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姝色 第12章

　　“攸宁来了，快来给祖母看看。”楚老夫人招呼她上前，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小脸：“近日在宫里，可还一切都好?没有惹你姑母生气吧?”

　　“祖母这是说的哪里话，攸宁怎么会随意惹姑母生气，自从皇帝表哥登基之后，姑母的气色是越来越好了呢。”楚攸宁笑意盈盈的说。

　　“那就好，你姑母一向最疼你这个侄女，你多在宫里陪陪她，你姑母也高兴。”

　　满京上下，谁不知道楚国公府的大小姐是太后娘娘最疼爱的侄女，也是最有可能坐上皇后娘娘位置的人，所以众夫人互相对视一眼，马上就开始夸赞起楚攸宁来，称楚国公府最会培养姑娘，楚夫人一听有人夸赞自己女儿，眉开眼笑起来，很是得意。

　　一时间，忠义侯府的女眷备受冷落，楚攸宁余光往谢姝的方向瞥了一眼，见她丝毫都不受影响，楚攸宁捏紧自己的手指，她敢百分之百确认，谢姝绝对是她未来登上皇后之位的最大绊脚石。

　　殊不知谢姝之所以会这么淡定是因为她前世是帝王最宠爱的贵妃娘娘，自然也受到了无数的赞美，另外则是因为谢姝从始至终就没想过要入宫，她自然不在意这些。

　　“祖母，我看各家妹妹都来了，不如就由孙女先带她们去荷花亭赏荷花吧，等宴会开始的时候，咱们再回来。”楚攸宁收回目光，嗓音如黄莺出谷，道。

　　楚老夫人哪有不允的道理，当即点头，楚攸宁可是在太后娘娘膝下长大的，所学到的规矩礼仪皆非一般人可比，她行事稳重，楚老夫人当然不会拘着她。

　　一众贵女准备去荷花亭，云氏摸了摸谢清妍的小脑袋，叮嘱道：“清妍等会儿别乱跑，要乖乖的跟着你三姐姐知道吗？”

　　“我知道，我会乖乖的跟着三姐姐。”谢清妍模样乖巧，点了点头。

　　云氏这才放下心来，今日来楚国公府的客人这么多，料想楚国公府不会对自己女儿做什么，她可能是有些太敏感了。

　　荷花亭建在楚国公府的荷花苑之中，曲径通幽，满院子的荷花亭亭玉立，香气清新，层层走廊的设计也很精巧，四周栽着石榴树。

　　一众贵女上了荷花亭，楚攸宁特意落后半步，问：“你确定盛华公主不会过来?”

　　上次在慈宁宫，便是因为盛华公主的到来，姑母还什么都没做，就让谢姝走了。

　　小丫鬟点点头，将她打探到的告诉楚攸宁：“回小姐，盛华公主前两日感染了风寒，一直在府中闭门不出，今日早上宫里的陈御医还去盛华公主府给盛华公主诊平安脉了，所以盛华公主肯定不会过来，小姐且放心。”

　　如此，楚攸宁便安心了。

　　京城贵女们聚在一起赏花，总是少不了要比一比才艺，什么“斗茶”、“飞花令”、“作画”、“投壶”等，但是今日荷花宴是在楚国公府举办，众人想到楚攸宁善舞，便想着要不比一下舞曲。

　　楚攸宁自然答应，紧接着，她笑容嫣然的看向谢姝：“早闻谢三小姐才貌双绝，想来这舞艺也定是不凡，不知道谢三小姐今日能不能让我们开开眼?”

