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姝色 第13章

　　楚二叔直接点明了他跟帝王已经看到了谢姝的舞曲，楚攸宁脸色一白，皇帝表哥真的看到了。

　　谢姝轻轻蹙了蹙眉，眉眼一抬，便与帝王狭长的凤眸对上，秦煜嗓音和缓，开口道：“宫里有一把九霄环佩，与谢三小姐的舞曲可以匹配，李公公，你亲自去宫里取。”

　　李公公连忙应：“是，陛下。”

　　楚攸宁心都在滴血，根本没有想到她对谢姝的针对竟让她引起了皇帝表哥的注意，这一切本来是该属于她。

　　其他贵女还是第一次见帝王对一个女子这般亲近，忍不住看向谢姝。

　　谢姝一下子像处在“风口浪尖”上，觉得这人可能是故意的，明明弹琴的人不是她，他还送她九霄环佩，心里无疑是对这人不满，但她面上却是笑得非常温柔，称得上是“清婉如水”，她道：“多谢陛下。”

　　帝王其实只要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口是心非，眼前这女子还真是像个小狐狸，此刻的她好像有几分像梦中那个恃宠而骄的女子，但又不那么像。秦煜眸色锐利，沉声道：“谢三小姐不必多礼。”

　　帝王来楚国公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正堂，楚老夫人听说帝王来了，心下一惊：“你说什么，陛下来了？”

　　“正是，陛下跟二爷一起去了荷花亭，这会儿陛下正在荷花亭中呢。”底下的小厮也是匆匆忙忙的，慌里慌张的与楚老夫人解释。

　　“快扶老身去荷花亭。”陛下身份何其尊贵，他难得来一趟楚国公府，楚老夫人当然要亲自去迎接，楚老夫人扶着林妈妈的手，急匆匆道。

　　很快，林妈妈就扶着楚老夫人来到荷花亭，也顾不得荷花亭有些怪异的氛围，楚老夫人恭恭敬敬的向帝王行礼：“老身参见陛下，没想到陛下今日会来国公府，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陛下见谅。”

　　帝王免了她的礼，帝王的贴身内侍上前扶起楚老夫人，楚老夫人看了一眼旁边低着头的孙女，和蔼一笑，说：“陛下还未尝过攸宁煮的茶吧，荷花亭景致甚好，不如让攸宁给陛下煮一盏茶?”

　　楚老夫人这话是明晃晃的撮合了，楚二叔眼神都不往这边看，楚攸宁眸含期盼，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看向帝王。

　　谁知帝王直截了当的拒绝了：“朕方才在宫里已经饮了几盏茶，不必劳烦表妹了。”

　　早知陛下待攸宁冷淡，却不成想会这么冷淡，楚老夫人有些无奈，但顾忌陛下尊贵的身份，陛下不愿，她们总不能逼着陛下去喝攸宁煮的茶，楚老夫人退而求其次，笑道：“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陛下不若在楚国公府用个膳再走?”

　　帝王冷淡的嗓音响了起来：“可。”

　　“陛下这边请。”见他答应，楚老夫人算是松了口气，她们楚国公府是太后娘娘的母族，帝王的舅家，陛下待她们楚国公府还算客气，这就很好了。

　　帝王来了楚国公府，众贵女哪还有心思赏荷花，那心都落到陛下身上了，即便是远远看一眼也是好的。

　　楚攸宁便带着众贵女回到正堂，谢姝因为还要换衣裳，跟谢清妍走在最后面，这会儿四下无人，谢清妍小声道：“三姐姐，你今日好生厉害，你都不知道，你跳舞的模样像九天仙子。”

　　她眼眸明亮，满是对谢姝的敬佩，谢姝轻轻一笑，道：“清妍妹妹就是这么会夸赞人。”

　　“哪有，我说的可是实话，若我是个男子，我肯定要为三姐姐心动。”谢清妍不赞成的看了自家姐姐一眼，嘟哝一声：“不过三姐姐，你说陛下为何要送你九霄环佩啊?”

