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闫桔
他再三交代,让谢必宗务必把陈皎和徐昭唤回来,因为闵州平乱是他们的机会。
谢必宗深知事情紧急,快马加鞭星夜兼程送信。所幸马口县就在章陵郡内,若速度够快,数日便能到达。
这回大房的陈贤戎非常聪明,并未主动去邀功,因为他知道闵州就是一团烂泥,不论是谁去沾染,都会惹得一身腥。
老二陈贤盛私下里跟陈贤树他们通信,意思是只要淮安王没有召回,就让他们装作不知情。
李氏也晓得闵州是烂摊子,说道:“那闵州年年都起祸事,朝廷派了兵去也不管用,咱们惠州派兵去就管用了吗?”
陈贤盛道:“爹正为此事烦心着呢,可若坐视不理,又恐朝廷怪罪下来,真真是左右为难。”
李氏沉默了阵儿,“如此说来,迟早都是要派兵过去平乱的,现如今你阿兄还在郡县清查,也不知你爹会不会把他们召回来。”
陈贤盛看向她,表情微妙,“阿娘希望阿兄被召回来吗?”
李氏直言道:“自然不想,虽说是民乱,可是刀剑无眼,若是不慎,磕着碰着也不好。”
陈贤盛点头,严肃道:“听说闵州那边的州牧府都被杀得精光,乱民跟疯子似的,见着官就乱砍乱杀,着实吓人。”
李氏听得心惊肉跳,捂了捂胸口道:“这般唬人,还是莫要去为好。”
陈贤盛忧心忡忡,“也不知爹会作何安排。”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陈恩紧皱眉头不语。崔珏指着闵州地形,说道:“属下以为,此次闵州平乱,是主公立威的好机会。一旦主公把闵州那边的局势控制下来,日后用惠州和闵州挟持通州,无异于手到擒来。”
陈恩盯着图纸,沉默了许久,才道:“你这小子的野心倒不小。”
崔珏:“属下以为,主公得早做打算为好。”又道,“现如今朝廷江河日下,万一,万一他日败落了,主公难不成还愿归顺朝廷受制于人吗?”
陈恩指了指他,“你这孙子休要怂恿,我姓陈,陈皇叔,断不可背逆反的骂名。”
崔珏冷不防道:“朝廷不作为,闹得民不聊生,主公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
“闵州民众起义,还不是被官僚逼得过不下去了,倘若日子能熬,何至于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生事?属下以为,只要主公派兵去镇压,再把当地的治理像惠州这般搞起来,让当地人得安稳太平,他们自会臣服。
“一旦主公把闵州那边稳住,待时机成熟,再取通州,三州相通,便可与朝廷抗衡。”
陈恩跂坐到榻上,没有答话。
崔珏竭力劝说他提早布局,以防万一。
现如今中原十二州被胡人侵占,就别去想了,南方这边除去巴蜀外,还有七州。朝廷早就无法管控地方,各路诸侯圈地为营,如果惠州想抢占先机,必先提前布局方才有机可乘。
崔珏给出的提议是陈恩万万没料到的,太过冒进,却有一定的道理。因为不管怎么样,派兵去闵州是板上钉钉的事,但那边没有任何益处可捞,只有从布局上才能占到便宜。
那就是图通州。
利用闵州的地理形势图谋通州,使三州相连,扩张管辖地,扩大自己的地盘,为以后的起兵造势。
在陈恩为着派兵一事犹豫不决时,谢必宗快马加鞭把信函送到了陈皎的手里。也该他运气好,当时陈皎一行人已经出城了,结果被谢必宗匆匆拦下。
连日赶路累得风尘仆仆,谢必宗灰头土脸,把信函呈上,沙哑道:“我家郎君送来急信,还请九娘子速速定夺。”
陈皎接过信函,立马拆开查看,不由得皱眉,裴长秀问:“怎么?”
陈皎不做多想,道:“赶紧去把许都尉他们拦回来!”
李士永领命,当即打马离去。
陈皎做了个手势,“且回衙门,等吴都官他们折返商事。”
于是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返回衙门。
路上宋青询问缘由,陈皎道:“州府来信,说闵州生乱,朝廷命惠州派兵去平乱,崔郎君让我速回。”
宋青诧异道:“闵州又生民乱了?”
陈皎点头。
胡宴忍不住啐道:“那些暴民有完没完,一茬接一茬的,去年朝廷不是才平过乱吗?”
裴长秀道:“连连生乱可不好,祸乱之后,容易起时疫,到那时才叫苦不堪言。”
提到这茬儿,陈皎也不由得发起了牢骚,“前年惠州时疫就是从闵州那边带过来的,州里死了好些人,着实可怕。”
马春道:“这日子是一年比一年难熬了,定是闵州的贪官太多,以至于民不聊生,若不然谁愿意干掉脑袋的事?”
裴长秀:“说到底,就是朝廷不作为,内里烂透了。”
一行人回到衙门,见他们走了又折返,周宝雨诧异问了一嘴。孙县令庸官无能已经被陈皎罢免了,暂且是周宝雨代理处事。
宋青粗粗说了说缘由,周宝雨嘴贱道:“闵州那个鬼地方我可不想去,乱得跟什么似的。”
陈皎听到这话,顿足问:“谁说让你去闵州了?”
周宝雨:“朝廷都下令让惠州发兵去平乱了,把闹事的百姓镇压下来,肯定得治理啊。那鬼地方百废待兴,且还乌烟瘴气,就是一堆烂摊子,想必州府里气得不行,摊上这么一茬差事。”
陈皎:“……”
是哦,既然这般烂的摊子,那崔珏把她催回去作甚?
待到傍晚时分,吴应中和徐昭他们才折返回衙门,陈皎把崔珏送来的信函给他们看。
徐昭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困惑问:“州府里这么多人,崔郎君何故召我回去?”