　　在场的贵女们面面相觑，完全没摸清楚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感觉她好像是在故意针对忠义侯府三小姐，但好端端的，楚攸宁要针对谢三小姐做什么。

　　场面顿时有些寂静。

　　就连盘旋错落在荷花亭斜上方，有岩石半挡住的含蕊亭上面的楚二叔都有些不赞成的皱眉：“攸宁这丫头，怎么现在还变得盛气凌人起来了。”

　　姑娘家因为年纪小，可能还不觉得，但是像他们这些已经过了那个年岁的长辈一下子就看出来了，攸宁就是在故意针对忠义侯府的三小姐。

　　说罢，楚二叔对身旁一言不发的帝王惭愧道：“让陛下看笑话了。”

　　帝王说了一句“无妨”。

　　谢姝没想到楚攸宁会将矛头对准自己，她貌似没有得罪她，谢姝清婉一笑，站起身：“楚小姐舞艺闻名京城，小女子在舞艺上并不甚精通，怕是不能让楚小姐开眼了。”

　　“姝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谁人不知道我们姝妹妹诗词歌舞样样精通，今日在荷花亭赏荷花的都是与我们交好的姊妹，相当于是自己人，所以姝妹妹不用这般谦虚，除非姝妹妹是不想给我们面子。”

　　这个“不给面子”，楚攸宁咬的极重，仿佛在指责谢姝是在故意为之。

　　谢姝当然是会跳舞的，不然也不会在前世的宫宴上一舞名动天下，被先帝赐婚给太子做良娣，只是她今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跳了，她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但也不是个随便让人针对的人。

　　于是她轻轻眨了眨如蝶翼般的眼睫，笑意清婉动人：“既然楚姐姐这么说，那小女子便却之不恭了，还望小女子跳完之后楚姐姐能指点一二。”

　　女子轻柔婉转的嗓音清晰的传到上首年轻帝王的耳中，帝王微微眯了眯眸。

第18章 心仪==

　　楚二叔鲜少见京城的贵女能这么落落大方，而且大方中还多了几分小狐狸般的狡黠，显得很灵动，这位谢三小姐还真担得起“京城第一贵女”的名头，楚二叔转头对帝王笑笑：“忠义侯府三小姐还真是与一般的大家闺秀不同。”

　　秦煜眉梢微挑，不置可否。

　　楚二叔当然清楚这个外甥是什么性子，不是轻易为美色折腰的人，所以他没接着往下说：“说起来陛下已经登基小半年了，不知陛下心中可有心仪的女子?眼下京城各大世家都可盯着陛下的后宫呢。”

　　当然，这里面并不包括楚二叔，因为楚二叔虽然是楚国公府的人，但是他对楚国公府没有多少真情在，只因当年楚二叔与一江湖女子相恋，老楚国公嫌弃对方身份低微，不同意楚二叔与那女子在一起，还留下一句，若是楚二叔执意与那江湖女子在一起，那就不能算楚国公府的子孙，楚二叔说自己愿意脱离楚国公府二爷的身份，只愿跟心爱人在一起。

　　谁知老楚国公还是对楚二叔心爱的女子下了手，手段极其卑劣，自从经历心爱女子的去世，楚二叔多年来一直未娶妻。他知道楚国公府正在以举家之力送攸宁入宫，但是他对此事并不甚在意，并且他觉得这个侄女没被太后娘娘教导好。

　　当皇后娘娘，也就他们楚国公府敢想，楚二叔眼里闪过一丝讽刺。

　　秦煜狭长的凤眸朝荷花亭看了一眼，只见方才离开的女子已经重新换了一件浅雾紫色软烟罗裙，外罩紫色披帛，容貌清丽，身姿窈窕，看起来像是踏云而来的仙女。

　　底下的人已经在问她今日想跳什么舞。

　　帝王玉手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青花瓷盏，淡笑了声：“倒是有个初步的人选。”

　　楚二叔瞬间有些惊讶，陛下竟然还真有了人选，他温和从容的表情第一次发生变化，问：“哦?不知道是哪家的闺秀，这么有福气?”

　　反正听陛下这语气，肯定不是攸宁，那还能是谁，楚二叔猜不到。

　　李公公则是眉心跳了跳，因为他大概猜到陛下在说谁了。

　　帝王：“是京城女子。”

　　京城女子……

　　那肯定是京城的哪家闺秀了，楚二叔虽说有些好奇，但没有到非知道不可的地步，楚二叔再次笑笑：“陛下喜欢的女子肯定是最好的。”