　　谢清妍平日练习的琴是夫子替她选的，她很喜欢，她问这话不是羡慕三姐姐得了一把名琴，而是觉得陛下对她们三姐姐好像很不一般。

　　她记得夫子以前好像说过，琴好像也是个定情信物。

　　谢姝觉得帝王可能送她这把琴就是为了让她成为众矢之的，但是她没有证据，女子轻声细语的搪塞：“可能是因为陛下觉得九霄环佩的琴音与丝带舞更为匹配。”

　　“三姐姐说的好有道理，只是我以前听夫子说，琴好像也可以定情呢，所以刚刚听陛下那般说，我还吓了一跳。”

　　谢姝一怔，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前世她被立为皇后，隔日，李公公就奉昭楚帝之命送了一把琴过来，当时李公公说，这把琴是贺陛下与娘娘琴瑟和鸣，恩爱白首。

　　想到这里，谢姝浅浅一笑：“清妍妹妹想得太多了。”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到正堂，男眷跟女眷用帘子隔开了，坐席是按照官位所安排，云氏旁边坐着的是丞相府的梁夫人，而左边的位置是留给谢姝姊妹俩。

　　“姝儿，清妍。”

　　谢姝：“娘亲。”

　　谢清妍：“三婶婶。”

　　云氏笑着让她们坐下，方才荷花亭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人跟云氏说了，幸好女儿也是善舞之人，不然今日肯定要惹笑话，楚国公府大姑娘摆明了就是在故意针对姝儿。

　　云氏只想早点用完膳，早点带着姝儿跟清妍回忠义侯府，楚国公府，反正她们是高攀不起。

　　只是刚用完膳，楚老夫人说她们早已请了京城的戏班子来国公府唱戏，让各家夫人听会戏再走，云氏只得留下来听几曲戏，然后叮嘱两姑娘别逛太远，意思是等会儿就回府。

　　谢姝跟谢清妍两姊妹一口答应，然后沿着听戏的院子外面不紧不慢的逛着，过廊里面种了许多月季，花蕊上面还停留着许多蝴蝶，谢清妍看着好玩，便拉着自家姐姐欣赏。

　　正在这时，手握拂尘的李公公走到二人面前：“老奴见过三小姐，清妍小姐。”

　　“李公公好。”谢姝眉心跳了跳，每次只要见到帝王或是帝王身边的人，她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知道李公公可是有事要吩咐?”

　　“老奴不敢。”李公公对谢姝态度可谓是毕恭毕敬，他乐呵一笑，道：“三小姐，九霄环佩琴老奴已经让人送到了忠义侯府，老奴等会就要随陛下回宫，陛下说他有句话想与三小姐说。”

　　谢清妍瞪大了眼，仿佛知道了天大的秘密，下意识的看向三姐姐，谢姝看着一阵无奈，说：“我去去就来，清妍妹妹在这等我一下。”

　　谢清妍乖乖点头，李公公忙保证会派暗卫保护谢清妍。

　　谢姝这才放心，嗓音温柔：“还请李公公带路。”

　　“谢三小姐这边请。”

　　帝王站在一颗玉兰树下，身姿修长，身着一袭墨色金纹龙袍，光是一个背影便是掩盖不住的尊贵，谢姝轻着脚步走上前，福了福身：“臣女参见陛下。”

　　“谢三小姐请起。”秦煜指尖微拢，回眸，看她一眼。

　　李公公等人非常有眼色的退了下去，偌大的院子只剩下谢姝跟帝王两个人，谢姝心一紧，笑意柔婉的问：“不知陛下要与臣女说什么?”

　　刚刚李公公给出的理由是帝王有话要与她说，她有些好奇。

　　秦煜唇角一勾，说出一句无厘头的话：“今日，谢三小姐好胆识。”

　　谢姝一下子就明白他这话指的是什么。

　　明明是夸赞的话，听在谢姝耳朵里，却觉得他是在说自己睚眦必报，她眨了眨眼，笑得像一个狡黠的小护理，很生动明媚：“臣女便是这样的人。”

　　她不会让别人欺负她，如果没办法硬要被别人欺负，她也要从别的地方讨回来，这就是为什么她上一世非要做皇后的缘由所在。

　　因为满宫嫔妃恨她夺得了帝王的独宠，朝中大臣称她是祸国妖妃，勾得帝王独宠她，坏了皇室的规矩，她若是不坐实了这些传言，坐上皇后之位，那岂不是白受这些委屈了。

　　今日在荷花亭亦然，她若不跳那个舞，就得受着别人的欺负。

　　闻言，帝王蓦地笑出了声，眉尾上扬，绝艳风华。

第20章 怀疑==

　　帝王的容貌是那个很俊美的长相，眉梢斜飞入鬓，凤眸又狭长，五官很凌厉，仿佛没有一点瑕疵。

　　他这一笑，险些晃了谢姝清澈如水的眼眸，她有些不解，也有些不自然的问：“陛下笑什么?”