吴应中也感到不解,接茬儿道:“是啊,闵州那烂摊子谁碰谁吃亏,我们清查郡县好好的,何故来这出?”
陈皎道:“目前我爹也没来信,想来是自有安排。”
当时他们都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惠州要发兵,也不会轮到徐昭去。且闵州混乱无比,可比清理惠州难治多了。
陈皎问谢必宗崔珏还有没有其他交代,谢必宗道:“家主没说,只说这是给徐都尉的机会,同时也是九娘子飞黄腾达的好时机。”
陈皎被气笑了,埋汰道:“合着他想让我去接闵州那烂摊子?”
谢必宗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陈皎脱口道:“我感谢他祖宗十八代。”
谢必宗见她不痛快,也不敢吭声。
吴应中道:“眼下郡县清查已经走上正轨,不若九娘子和徐都尉且先回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形,我则继续在郡内查下去。”
陈皎点头,无奈道:“也好。”又道,“你把宋青带去,我留你一百兵,余下先回州府,看那边怎么说。”
于是双方安排人员,商议了许久才作罢。
翌日一早陈皎等人就先行回州府,她和徐昭走的前头,马春有些吃不消他们的速度,让裴长秀先跟着去。
崔珏有心替徐昭铺路,借休沐走了一趟余宅。余奉桢正哄孙儿逗笼中鸟,听到家奴来报,颇觉诧异。
不一会儿崔珏被家奴请进书房,婢女送来茶水,片刻后余奉桢才过来。
崔珏起身行礼,道:“余簿曹,崔某叨扰了。”
余奉桢还礼,打趣道:“什么风把崔别驾吹来了?”
崔珏笑道:“也是为着州府发兵一事,我见主公发愁,心中有些主意,想跟余簿曹商议商议。”
余奉桢做“请”的手势,二人各自落座。
崔珏一袭月牙白,宽衣大袖,端的是文士风流。余奉桢比他更惬意些,一袭布衣,闲适无比。
“此次惠州派兵,也着实两难。不去,恐朝廷找茬;去,又治标不治本。”
崔珏赞许道:“余簿曹所言甚是,但不管怎么说,派兵是派定了的,州府不能给朝廷留下把柄,免得以后叫人诟病。”
余奉桢道:“是这个道理。”
崔珏:“既然横竖都要派兵,就得打派兵的主意。眼下大郎君还在临泉郡清查,主公也未曾召他回来,不知是拿的什么主意。
“崔某今日来前来拜访,是想请余簿曹抬举。听说前阵子余簿曹曾求助九娘子帮衬,她派了吴都官和徐都尉去春阳,不知余簿曹可用得顺手?”
提及吴应中他们,余奉桢捋胡子道:“此二人甚好,行事沉稳,没那么多瞻前顾后,是干实事的人。”
崔珏微笑道:“不瞒余簿曹,崔某今日前来,便是想求你许徐都尉一个机会,能在主公跟前露个脸儿。
“当初崔某从中原逃难过来,与他结伴而行,一路也结下不少情义。他在州府数年,也盼着能得主公青眼,故而想求余簿曹提一提徐昭,此次派兵去闵州,让他参与。”
余奉桢和颜悦色道:“此事不用你提,我心中也有此意。”又道,“眼下大郎君不在州府,闵州民乱,想来主公也不想让大郎君去涉险,让徐都尉跟着过去,也没什么。”
崔珏欣慰道:“余簿曹大义,崔某在此谢过了。”
余奉桢摆手,“都是为主公效力的人,无需这般生分。”
他这般通情达理,崔珏心中不禁庆幸。也幸亏淮安王身边有这样的人规劝,惠州才能长远走下去,倘若都是郑章之辈,那迟早得完蛋。
晚些时候崔珏告辞,余奉桢把他送走,小孙子又过来玩耍,余奉桢抱起小子逗弄。
他跟崔珏有异曲同工之妙,因为两人都不站队,只听淮安王的话,只为他所用,考虑的事情也只有淮安王的利益。
这是他们能立足的根本原因。
今日崔珏来寻,余奉桢倒有点意外,因为往日崔珏从不曾同他开过口。同僚这么多年,都是各干各的,对方既然开了这个口,便卖他一回人情,至于淮安王怎么安排,那就由不得他做主了。
这不,余奉桢找机会同陈恩提了一嘴徐昭,说起春阳清查虞太守一案,觉得此人行事还不错。
陈恩没有吭声。
余奉桢道:“主公会派大郎君去闵州吗?”
陈恩揉了揉眉心,说道:“等他回来不知得什么时候了。”又提起崔珏说过的控制闵州为图通州打基础,得到了余奉桢的认可,觉得这布局可行。
陈恩头痛道:“若要图通州,必得耗费心力去治理闵州,那闵州十一郡六十二县,治理起来谈何容易?”
余奉桢想了想道:“无妨,主公可把九娘子召回来,把她丢到闵州去。”
陈恩:“???”
余奉桢鸡贼道:“眼下各郡县的清查已经走上正轨,那吴应中也能很好应付,把九娘子抽到闵州,两手抓,也未尝不可。”
陈恩忍不住道:“九娘才十七岁,你这是把她当男儿用。”
余奉桢厚颜无耻道:“当初不是她自己要去魏县的吗,出名得趁早,十七岁正是闯的时候,主公若是心疼了,又何故放她出去?”
陈恩:“……”
默默地看着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第61章 父女谈崔珏
余奉桢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坑起人来不带手软,原本陈恩还有些犹豫闵州那边要如何处理才妥善,经他一提,倒是有点豁然开朗的意味。
余奉桢也是有大局观的人,觉得崔珏提前布局闵州很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