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女帝陛下彻底展露出了冷酷无情的铁血手腕。满殿文武都被震住了。
之后,便是吏部衙门的清洗。
举凡是张尚书的爪牙,要么被罢官,要么被流放,贪墨严重的被砍头。最后,吏部衙门几乎为之一空,只剩寥寥几人。
紧接着,女帝陛下又下了一道圣旨,令陈丞相兼任吏部尚书。王中书令升迁为吏部右侍郎。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女帝陛下这是将吏部衙门交给了王瑾。只是,王瑾实在太过年轻,资历不够。索性就让陈丞相担个虚名,实际的差事都得王瑾来做。
“王侍郎,”坐在龙椅上的女帝陛下威严日盛:“吏部缺的官员,都由你来挑。你列好名单好,呈给朕看看便可。”
这是女帝陛下对新任吏部侍郎的绝对信任。
王瑾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拱手领命。
王瑾在走马上任之前,先回府和不甘寂寞的老父亲通个气。
王丞相早已先一步得了消息,见了儿子,难得的和颜悦色:“张尚书这一走,倒是给你腾出了好位置。你才二十四岁,就做到了吏部侍郎。比你爹当年可出息多了。”
“你在吏部好好干,熬个几年资历,说不定三十岁就能做吏部尚书。”
女帝陛下确实言而有信,是真地重用栽培王瑾。
王丞相心情大好,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这是我给你列好的名单,你自己看一看,从中挑些合心意的。”
王瑾接了纸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几十个人名。这份名单上的人,都是昔日的丞相党羽。不过,大多外任做官,不在京城。
王丞相做了多年丞相,对用人颇有心得,张口指点儿子:“张尚书经营吏部多年,吏治败坏,根由就在张尚书。皇上忍了几年,借着贪墨卖官一案,直接将张尚书连根拔起,党羽也一并清楚。现在吏部缺人,却不宜从六部调用。”
“从外放的官员里选精明能干的,充实吏部,是最合适的。这些外任官员,和京官们牵扯不深,以后听你差遣,也能迅速形成良好的吏治风气。”
“这些人你只管放心用,都是能干得用的。”
王瑾也不客气,将名单踹进衣袖里:“我一个人不能拿定主意,得和陈丞相商议着用人。明日,我就将名单给陈丞相先瞧瞧。”
亲爹总不会坑儿子。这几年,王瑾能稳稳立足朝堂,背后的王丞相功不可没。
隔日,王瑾先去吏部上任。
吏部衙门一共就剩八九个人。这些侥幸逃过清洗的官员们,个个老实如鹌鹑。
谁能想到,女帝陛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这般狠辣。张尚书落得凄惨下场,以前的一众同僚,有贬官有流放还有被砍头的。
他们实在是被吓破了胆。
王瑾新官上任,也没有邀买人心的意思,目光掠过众人,声音冷峻:“大梁吏治败坏,根由就在吏部。皇上令我来做吏部侍郎,我定要扭转昔日的恶劣风气,令吏部吏治清明。”
“你们既然被留任了,可见往日没犯过什么大错。从今日起,用心听令当差,也就是了。”
众官员战战兢兢,拱手应是:“侍郎大人只管差遣,下官一定听令行事。”
王侍郎紧接着进宫面圣,将王丞相列好的名单,先呈给女帝陛下。
姜韶华看了名单后,笑了起来:“这份名单,是你父亲列出来的吧!”