　　“没笑什么，只是觉得谢三小姐与寻常女子不一样。”帝王沉着而又锐利的目光盯着她，不紧不慢道。

　　谢姝心里一个激灵，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可不想引起他的注意，谢姝克制的捏住自己纤细柔软的指尖，刚想开口，秦煜却是道：“天色不早了，谢三小姐还是早些回到谢夫人身边吧。”

　　谢姝当然没忘记娘亲说听两首戏曲就走，让她们不要跑远，她要是再不回去，只怕娘亲会派人找她。

　　谢姝垂下眼睫，腰肢纤细的福了福身：“那臣女先行告辞。”

　　年轻帝王负手，从喉咙溢出一个“嗯”字。

　　“谢三小姐慢走。”谢姝提着裙角往回走，李公公看到她，笑眯眯的行了一礼，然后回到帝王旁边：“陛下。”

　　“走吧。”秦煜注视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姿态慵懒的“嗯”了一声，若是在今日之前，他肯定只会觉得谢三小姐就是个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但经过了今日，他明显不这么觉得，而且她在他面前还有几分伪装。

　　她在她哥哥还有别人面前是一个样，在他面前又是另外一个样。

　　帝王眸子眯了眯，他再度怀疑梦中的那个所谓的“贵妃”就是这位谢三小姐。

　　谢清妍是那种很乖巧的性子，她一直在原地等自家姐姐，只是姐姐没有回来，她这心里始终放心不下，连蝴蝶都不想欣赏了，一看到谢姝的身影，谢清妍就连忙跑上前，目露担忧：“三姐姐，你可算回来了，陛下是有何事寻你?”

　　“陛下与我说了一下九霄环佩的事，说完就让我回来了，让清妍妹妹久等了。”谢姝随意编了个理由，笑颜莞尔道。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谢清妍本来还欲言又止，听到这话一颗心就放了下来，她还以为陛下对三姐姐有意，所以逮着机会就要与三姐姐私会呢。

　　谢姝观人与微，大概猜到谢清妍想问什么，她莞尔一笑，没再与她谈这个话题：“清妍妹妹还要继续赏花吗?”

　　“那三姐姐陪我再看一会吧。”远处唱戏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谢清妍是真不喜欢听戏，也欣赏不来，她嗓音闷闷的道。

　　谢姝笑意温柔的说了一声“好”。

　　云氏说听两首戏曲就真听了两首戏曲，她跟楚老夫人请辞，楚老夫人很快就答应了。

　　云氏让孙妈妈去找两个小姑娘，一边理了理袖摆往外走，还没走到凉亭，便被人喊住：“谢夫人请留步。”

　　云氏回过头，来人正是丞相府的梁夫人，二十年前梁夫人也是京中闻名一时的才女，丞相府是清流之家，教导出来的公子跟姑娘极为出色，其中以梁三公子为首，云氏温婉而笑：“梁夫人。”

　　梁夫人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几步就走了过来，她伸手挽住云氏的手：“方才人多，一直没有机会单独与谢夫人说上话，不知谢夫人愿不愿意赏光，我们去那边的凉亭喝杯茶，说几句话?”

　　云氏当然不会拒绝，撇开爵位，论及在朝中的势力，丞相府跟忠义侯府差不多，长子在朝中受陛下的重用，那丞相府的梁三公子在朝中也很受陛下的重用，所以能让梁夫人来找自己的估计是儿女的婚事。

　　事实也正如云氏所想，梁夫人一上来便对她女儿大肆夸赞了一番，称赞她女儿有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很讨人喜欢，觉得女儿与她有缘，最后问她女儿婚事是不是快要定下来了。

　　丞相府家风严明，族中的子弟又争气，梁夫人也是那种好相与的性格，云氏当然愿意考虑丞相府，她微微一笑，道：“最近为了这个丫头的婚事，我跟她爹爹也是操碎了心，这婚事，到底还是要看小丫头自己的心意。”