　　那肯定是没到喜欢的地步，只是帝王没有出声解释。

　　“姝妹妹这是准备跳什么舞?”楚攸宁看着面前身着一袭紫色软烟罗裙，清艳动人的女子，装模作样的笑问。

　　如果单比琴棋书画，忠义侯府三小姐与她楚攸宁应该算是旗鼓相当，但若论其舞曲，楚攸宁觉得应该没人能比得上她，毕竟她不仅能跳霓裳羽衣舞，而且还自创了好几个舞曲，连姑母都对她赞赏有有加。

　　她今日抱的便是将谢姝给比下去的心思。

　　“小女子准备跳丝带舞，然后由小女子的妹妹替我伴奏。”谢姝姿态很柔婉，但丝毫没有被楚攸宁给比下去，她笑意盈然的开口道。

　　她口中的妹妹，值得便是谢清妍了，楚攸宁瞥了一眼她身后看起来娇娇小小的谢清妍，显然是没将谢清妍给放在眼里，但她面上让人挑不出错，她侧身对自己的侍女道：“去取我的琴来。”

　　今日她能在舞曲上将谢姝给比下去，等来日她就能在其他方面将她给你再去，皇后娘娘之位，一定属于她们楚国公府。

　　谢清妍看到了楚攸宁眼中的不屑，小手紧握成拳，这个楚国公府大小姐分明就是在故意欺负她三姐姐，她等会一定要跟三姐姐好好配合，一定不能让人随意的看轻了她们忠义侯府的姑娘。

　　在场其他贵女已经察觉到了楚攸宁跟谢姝之间的不对劲，但人在楚国公府檐下，又不好直接开口，只能保持沉默。

　　谁让楚攸宁身份高贵，又是最有可能坐上皇后之位的。

　　侍女很快就将楚攸宁的绿绮给取了过来，这把琴还是太后娘娘赏给楚攸宁的，楚攸宁让人将琴摆在琴架上，再让人上茶跟糕点，众贵女们在椅子上坐下来。

　　忠义侯府的三小姐才貌双全，想来这舞艺也是不差的，不然场面会弄得很难看，这已经是明晃晃的针对了。

　　“三姐姐，你准备好了吗？”趁着这个功夫，谢清妍一边拨弄着琴弦，一边小声问。

　　谢姝表现的极为淡定，笑容像春光一样明媚，她莞尔道：“我已经准备好了，等会麻烦妹妹了。”

　　她是许久没跳了，但不是不会跳了。

　　谢清妍本来还很紧张，紧张她要是配合不好会让别人看三姐姐的笑话，但看到三姐姐明媚的笑容，谢清妍便没有那么紧张了。

　　谢清妍初学琴筝时，一有空，她就会来请教谢姝，谢姝若是来了兴致，会以舞与她的琴曲伴奏，所以两人在琴舞上配合的很好，一听姐姐要跳丝带舞，谢清妍便想好要弹什么曲子了。

　　谢清妍朝自家姐姐点了点头，随后将注意力放到琴弦上，手指连拨三下，发出清扬悦耳的琴声。

　　琴弦一动，园子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两人的身上，说准确些，应该是落在了谢姝身上。

　　这里面，也包括含蕊亭中的年轻帝王与楚二叔。

　　只见她□□轻点，紫色轻纱披帛一甩，脚步开始随着琴声而动，她腰肢纤细的像柳叶一样婀娜多姿，裙摆摇曳间，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众人只要一眼，便知道谢三小姐是会舞的，不仅会舞，还善舞。

　　寻常人跳丝带舞还跳不出她这样的感觉，如果楚攸宁是想通过这个将谢三小姐压下去，那这个想法肯定是要落空了。

　　楚攸宁的脸色无疑变得非常难看，她自问自己在舞艺方面已经是无人能够越过，没想到谢姝也是善舞之人，简简单单的一个丝带舞，却能被她跳的像蝴蝶展翅飞翔，如同仙女在那凌波微步。

　　随着琴音的高涨，谢姝旋转的脚步加快，像踩着云，披帛丝带随风而动，映着女子娇美的面容，当真是美得让人挪不开眼，她唇角始终挂着清浅的笑意，美眸流转间，愈发婉约动人。

　　她几乎要与她所跳的丝带舞合二为一了。

　　上首的帝王视线难得专注，他瞳孔漆黑，眸色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二叔看了一眼底下翩翩起舞的小姑娘，便收回视线，现在京中的小姑娘，也都是不服输的性子，楚二叔正要与帝王说事情，扭头却见帝王视线一直在下面，楚二叔若有所思，陛下说的该不会是……

