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柳笑春风
赵溪音无声地叹了口气,也只能点点头:“好。”
她赢了凉依一场,凉依的性子肉眼可?见?收敛许多,可?仍旧是个直来直往的姑娘,这?样的性子本不适合待在宫中,对自己对司膳司都不好。
可?胡尚食不知吃错什么药了拐着?弯要把人留下,还答应让自己当?凉依的师父。
有这?么个不省心的徒弟,怎么看往后都得费心了。
赵溪音一方面这?么思?忖着?,另一方面又实在欣赏凉依的才能,终究是后者大?过前者,决心收下这?个徒弟。
她对凉依郑重其事道:“凉御厨,我可?以?收你为徒,但在我这?儿,师徒不止是个名分,我是你师父,你要听我的。”
她原意是想让凉依听话,收收性子,跟着?她专心学厨艺。
可?没想到凉依会错了意,上前一步,拉起裙摆就要跪地拜师。
惊得赵溪音舌头都磕绊了一下:“扶、扶起她、扶起她。”
凉依眨巴一下眼睛:“不是拜师吗?”
她拜上个师父的时候,可?郑重了,光香都敬了三回。
把尚食局等三位女官看得直眼热,自己捞不着?的国相外孙女,抬脚就要给赵溪音磕头,什么便宜好事都让赵溪音一人占了。
赵溪音哭笑?不得:“我不是让你行大?礼啊。”
她给每个新厨娘安排师父,并未像庖厨界拜师门那样郑重其事,只是图新人有个老人儿带,讲解宫中侍膳的规矩、嫔妃的口味和喜好等等,帮助她们?尽快融入司膳司。
这?么解释一番后,新晋御厨这?才懂了,看向老御厨们?的目光又多了一重好感。
既然凉依都选好了师父,胡尚食也没有心思?再包揽分配师父的活计,兴致缺缺地摆摆手,把安排师父的事扔给了赵溪音。
而后领着?两位女官离开司膳司。
赵溪音让她们?自行挑选,无论是新晋御厨还是老御厨,对对方都不甚熟悉,这?回的选择更多是缘分使然,但不带功利的挑选其实更轻松,很快,新老御厨完成了各自的结合。
“那赵燕……”徐棠提醒道。
赵溪音说:“小堂,赵燕就给你当?杂役,你费心教着?她些?。”
徐棠原本对赵燕的印象并不好,但这?回再见?赵燕见?她脸上自负全无,一副拘谨的可?怜相,便也没有说任何为难的话。
加上赵溪音亲口交代,便点头把赵燕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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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食局擢选御厨的事总算告一段落。
每位老御厨都分到了一个新厨娘,带着?她们?,教着?她们?,新御厨用心学着?,也分担着?老御厨们?的活计。
司膳司虽有一批新人涌入,却仍在乱中有序地运行着?。
对于新晋御厨来说,御厨的身份足以?让她们?脸上有光,皇宫的差事也足以?让她们?新奇,能在这?里见?识到皇家内院的尚食局,见?到活生生的后宫嫔妃,甚至和她们?说上话……新御厨刚来的第一年?,总是事事新颖。
没进司膳司之前,一些?传闻总说尚食局是六局一司中地位最低,司膳司是尚食局四司中地位最低,总之是宫中最低等的存在,她们?心里总有些?担忧。
可?真正融入进来才发现,司膳司御厨的地位并没有那么低,虽然尚且不能和尚膳监比肩,行走?在宫中,六局一司的宫人也会和善地打招呼。
对于老御厨来说,新御厨的加入让司膳司的力量壮大?不少,最先?感受到的便是活计轻松许多,其次是初为人师的兴奋。
很多老御厨其实也是二十左右的年?轻姑娘,在新人面前装少年?老成,拿着?师父的架子讲解宫规,可?装不了五日,便原形毕露,开始兴致勃勃地讲起司膳司的往事。
什么司膳司原先?地位有多低,什么当?年?御厨的经历有多心酸,什么你们?现在算是赶上好时候了……并把司膳司第一次做御菜、第一次给宫廷夜宴侍膳的光辉往事拿出来大?讲特?讲。
至于凉依,近日在赵溪音的教导下好好磨练厨艺,学着?给玉嫔、鲁婕妤等侍膳,师徒俩,一个性子和善,一个天?性慕强,相处倒也愉快。
直到端午前夕……
端午临近,六局一司的宫人纷纷开始为端午做准备,尚衣局给各宫主子裁制端午新衣、编制五彩绳,御膳房把驱虫辟邪的药草装进福袋,司药司给各个宫中分发雄黄粉和艾草,司膳司也不得闲,要给各宫嫔妃包粽子。
光禄寺运来包粽子的食材,糯米、红枣和槲树叶。
此时,粽子的种类还比较单一,以?蜜枣甜粽为主,后世那些?琳琅满目的内馅儿,当?世还没诞生。
司膳司包粽子也并非为着?宫中的端午节庆,只是当?点心给后妃们?享用,至于上供祖先?、中奉节庆、下上众臣的“御粽”,还得尚膳监来做。
因此赵溪音也没在粽子上花大?心思?,只让厨娘们?按规矩做了蜜枣甜粽,等侍膳时和膳食一并带去?各个低等嫔妃的宫中。
她与凉依也去?永和宫送粽子,经过尚膳监时,赵溪音被尚膳监的一名御厨叫住。
那御厨态度倒是谦和,施了一礼后才张口请教道:“赵掌膳,我是尚膳监的一名普通御厨,在包粽子时遇到了一些?问题,可?否指教一番?”