　　“是啊，这嫁人可是关系一辈子的，既要情投意合，也要所嫁的郎君是个知上进的，如果说谢夫人不嫌弃，我想替我家小儿子恒儿做个媒，恒儿先前无意见过三小姐一面，心中甚是喜欢，妾身问过他的意思，恒儿说，若是能娶到三小姐，成亲之后他定不纳妾室，还会为三小姐挣诰命。”

　　当然，梁恒原话说的是“一品诰命夫人”，但是梁恒才刚刚入朝，这要当上一品官员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梁夫人相信自己儿子的能力，但不敢将话说太满。

　　饶是云氏，也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梁家三公子之前还见过姝儿，依着梁三公子的能力，他说这话还真不是空口无凭。

　　“我并非是在故意坑骗谢夫人，因为我知道恒儿喜欢谢三小姐是无意中看到恒儿作的一幅画，然后问他，恒儿才说了这么一番话，我们丞相府不是那种磋磨姑娘的人家，这点谢夫人可以完全放心，要是谢夫人不嫌我们丞相府高攀不上忠义侯府，倒是可以考虑让两个孩子见上一见。”梁夫人眉目真诚，笑道。

　　“梁夫人的话我会与姝儿说，但姝儿是我们忠义侯府最受宠爱的姑娘，我这个做娘亲的不会逼她做她不愿意的事情。”云氏见她这么真诚，心思难免一动，与梁夫人道。

　　“这是自然。”梁夫人笑容愈发亲和，亲自给云氏斟了一杯茶，她对忠义侯府的三小姐很是喜欢，这门婚事若是能成，那就是佳偶天成。

　　云氏下了凉亭之后，孙妈妈迎上来，说两位小姐在马车上等她，云氏点头，带着孙妈妈出了楚国公府的门。

　　其他夫人也陆陆续续的跟楚老夫人请辞，等众人都走了之后，楚夫人扶着楚老夫人回到正堂，此时正堂之中，楚攸宁的几个婶婶都在柔声安慰楚攸宁，楚攸宁一脸的委屈。

　　“攸宁，今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楚老夫人还是第一次见孙女露出这样的神情，有些心疼她，但一想到今日陛下对自己孙女这般冷淡，却赠了一把琴给忠义侯府的三小姐，楚老夫人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她问。

　　楚攸宁便将今日她让谢姝跳舞，还无意间被陛下撞到的事情告诉了楚老夫人，楚老夫人一听，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攸宁准备那个霓裳羽衣舞准备了那么久，一直想进献给陛下看，硬是找不到机会，谁知今日竟然……

　　“母亲，攸宁今日完全是给别人做了嫁衣。”楚夫人原本就觉得谢姝抢了自己女儿的风头，对她不是那么喜欢，听到这话更是气愤不已，跟楚老夫人告状。

　　楚老夫人想的明显要比楚夫人更多，她问：“先前陛下不打算选秀，是不是也是因为太后娘娘没让礼部尚书将谢三小姐的名字添上去?”

　　“是这样，但是姑母的意思是皇帝表哥此举是在故意打她的脸，因为皇帝表哥不喜欢别人做他的主。”楚攸宁声线委屈。

　　陛下刚刚登基，就以雷霆手段处置了逍遥王及一众党羽，那因为太后娘娘插手了选秀之事，陛下不打算选秀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楚老夫人总觉得事情不对劲。

　　“陛下之前跟忠义侯府的三小姐可认识?”

　　“应该是不认识，方才是因为二叔跟皇帝表哥提到了谢三小姐，皇帝表哥才注意到谢三小姐。”楚攸宁摇了摇头，说。

　　“你二叔就会胳膊肘往外拐。”提到楚二爷，楚老夫人冷嗤一声：“攸宁，今日的事情过去便过去了，你先回慈宁宫，将此事原封不动的告诉太后娘娘，看太后娘娘会怎么做。”

　　“是，攸宁就先回宫了。”楚攸宁也想让姑母为自己做主，楚楚可怜的道。

　　楚老夫人让楚夫人送她出门，目光冷了下来，这个谢三小姐，仿佛就是攸宁的克星，要是她先攸宁一步得了陛下的青眼，入了宫，她们楚国公府还要被忠义侯府压上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