　　就连谢清妍都忍不住激动起来，眼眸亮晶晶的，她就知道三姐姐做什么都很厉害。

　　琴声停，谢姝的动作跟着停了下来，微风吹过她的乌发，给她平添了几分说不出的美丽。

　　众贵女对视一眼，只觉得“京城第一贵女”这个名誉，谢家三小姐实至名归，这世上仿佛就没有她不会的。

　　“我就说姝妹妹刚刚谦虚了，姝妹妹方才跳的这么好，可不是深藏不露。”楚攸宁看着众人的脸色，知道这步棋她走错了，她不应该那么着急的想要将谢姝比下去，偏生她又没有回头路可走，楚攸宁端庄一笑，朝谢姝走了过去。

　　“不及楚姐姐舞艺精湛。”谢姝轻软一笑，歪着头道。

　　若是在谢姝跳舞之前，她说这话楚攸宁信，但是在她跳了方才那舞之后，这话楚攸宁是不信的，因为谢姝舞曲动作可能没有她跳的复杂，但是谢姝跳舞的时候像精灵一样灵动，这意味着她在舞艺上有天分，若是换成了其他舞曲，对方不一定没有她跳的好。

　　于是楚攸宁笑容有些勉强，神色明显也冷了下去：“哪里，我看姝妹妹的舞艺并不逊色于别人，还有谢四小姐，弹的曲子也很好听，难怪平日总听人说，忠义侯府最为培养姑娘。”

　　只是不管忠义侯府有多会培养姑娘，楚攸宁都不会给机会让谢姝越过自己，就算将来她们两人同为妃嫔，她也要压过谢姝。

　　说着，楚攸宁招呼人送了两枚如意玉佩给谢姝跟谢清妍，周全其礼数。

　　若是忽略楚攸宁那眼神中的冷意，她此举显然是让人挑不出错来，但她一边摆出着这样的神色，一边又对别人这样亲昵，倒显得心口不一，楚二叔在上首都能瞧见，更何谈陛下了，楚二叔觉得他这个侄女是完全没有机会入宫了。

　　楚二叔灌了一口茶，笑着问帝王：“陛下可要下去?”

　　“下去吧。”秦煜努力忽略心口那抹熟悉的感觉，他指尖微抬，抚了抚金丝袖摆上的褶皱，沉声道。

　　于是楚二叔陪着帝王下了含蕊亭，李公公跟内侍们连忙跟了上去，很快，荷花亭便传来太监拉长的声音——

　　“陛下驾到。”

　　众贵女齐齐一惊，连忙跪了下去：“臣女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9章 丝带舞==

　　谁也没有想到帝王今日会来楚国公府，满京贵女没有想到，谢姝没有想到，楚攸宁也没有想到。

　　跪下去的那一刻，楚攸宁心里盼望着皇帝表哥是刚来荷花亭，没有看到谢姝倾城一舞的场景，不然她心里会后悔不迭。毕竟她之前苦练了一场霓裳羽衣舞，便想进献给皇帝表哥，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进献，若是早知皇帝表哥今日会来，她就会在今日向皇帝表哥进献霓裳羽衣舞，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楚攸宁不想给别人做嫁衣。

　　“起来吧。”秦煜温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谢陛下。”众贵女起了身，若说当今陛下的风采，京城没有女子不仰慕，但当今陛下性子淡漠，一般女子也不敢对视，所以很少有女子敢抬起头来。

　　楚攸宁是楚国公府的大小姐，当然要上前招待人，又看到帝王身边的楚二叔，楚攸宁温婉一笑：“二叔是陪皇帝表哥一起过来的吗？”

　　楚二叔身为楚国公府的长辈，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不给小辈面子，他轻轻点了点头，温和一笑：“二叔跟陛下是在谈事，结果见荷花亭这么热闹，就过来了，谢三小姐真不愧是我朝才女，诗词歌舞样样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