“你们?尚膳监的御厨还需要指教?”
这?话不是赵溪音所说,是凉依说的,她对尚膳监的印象不太好。
凉依的性子有些?高?傲,不和司膳司的厨娘打成一片,除了赵溪音,几乎没和其他厨娘说过。
徐棠她们?在讲司膳司的往事时,偶尔也会提一嘴同样侍膳的尚膳监,对对手的评价总是不太好。
凉依虽不交谈,却把这?事给记着?,对尚膳监相当?敌对,因此这?名御厨介绍自己是尚膳监的人后,她的脸色就不耐了。
尚膳监和司膳司是天?然的对手,这?是不争的实事,可?尚膳监有那么多御厨,不见?得每个人都是敌人,尤其在对方态度良好的情况下。
因此赵溪音及时拉住凉依:“交流厨艺的事,那么抵触做什么?”
凉依谨记拜师时说的,听师父的话,因此赵溪音一开口,她就闭嘴了。
那御厨不好意思?道:“若实在麻烦,就算了。”
“没什么麻烦的,我随你去?瞧瞧。”赵溪音转头对凉依说,“在这?等我片刻。”
她也是头一回当?师父,还是给凉依这?种心高?气傲的人当?师父,其实也不太懂的怎么当?,末了,还用夹子音说了个:“乖。”
凉依霎那间红了耳根,想当?年?她在江南叱咤长江两岸,旁人都喊她“凉神”,怎么到了赵溪音这?儿,成了……乖。
等赵溪音走?远,她耳根子上那点红才逐渐褪去?,又成了面无表情的模样,任哪个宫人经过都不去?看一眼。
“呦,这?不是司膳司的厨娘吗?怎么站在我家门口?”
凉依听到这?声质问,转动目光,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太监,对方语气中带着?轻蔑,她说话自然也不留情:“你又是哪个?”
那中年?太监倨傲道:“我是尚膳监的王监令,你不去?侍膳,站在我尚膳监做什么?”
尚膳监的王监令,凉依有所耳闻,尚膳监的一把手嘛,比胡尚食官职还高?的四品官员。
既然站在别人家门口了,她便答:“我在这?儿等我师父赵掌膳。”
王监令笑?了:“原来你是赵溪音的徒弟,新选进来的御厨,只是不知赵溪音进我尚膳监做什么?”
凉依不习惯被人一直问话,不耐烦道:“还能做什么?指导你手下的御厨包粽子呗。”
王监令的笑?容消失了,赵溪音什么级别,也配教他尚膳监的御厨包粽子?
他见?凉依手上的托盘中有粽子,阴阳怪气道:“这?是给低等嫔妃的粽子?也是,司膳司是没有资格做御粽的,历年?端午,皇上上供先?祖,下赏群臣,乃至端午家宴,用的都是我们?尚膳监做的粽子,司膳司只有看着?的份,给低等嫔妃做粽子,也算勉强解了包粽子的瘾了。”
凉依知道司膳司只给低等嫔妃做粽子的规矩,可?听王监令这?么说,还是忍不住生气:“你在得意什么?尚膳监做御粽不过是宫规所在,真论起包粽子的手艺,司膳司不知比你们?强到哪去?了。”
说来也怪,她对司膳司并没有什么集体荣誉感,可?让尚膳监这?么一嘲讽,张口维护的却是整个司膳司。
王监令不料凉依这?般牙尖嘴利,一点身份都不顾及,阴沉着?脸道:“你只不过是个新来的厨娘,敢跟我叫板?”
凉依根本不怕:“厨艺差就搬出身份压人,王监令,你要不要脸?”