王瑾坦然应是:“臣的父亲做了几十年丞相,门生遍布大梁各地。这份名单上的人,父亲夸他们能干得用,想来总是能用一用的。具体要用谁,还请皇上定夺。”
姜韶华微微一笑:“朕说过,吏部以后由你掌管,怎么用人都是你王侍郎的事。名单朕看了,你拿回去,和陈丞相商议定夺。最后定好的名单,给朕看看便是了。”
姜韶华对王瑾的信任当然没到这份上,主要还是信得过自己的丞相。有陈丞相把关,总不会惹出大乱子。
王瑾恭声领命,拿着名单就去找陈丞相。
陈丞相每日操劳忙碌,非但不见老,反而精神奕奕显得愈发年轻了。对有胸襟有抱负的男人来说,权势便是最好的长寿药。
陈丞相仔细看了名单。大梁朝有品级的官员上万,这些人陈丞相大多没见过。不过,真正的能臣,每年吏部考核都是上上等。陈丞相过目不忘,都有印象,伸手点了其中十来个。
王瑾拿笔,将这些名单都圈出来。
官场上人事变动不是小事,拔出来一个萝卜,就得再填一个萝卜进去。调了这么多官员进京,就意味着出了许多官缺。
吏部得从候补的官员中,挑出一批官员去上任。
往日跑官卖官的恶习,被坚决遏制。王侍郎向天子进言,让所有候补的官员考试,从中选拔人才。
天子应允,并以此为常例。
考试期间,有人悄悄去王家走动。王侍郎看了名帖后,直接就将此人的名单从候补官员中划去。
消息传开后,再没人敢登王家的门。
这一次吏部选官考试,确实开了大梁先河。考卷上经史子集只占了两成不到,大半题目都有关民政民生。
考试结果出来后,大大出乎众人意料。通过吏部选官考试的官员中,女官的人数竟多达八人。
这八个人中,有卢青青和崔允儿,陈瑾瑜的名字也赫然在其中。
第803章 番外之外任(一)
陈瑾瑜要外任,最不舍的,不是陈丞相,而是大梁天子。
姜韶华拉着陈瑾瑜的手,依依难舍,口中喊的是昔日昵称:“瑾瑜姐姐,你这一走,至少也得五年。你真舍得下我么?”
从她十岁起,陈瑾瑜就伴在她身边。到今年整整十一年了。
她已经习惯了张口就喊陈舍人。也习惯了操劳过政务国事之后,和陈舍人闲话说笑几句。
说句实话,她离得了崔渡,都离不了陈瑾瑜。
陈瑾瑜被姜韶华难得的黏糊逗乐了:“我又不是一去不回来了。就做一任,过五年就回京城,转任六部。到时候,皇上日日看着我,少不得有嫌我烦的时候。”
是啊,陈瑾瑜要做真正的大梁官员,就得踏踏实实一步步做起。
她再不舍,也得放陈瑾瑜离开京城。
姜韶华叹了一声:“你以后要经常给我写信。”
陈瑾瑜笑道:“那是自然。我一个月写一封信来。到时候你别嫌我聒噪啰嗦就行了。”
姜韶华终于笑了起来:“那怎么会。对了,你想去哪儿外放,只管和我说。”
这就是天子近臣的好处了。
想去何处,和皇上说一声就成。
陈瑾瑜早有打算:“我想去豫州。之前贪墨卖官案,就是从豫州而起。卓郡守被斩了,郡守之位空了出来。我想去接任。”
“当地的百姓过了几年苦日子,我去了之后,要好好治理民生,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些。”
“我也有些私心。父亲就在豫州做刺史,我去豫州当差,以后离父亲母亲都近一些。隔一段时日还能去州府和他们相聚。”
外任做官就是这样,一别就是天南海北。陈刺史领着妻子在豫州,陈浩然带着妻女在博望县,陈丞相在京城。祖孙三代相隔遥远,只能靠书信来往。
陈瑾瑜谋外放,便想着离父亲近一些。
姜韶华点头应允:“好,你就去豫州。”又笑着打趣:“马耀宗随你一同赴任,给你做副手。于公于私你都管着他。”
陈瑾瑜抿唇一笑:“从十年前做郡主舍人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压他一头,他早就习惯啦!”
