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什么?朝廷要拨两百万两银子的军费给边军?”
数日后,南阳王府的书房里传出冯文铭的惊呼。
姜韶华面色沉沉,点了点头:“不但如此,还要减掉各地驻军的三成军费。”
陈卓一脸怒容地接过话茬:“赈济灾民一事,也要缓下来。”
冯文铭气得青筋直冒:“荒唐!简直是荒唐!北方诸郡百姓纷纷饿死,或是变成流民乱匪,正需要朝廷赈济安抚。这么做,只会让北方越来越乱。”
姜韶华目中闪过一丝冰冷:“对皇上来说,边军安稳才是最重要的。”
这么说可能太过无情。可对掌权者来说,最要紧的就是保证兵权安稳。军队稳了,江山才能安稳。
至于百姓在灾荒战乱中死去多少,只要不涉及国本,又有谁会真正在意。
耿直的冯长史,被气得脸孔涨红眼中直冒火星。
陈卓见状,只得耐着性子安慰一番:“你这般着急上火的,毫无用处。木已成舟,我们都接到消息了,可见这事朝廷已经定了。还是好好想想,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应对。”
冯长史反应极快,立刻看向郡主:“郡主,南阳军的军费也会被减掉三成。”
姜韶华道:“这三成军费,由王府补上。现在世道混乱,南阳郡的兵力越强越好。这等时候,不能让士兵们泄气寒心。”
冯文铭在心里算了算,勉强点头:“今年玉米红薯丰收,贩卖出去能换回大笔银子,正好填补上这个缺口。”
提起卖粮,一直没吭声的闻主簿陡然有了精神,张口说道:“郡主,汤家分了三路人,每一路人马带着一万石新粮。按着之前定下的粮种价格,这三万石粮食,应该能换回七八万两银子。”
“账不是这么算的。”宋渊张口道:“每一路粮队都有五百亲兵随行,这些亲兵要吃粮要军饷,万一遇到民匪打仗,会有死伤,还要银子抚恤。”
“如果真计较起来,卖粮根本不划算。郡主也不指望卖粮能换多少银子回来,而是借着这个名义推广新粮。让玉米红薯这两种高产量的新粮在北方落地生根,让百姓们填饱肚子。”
“这是郡主的一片仁厚之心,不能以银子来算。”
能让沉默寡言的宋统领张口说出这么一大通话,也就是为郡主了。
闻主簿呵呵笑道:“宋统领说得没错。不过,能换回些银子,总是好的。”
冯长史点头表示赞成:“闻主簿说的对,蚊子小也是肉。”
他这个长史一点都不嫌弃。
姜韶华接过话茬:“也得做好最坏的准备。”
最坏的准备是粮食被饥民抢走。不但推广不了新粮,还可能遇到暴乱和危险。姜韶华此言一出,众属官齐齐叹了一声。
这年月,想做些事太难了。
“朝廷动静,陈长史继续盯着,有什么消息,立刻来回禀。”
陈卓肃然应下。
姜韶华又吩咐冯长史:“南阳军那边的军费,请冯长史尽快准备。我这就写一封信,让人送去南阳军营。尽快安定住所有将士的心。”
冯长史面色郑重地应下。
姜韶华又看向宋渊:“宋统领,亲卫营每隔三日送一回信,此事就交由你负责。一旦有什么异动,立刻告诉我。”
宋渊拱手领命。
紧接着,姜韶华又吩咐工房加紧打制刀枪兵器盔甲。马舍人负责购买战马事宜。另有林林总总的政务琐事,都一一安排下去。总之,人人都有差事忙碌。
……
两日后,朝廷公文缩减军费的公文送进了南阳军营。
众武将轮流看了一遍,看后或义愤填膺或面色铁青。
“我们驻军不及京军,也就罢了,竟然连边军也压我们一头。”
“我们驻军镇守州郡,保护地方平安,怎么就不如边军了。”
“边军左大将军是王丞相走狗,现在王丞相大权独揽,左大将军可不就威风起来了。张口就索要两百万两的军费!还不是从我们嘴里刨食。”
“呸!老子舍了老娘和媳妇儿女,天天在军营里待着。连口饭都不让吃饱。”
众武将吵吵嚷嚷,于崇神色不变,从袖中又拿了一封信出来:“这是郡主的来信,你们瞧瞧吧!”
郡主来信?
众武将一愣。
李铁反应最快,伸手接了信,看后喜形于色:“大家都别吵了。郡主在信中说了,朝廷缩减的军费,郡主会给我们补齐。”
还有这等好事?!
武将们眼睛齐齐一亮,立刻挤过来看信。不知是谁嚷了一句:“郡主这般对我们,我们以后就都是郡主的人。哪怕郡主要反了朝廷,我也跟着郡主。”
于崇瞪一眼过去:“说什么浑话!郡主忠君爱国,仁厚宽和,爱惜百姓,怎么可能谋反。”
那个武将讪讪一笑,伸手扇自己一巴掌:“我这张嘴没个把门的,就爱胡说八道。不过,我对郡主的心是真的。”
第262章 动乱(一)
南阳军因为有南阳王府支撑军费,这道朝廷来的公文几乎没翻出水花。其余陆续接到公文的各地驻军却炸了锅。
三成军费,绝不是个小数字。每年军费从兵部拨下来,自动就少了两成。这算是兵部截余,也是惯例了。剩下的八成到了军营,驻军统领留两成,其余大小武将再瓜分个两成。最终能到士兵手中的军饷,也就是四成左右。
现在朝廷一下子缩减三成军费,上上下下都得少拿银子。谁愿意将嘴里的肥肉往外吐?
