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今年南阳郡新粮大放光彩,在干旱蝗灾极度缺粮的北方,玉米和红薯珍贵至极。
到底是谁种出了新粮?
姜韶华麾下何时出了这样的能臣?
这个人是谁?
刘郡守被问懵了:“下官从未去过南阳,对南阳郡几乎一无所知。”
焦郎中当然也不知道,他低声笑道:“南阳郡已经全面推广新粮耕种,培育粮种之人在南阳郡外声名不显,南阳郡的人肯定是知道的。”
所以,问一问于崇不就知道了?
郑宸略一点头。回郡守府后,便令人去请于崇来说话。
郑宸深谙问话之道,先笑着寒暄,说了一通闲话,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到了新粮上。
于崇看着粗豪,其实心思活络,应答谨慎。能说的说,不能说不该说的,一律推做不知。
郑宸兜圈子问了半天,见于崇装聋作哑,心里有些不快。他冷不丁地说道:“其实,于将军就是不说,我也能猜到那个种出新粮的功臣是谁。三年前我去过南阳见过他。种出新粮的人,就是崔渡。”
于崇目中闪过一丝惊愕。
果然是崔渡。
竟然真是他。
郑宸心绪骤然翻涌,脑海中闪过一张青涩的少年脸孔。
谁能想到,当日一个无足轻重的少年,现在竟是南阳王府的大功臣,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大梁的有功之臣。
大梁以农耕为本。一个能种出高产新粮的人,一个能让无数百姓填饱肚子的人,按着功劳封侯封爵都不为过。
“原来郑小公爷认识崔公子。”于崇的声音响起:“既然如此,末将也就不必遮掩隐瞒了。没错,种出新粮的,确实是崔公子。”
“还有,当日敬献给朝廷的新式辕犁,也出自崔公子之手。”
这些事,在南阳郡不算秘密,南阳王府的属官人人都知道。于崇素来以南阳王府臣子自居,时常和宋渊有书信来往,对这些事自然也都清楚。
郑宸眉头挑了一挑,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崔公子屡立大功,郡主为何不上奏折为他请功?”
于崇应道:“郡主自然有郡主的想法和打算。这些就不是末将能过问的了。日后小公爷不妨亲自问郡主。”
郑宸碰了个软钉子,心里冷哼一声,面上不露声色:“这是当然。”
待于崇走后,郑宸霍然沉了脸。
往日,他一直提防戒备王瑾。毕竟,王瑾前世是姜韶华的夫婿,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不用说,姜韶华还为王瑾生过儿子。
没曾想,他真正的对手竟不是王四郎,而是那个一直待在南阳郡田庄里埋头种田的崔渡。
姜韶华不肯留在京城,用尽办法也要回南阳,还曾对着宝华公主等人说过日后要招赘婿,莫非赘婿的人选就是崔渡?
一念及此,嫉火顿时汹汹燃烧,似在炙烤他的胸膛。
郑宸面色变幻不定,忽然起身去了书房,提笔落墨,一挥而就。
写完信后,郑宸沉默许久,伸手将信撕了个粉碎。
现在,他还没有吃醋诘问的资格。再者,以姜韶华眼下的声势威势,大可不理会他。他露出妒夫模样,只会显得可怜可笑。
郑宸慢慢研墨,重新铺纸,又写了一封书信。这一回,口吻就温和多了,就如老友问候。
隔日,于崇领着修整了几日的南阳军启程回南阳。
离开的时候,有许多百姓夹道来相送。
这些百姓,都领了南阳郡的新粮,有了活下去的底气和希望。一张张枯瘦蜡黄的脸孔上浮现笑意,眼里闪着光芒。
于崇看在眼里,也觉欣慰。
郑宸亲自送于崇出了燕郡城门,然后将一封书信给了于崇:“这是我给郡主的信,请于将军代为转交。”
于崇有刘郡守的亲笔信,也不在乎多带一封,笑着接了信,塞进怀中。拱手道别后,策马飞驰离去。
郑宸目送南阳军离去,在原地驻足许久。
……
这一段时日,姜韶华巡查了亲卫营南阳军营,紧接着巡查西鄂县宛县鲁阳县等等。在西鄂县里,姜韶华重重惩治了贪墨粮食的赵主簿。
此事如风一般传便南阳郡,一时间人人心中凛然,当差做事都谨慎多了。
之后的巡查,姜韶华又揪出了几个当差不利或贪墨或疏忽职守的官吏,罢职去官毫不留情。
如此雷霆手段,陈长史看在眼底也有些心惊,私下进言道:“郡主之前手段还算温和,为何忽然这般强硬厉害?”
姜韶华淡淡道:“一味施恩怀柔,心中缺了敬畏,就敢私下做小动作。本郡主这是要警告他们,大梁官场那一套,在南阳郡里行不通。要做本郡主的臣子,就得遵守本郡主的规矩。”
畏威而怀德,简而言之就是欺软怕硬。郡主这是要一露锋芒,震慑人心。以免日后闹出更大的乱子来。
陈卓想了想道:“以后这等事,郡主交给臣来办。臣这个左长史,总该为郡主分忧。”
姜韶华笑了一笑:“不用陈长史为我背黑锅。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厉害。”
第362章 书信(一)
看着郡主坚定又明亮的眼眸,陈卓心里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个念头。
旋即,陈卓自己也被这个念头惊到了。
姜韶华没有留意到陈长史的些许异样,微笑道:“前面就是博望,这回我们在博望县多住些日子。”
陈卓定定神,欣然谢了郡主恩典,默默地将心头闪过的那个骇人念头按捺下去。
半日后,姜韶华一行人进了博望县衙。
陈县令领着一众官员簇拥着郡主进了正堂,一一行礼问安。县丞县尉等人毕恭毕敬,便是陈县令,对着郡主的态度也格外恭敬。
可见姜韶华雷厉风行的手段,颇见成效。这也是上位者应有的手段,恩威并施,刚柔并济,一手萝卜一手棒子,一样都不能少。
“陈县令请起,”姜韶华和颜悦色地笑道:“大家都起身,坐下说话。”
陈县令领头谢了郡主恩典,在陈长史的身边坐下了。
姜韶华问话也不兜圈子,直接了当:“博望县一共接收了多少饥民?现在安顿在何处?”