姜韶华乐得直笑。
其实,崔渡也是一样。于公,她是女帝,崔渡是臣子。于私,崔渡是赘婿,比妻子也是矮一头的。
女强男弱的婚配风,已经悄然在女官们当中蔓延开来。譬如卢青青和崔允儿,两人到了成亲的年纪,都是招的赘婿。卢氏和崔氏半点不傻,家族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官,出嫁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外人。招个赘婿进门就是了。
宫里的三位年轻舍人,都没成亲。她们白日忙碌当差,难道以后成亲嫁人去相夫教子伺候公婆打理内宅?
从她们考中女进士踏入官场的那一刻起,她们的人生轨迹就注定了和寻常女子不同了。
陈瑾瑜要外任,手中的一摊差事通通分给了陆真王舒和李芳菲。
走之前,她还私下嘱咐陆真:“陆真,你是从南阳郡来的,皇上对你格外器重信任。你也代表着叶县女子书院的脸面。你在宫里当差行事,得比别人更谨慎更仔细。”
这个别人,说的就是王舒和李芳菲了。
她们两个出身大族靠山强硬,却都被陆真压了一头。心里哪能服气?平日里大面子上还算和睦,私底下不时地争锋较劲。
陆真在宫中历练几年,成长了许多,那份谁都不服的朝气蓬勃,被沉稳悄然取代,闻言笑道:“陈舍人放心,我一定好好当差,不会给书院丢人。”
陈舍人拍了拍陆真肩膀:“好,我就喜欢你这份心气。”
又压低声音道:“皇上平日忙于政事,偶尔得了空闲,也喜欢说说闲话,既是消遣,也能稍稍排解压力。我走了,以后陪皇上闲话等任务也就交给你了。”
陆真挺直腰杆,张口就应了。
陈舍人细细交代嘱咐了许久,才离开昭和殿。走出一段路后,陈舍人忍不住转头看一眼。
一个熟悉的身影竟出现在殿门处。
是她此生挚友姜韶华。
陈瑾瑜眼眶一热,泪水涌了出来。
姜韶华隔着遥远的距离,冲陈瑾瑜挥手。
陈瑾瑜情难自禁,转身冲到姜韶华身边,一把抱住她。
姜韶华眼睛也湿润了。她轻轻拍陈瑾瑜的后背:“瑾瑜姐姐,此去山高水远,一路珍重。”
……
陈瑾瑜红着眼上了马车,哭了一路,回到府中的时候,眼睛都快哭肿了。
马耀宗看着心疼得很,伸手搂住妻子:“这是怎么了?你不是进宫向皇上道别吗?怎么还哭上了?”
陈瑾瑜哽咽不已:“我舍不得皇上。”
马耀宗轻轻拍妻子的后背,柔声哄道:“你要是实在不想走,我们就不走了,厚着脸皮再留下来。”
陈瑾瑜一边抹眼泪一边道:“那怎么成。我不想靠着皇上和祖父的庇护过一辈子。我要做真正的朝堂重臣。”
马耀宗也就是随口说说。朝堂人事变动是大事,岂能儿戏。陈瑾瑜谋外放做官,不仅是为了日后前程,更是要避祖孙同为天子心腹宫中弄权的嫌疑。
陈丞相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中权力大的惊人。陈瑾瑜就不能再留在宫中,应该避让出京。
等日后再回京,也不宜做天子近臣,转任六部衙门才是正途。
陈瑾瑜狠狠哭了一场,心情稍稍平复。
夫妻两个收拾打点行装,拜别祖父,趁着康哥儿还在熟睡时启程离京。
出了京城,行路几日后,陈瑾瑜总算从离愁别绪中挣脱,脸上有了笑容:“以前我随郡主东奔西走,在京城一待就是几年,现在终于又出来远行了。”
马耀宗留起了短须,俊郎的脸孔被阳光晒得泛红,颇有大梁官员的卓然风采:“等到了豫州,我们先去拜会岳父岳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