人正在大堂等着你呢。”

　　她人是在跟云氏说话，视线却是径直落到了谢姝身上：“这位便是谢三小姐吧？生得真是倾城国色，柔婉动人啊。”

　　今日的谢姝身着一袭水绿色曳地长裙，腰间挂着玉坠子，乌黑的长发由两支流苏步摇跟如意金簪固定，余下的乌发垂落在腰间，容貌看起来很是娇美柔婉，让人不由的生出好感。

　　她们府上的大姑娘已经是极为出色了，在京城一众贵女中已是翘楚，没成想谢三小姐也是不遑多让，难怪太后娘娘不想让谢三小姐去参加选秀，这样的姿色，再配上她的家世，陛下很难不择她入宫。

　　她若是太后娘娘，她也会这样做，只是这样做终究也是牵连到了她们大姑娘，陛下现在不欲选妃，那大姑娘还要等到何时入宫，思及此，林妈妈的目光有几分隐晦。

　　谢姝能感受到这位林妈妈对自己的打量，她不动声色，纤细的身子站得笔直，嘴角挂着柔婉清浅的笑容。

　　“是，这位是臣妇的小女儿谢姝，另外一位是我们忠义侯府的四小姐谢清妍。”云氏笑意吟吟的冲林妈妈介绍，道。

　　另外一位姑娘明显是忠义侯府其他房的女儿，又没长开，林妈妈兴趣不是很浓，只说谢夫人好福气，然后恭恭敬敬的让她们进去。

　　楚老夫人等人都在正堂，而正堂外面摆着两个极其威严的石狮子，林妈妈掀开帘子，云氏带着两个姑娘走进去：“楚老夫人好。”

　　“老身正说谢夫人怎么还未来，谢夫人就来了。”楚老夫人是那种很威严的面容，但面对云氏的时候很客气，紧接着，她看向了云氏身后的两个姑娘，心下一沉，面上却没表露出来：“谢国公府两位姑娘都很标致。”

　　难怪攸宁着急，这位谢三小姐的容貌竟是这样出色，气质也是不食人间烟火，如此与众不同，陛下很有可能会动心。

　　众夫人的视线也都落到了谢姝跟谢清妍身上，当看到那出落的亭亭玉立，柔婉如水的谢三小姐，众人还是为之惊艳了下。这女子，若只是光有一副美丽的容貌，那肯定会成为红颜祸水，但若又有容貌又有才学，肯定就不一样了。

　　消息灵通的夫人已经知道忠义侯府准备为谢三小姐择选夫婿，都盼着谢三小姐能成为自家儿媳呢，因此楚老夫人一说这话，堂中夫人已经开始向谢姝献殷勤了，连连附和：“谢三小姐容颜清丽脱俗，小小年纪就这般温婉大方，真不愧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

　　另一夫人也道：“谁说不是呢，谢三小姐这一举一动皆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就连我瞧着都觉得怜惜不已，难怪谢三小姐被誉为‘京城第一贵女’。”

　　楚老夫人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所以即便听到这些话心里有些不舒服，楚老夫人也没表现出来，但是楚夫人就不一样了，在她眼里，她的女儿攸宁是千好万好，忠义侯府三小姐是不差，但跟她的女儿比还是差了一些。

　　云氏未出阁的时候是礼部尚书的姑娘，嫁的也是忠义侯，她最是能察言观色，所以当看到楚夫人的脸色，云氏心里一个“咯噔”，笑容温婉的打了个圆场，让谢姝姊妹跟楚老夫人问声“好”。

　　楚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几人落座。

　　几个跟云氏挨得近的夫人连忙跟她搭话，意在巴结，其他夫人则是陪着楚老夫人跟楚夫人说京城最近的趣事，正堂气氛明面上瞧起来很是活跃。

　　直到一个身材微胖的嬷嬷重新进来，气氛稍稍僵持了下——

　　“老夫人，大姑娘来了。”

　　一听说“大姑娘来了”，楚老夫人脸上的笑容顿时真诚了许多，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起来了：“攸宁来了，快让她进来。”

　　下一刻，身着水红色襦裙，上面穿着浅白色外裳的楚攸宁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红色给她的眉眼平添了几分妩媚，她目不斜视的屈了屈膝：“攸宁给祖母请安，给母亲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