王监令气的脸上肥肉乱颤:“一群头发长、见?识短的井底之蛙,只是嘴上功夫了得,等尚膳监的粽子上了端午筵席、尚膳监的御厨全体领赏时,你就嫉妒到发疯吧。”
凉依冷眼看着?王监令,刚想怼回去?些?什么,就见?赵溪音出来了。
她忽略掉王监令,对赵溪音解释:“师父,不是我主动挑事。”
先?前赵溪音曾不止一遍地跟她说过,皇宫内院,一言一行都可?能惹出祸端,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许主动招惹事端。
赵溪音的神色不好看,轻声说了句:“我知道。”
而后,她站在凉依面前,直面王监令:“以?王监令的身份,欺负我司膳司一名新来的厨娘,怕是会让人不服?”
“欺负?”王监令连胡尚食都不放在眼里,自然也不惧赵溪音,“是你这?新来的徒弟不懂宫规,不知道向来端午御粽都是尚膳监专供的规矩,本官只是教导她一番。”
“我的徒弟还轮不到王监令教导。”赵溪音缓缓道,“我没记错的话,尚膳监专供御粽,是传统,而非宫规,王监令也别太自信了,万一今年?丢了这?份差事,大?话却放出来了,多丢人啊。”
王监令皮笑?肉不笑?:“赵御厨说笑?,怎么可?能会丢?”
赵溪音淡淡:“那可?说不好。”
王监令想起上次万寿节夜宴,他们?尚膳监的风头便是被司膳司被抢了,整整三十一道菜啊,没一道打得过麻辣烫。
他脸色很不好看,心里憋着?一股火,转头看到出来相送赵溪音的尚膳监御厨,冷着?嗓音问:“就是你劳驾赵御厨,去?尚膳监指教的?”
那名御厨见?王监令脸色不善,结结巴巴答:“是、是啊,我想包些?蜜枣粽子以?外的馅儿粽,想、想让赵御厨帮忙挑选食材……”
“我尚膳监的御厨高?手如云,哪个不比司膳司的厨娘经验老道?”王监令阴沉着?脸训斥,摆明就是说给赵溪音听的,“历来宫中侍奉蜜枣粽,你瞎折腾什么?滚回去?,老老实实做蜜枣粽!”
赵溪音心中暗叹,尚膳监看似风光,御厨的生存却艰难,连自己的想法都没有发挥的空间,她们?司膳司虽然规模、地位都不如尚膳监,厨娘们?却能随意交流厨艺、共同研制菜式,氛围融洽。
连凉依一个新人都瞧出来了,尚膳监是地位高?、御厨多,这?样的上级却让人窒息,当?初她还嫌司膳司规模小,现在庆幸来对了地方。
“咱们?走?。”赵溪音不欲和尚膳监做过多纠缠,带着?凉依离去?。
王监令在后面高?声道:“等尚膳监的御粽做好,本官给你送去?几个尝尝鲜,毕竟是御粽,司膳司难有机会吃到。”
要是照凉依的性子,一嗓子就怼回去?了,可?她看赵溪音没搭理,便也默不作声,安安静静跟着?。
刚才她下意识以?为赵溪音会训斥自己,骂自己惹事生非,可?赵溪音却一步挡在面前,把自己护在身后。
细细想来,赵溪音虽然要求了她很多条条框框,可?真有事发生时,却从没说过一句重话,像水一样包容万物,却又有自己的原则。
“还在气王监令?”赵溪音突然问。
凉依回过神,抬起头道:“气是肯定气,不过似乎也没那么气,毕竟师父你都没有生气。”
赵溪音笑?了笑?:“谁说我不生气?那王监令口出狂言,贬损司膳司和我徒弟,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凉依还以?为赵溪音是个心胸宽阔的圣人,不想也有睚眦必报的一面,一时有些?懵懂:“啊?”
她追上去?问:“师父打算怎么办?”
赵溪音眨眨眼:“今年?端午做御粽的风光差事,咱们?抢了,如何?”
不是年?年?都是尚膳监做吗?还能抢过来吗?
凉依看着?赵溪音,突然有种被学霸带着?干坏事的神秘快感,她可?太喜欢搞事情了,当?即眼睛一眯:“好呀!”
等侍完膳,回到司膳司,一向高?冷的凉依却主动和厨娘说起话来。
此时院中厨娘正多,她把木盘往架子上一摔,装作气不打一处来的生气样。
“她又怎么了?除了在赵御厨面前,就没见?她有过好脸色。”
“谁知道,估计又在外面耍小姐脾气了,外边可?没人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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