各州驻军纷纷上奏折,大吐苦水,索要军费。一时间,堆积在昭和殿御案上的奏折如山。
王丞相倒是沉得住气,主动去觐见太康帝:“无论如何,要先保住边军安宁。内忧可以慢慢解决,外患一定要拦在边关。臣这就让兵部再下一道公文给所有驻军,今年减的三成军费,等日后年景好了国库充盈了,就给他们都补上。”
太康帝点点头,声音低沉虚弱:“太子年少,不通国事,还请丞相多多费心。”
王丞相肃容拱手:“请皇上放心,老臣一定会尽力辅佐太子殿下,绝不容任何一处出乱子。”
太康帝目中闪过欣慰,低声道:“满朝文武,宫中内外,朕最信得过的就是丞相。有丞相在,这大梁朝堂就安稳得很。”
王丞相是三朝老臣,门生遍布朝野,势力庞大。这几年若不是有太后党制衡,朝中早就成了王丞相的天下。
之前太康帝为了平衡朝堂,暗暗扶持安国公一派。如今病倒不起,就不能再纵容两党相争了。
皇权要平稳过渡,朝堂要安稳,就得先稳住王丞相。所以,太康帝对王丞相处处优容。明知左大将军索要军费是趁火打劫,也忍了这口闷气。
王丞相一脸慨然,对着天子表了一通忠心。转头退出去的时候,嘴角得意地扬了一扬。
太康帝下了圣旨,兵部尚书安国公不得不捏着鼻子照做。这一道公文一下,众驻军自然要将安国公骂个狗血淋头。
倒霉的安国公,在朝中焦头烂额,进了后宫又要被郑太后迁怒责骂,可谓到处受气。
此消彼长,王丞相在朝中气焰愈盛。百官们争相逢迎示好。
王四公子在太子身边行走,也格外受器重。
太康七年冬,在一片混乱动荡中悄然到来。这一日,朝廷又接到了一封加急奏折。
“父皇!大事不妙!”
面色惨淡的太子殿下几乎是冲进了天子寝室。
憔悴消瘦了许多的李贵妃,正为太康帝按揉麻木无力的腿脚。听到太子急促慌乱的呼喊,李贵妃皱了皱眉头,抬眼看去:“什么事这般大呼小叫?你是太子,要有一国储君的气度!”
太子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气度,将手中的奏折递到龙榻边:“父皇,平州反了!”
什么?
太康帝一惊,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支起了半边龙体:“平州为何会反?”
太子面色难看,咬牙切齿地说道:“平州驻军统领扣留军费,三个月没发军饷。士兵们在军营里哗变了!”
太康帝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说一千道一万,有再充足的心理准备,等军营哗变真的来临的这一刻,依旧愤怒难当。
不过是三个月没发军饷,怎么就闹到哗变的地步了?
还有平州驻军统领,平日里喝一喝兵血也就罢了,这等关键时候,怎么能这般压迫士兵?
这些个混账东西,根本就没将朝廷放在心上,没将他这个九五之尊放在眼底。一个个只顾着往怀中楼银子。
“驻军统领被杀了!军营里的大小武将,都被杀了。领头的是一个叫潭胜的,现在潭胜领着五千士兵,冲进平州府,杀了平州刺史一家上下。平州府里的官员,都被关押在牢里。”
太子眼里冒着火苗,迅速道来:“潭胜这个大逆不道的混账,还自立为平州王。这等逆贼,必要铲除!”
这和民乱民匪不同。平州军是一支正规军队,现在这么一支军队造~反,大喇喇地自立为王,分疆裂土,可以说是开了一个极其恶劣的先例。
必须要尽快镇压铲除,决不能容忍!
太康帝龙体颤了一颤,脸上涌过愤怒的潮红,愤怒张口:“传朕之意,立刻宣召王丞相和三位大将军,还有六部尚书……”
话没说完,两眼一白,昏迷了过去。
李贵妃和太子也白了脸:“皇上!”
“父皇!”
……
平州军谋反,太康帝大怒昏厥,卒中再次发作。这次发作被救醒后,太康帝话都说不出来了。
郑太后悲恸难当,也跟着病了一场。
太子殿下强忍悲痛,和王丞相等人商议出兵一事。朝廷对军队造反绝不能容,出兵一事无人反对。不过,在派谁出征的问题上,太子殿下和王丞相意见不同。
王丞相想让卫将军领兵平乱,太子殿下意欲派宋将军前去。
卫将军统领五万英卫营,宋将军的勇威营同样有五万精兵。论兵力,两位将军不相上下。区别只在于,卫将军是王丞相的人。宋将军和安国公府走动密切。
暗流涌动一番角力后,还是卫将军领兵出了京城。
年少气盛的太子殿下大失颜面,心中十分恼火。面上还得装着若无其事,对王丞相依旧敬重有加。
郑宸看似劝慰,实则火上浇油:“如今朝堂都要靠王丞相撑着,为了朝堂安稳,殿下还是忍一忍吧!”
太子冷笑连连:“这样下去,大梁哪里还是姜氏天下,分明成了王氏天下。”
郑宸面色凝重,低声道:“这样的气话,殿下万万不可再说了。万一传到王丞相耳中,惹得王丞相不快,给殿下明里暗里使绊子就不妙了。”
这番暗暗拱火的话,令太子面色铁青。虽然太子殿下住口不语,心中对王丞相的不满却越积越深。
郑宸看在眼中,心里颇为快意。
就在此时,景阳宫的赵公公来了,恭声道:“太后娘娘请太子殿下前去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