陈县令早有准备,拱手答道:“回郡主,博望县原本有两批饥民,五日前又送来一批,加起来共有一千六百三十九人。合计四百一十五户人家。臣给他们划了一大片空地,建起了新村落。”
一旁的主簿战战兢兢地奉上了户册和发放粮食的账册。
姜韶华看一眼汤有银,汤有银立刻上前,收了户册账册。这一路行来,郡主每到一个县城,最先做的事就是巡查饥民安顿情形。他精通账目,着实派上了用场。
陈县令还在继续回禀:“……博望县和其余县城不同,壮年男丁多进了矿山。新来的饥民里,臣挑了一些身体健壮的男子,让他们进矿山做事。每日工钱都是现结的,且是以粮食来结算。所以,他们都十分愿意进矿山。”
“如此一来,开垦荒田的人就少了许多。目前只开了四千多亩荒田。”
这个数字和其余县城比起来,确实少得可怜。不过,博望县本来就特殊,不以农耕为主。
姜韶华略一点头:“你做得对,有人手先紧着矿山。用人也别用得太狠了,每日让他们吃饱。”
陈县令拱手领命。
挖矿是重体力活,十分辛苦,且有一定风险。压榨太过,就易造成民乱暴动。一旦掌管矿山之人贪婪无度,或是过于心狠手辣,就如人间地狱。
譬如朝廷的十几座矿山,大多都是刑犯去挖矿,熬不了几年,要么累死,要么就逃走被处死。
南阳郡的铁矿山,却完全不同。每日供应一顿午饭,还有工钱可拿,用人做事也不过度。在博望县,人人都乐意进矿山做事。
这等差事,姜韶华也只放心给陈县令来做。
说完公事,接下来就是晚宴。
陈县令笑着起身举杯:“今年南阳郡新粮大丰收,臣喜不自胜,恭贺郡主。”
姜韶华眉眼舒展,笑着举起茶杯,喝了一口。
玉米大丰收,紧接着是更喜人的红薯大丰收。诸县收粮后,统计出的数字都在冯长史手中。户房上下忙了几日,才算出了今年南阳郡所收的粮食数字。知道这个具体数字的人,在南阳郡里不超过五人。
便是陈县令,也只隐约知道个大概。从郡主脸上深深的笑容,可以看出郡主何等满意了。
今年全郡都种新粮,亩产量比去年涨了两成,粮食总产量是去年的两倍还要多。比之前预估的最乐观的数字还要多三成。
这也就意味着,南阳郡的粮食不但能养活百姓和亲卫营南阳军,能献出一部分给朝廷换来南阳郡的超然地位和声望,还有余力继续招纳饥民。
如此大好前景,姜韶华心情焉能不美。此时再想到出言无忌的崔渡,姜韶华半点都不恼了,甚至觉得这样的崔渡才最真实最可爱。
姜韶华心情美妙,难得主动提笔写信给崔渡。在信中夸赞崔渡做事用心,推广新粮大大有功。
……
这封信,快马三日送进了田庄。
崔渡照例是在田地里忙碌。粮食丰收了,还有许多事要做,譬如要堆肥养地,要再次选种粮培育。还要改良麦稻粟米的粮种等等。
“崔公子,这是郡主的亲笔信。”一路快马来送信的孟三宝,顾不得抹去额上汗珠,忙将郡主的书信送过去。
“我的手上沾了泥,太脏了,你将信放我怀里。”崔渡忙道。
孟三宝会心一笑,将信塞进崔渡怀中。
大概是天上的太阳太过炽热的缘故,崔渡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怀揣着郡主书信的胸膛热乎乎的。
在田里忙了一个时辰,崔渡才得了闲空,回屋子洗干净手,小心翼翼地取出被捂热的信封,拆开仔细看了起来。
郡主写得一笔好字,所谓字如其人,端正清隽却又透着锋芒。
信里没什么私语,都是夸赞他做事用心当差得力之类的。这很合乎姜韶华的脾气。
崔渡没觉得失望,甚至很是喜悦,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将信看了三遍,又贴在胸膛处,在床榻上翻滚两圈。
就如世间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初次收到了心上人的礼物一样。
屋子外的两个小厮,对视一眼,偷偷笑了起来。
“瞧瞧我们公子高兴的。”
“郡主在外巡查,都没忘记我们公子,还特意写了信来。换了谁,谁都高兴。”
“照这么下去,我们公子或许真能有大造化。当年的卢郡马,什么都没有,就一张脸能瞧,还能入赘南阳王府呢!”
“我们公子勤勉能干,会培育粮种,会种新粮。南阳郡今年的大丰收,我们公子要居头功。也就是我们公子年少,没到正式做官的年龄。不然,就是去了朝廷,这份能耐也够做个大官了。”
“嗐,你也太天真了。你以为有才就能受到重用吗?你信不信,当日公子要是在京城被谁收留了,根本就没机会做那么多事。无权无势的,立些功劳也会被抢走。你当所有人都能像我们郡主这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