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闫桔
下午陈恩把徐昭找来提起此事,徐昭胸中郁闷,到底还是忍下了。
月底时所有事情都敲定下来,马春由公厨调到梨香院当值。
离府那天艳阳高照,天气好得不像话。
淮安王难得心情好,携许氏把陈皎一行人送出城。
许氏到底舍不得女儿,在城门口道别时,再三叮嘱马春事事小心。
陈恩也叮嘱徐昭一番。
胡宴等随从远远看着,胸中满腹牢骚,不明白陈九娘何故去魏县讨苦头吃。
看时候不早了,陈皎由马春搀扶上马车。
徐昭等人骑上战马,一行人陆续离去。
许氏目送他们走远。
这是陈皎第一次离开她,心中不是滋味。
陈恩耐心安抚道:“慧娘无需担忧,过不了几日那丫头就会回来的。”
许氏黯然道:“阿英的性子我知道,她不会轻易回头。”
陈恩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外面的日子可不比家里,没人纵着她。”
许氏看向他,欲言又止。
陈恩揽过她的肩膀,“回去罢,外头风大。”
二人打道回府。
另一边的陈皎坐在马车里,神采飞扬。她 对外面的世道一点都不害怕,皆因自己的身家背景。
这里不是被胡人铁骑践踏的中原,虽然各方面都比中原发展得落后,但日后总有机会崛起。
而若要崛起,就得从土地和民心上下功夫,做大做强。
见她面色欢喜,马春着实好奇不已,问道:“小娘子何故这般欢喜?”
陈皎咧嘴一笑,“许久没出府透透气了,高兴。”
马春严肃道:“外头的世道可乱得很,小娘子还敢出府,实在勇气可嘉。”
陈皎:“无妨,有徐都尉护送,他们功夫了得,可以护我们。”
说罢提起当初在陶家村看到胡人屠村被他们斩杀的情形,听得马春一惊一乍。
马春健谈,性情也活泼,很是佩服陈皎的本事。
二人一路闲谈,不知不觉到了正午。
春日正是农忙的时节,沿途有农户耙田,时不时传来水牛的哞哞声。
周边山花烂漫,清风和暖,蜜蜂嗡嗡忙碌个不停。
马车颠簸,人们中途停下歇脚吃干粮。
陈皎坐到树荫下,看不远处有一位老儿和夫妻耙田,便去问了问。
马春取来幂篱给她遮阳。
陈皎提起裙摆,朝三人走去。
徐昭特别警惕,给胡宴使眼色,他立马跟上。
耙田的三人见他们过来,也很好奇,时不时瞄他们。
陈皎主动打招呼,问道:“这位老丈,我且问一问,如今沿途村里可还有时疫?”
老儿见她衣着考究,身边的随从气度不凡,猜测应是出自贵族或富商。
“不知小娘子是要去往何处?”
老儿说话的口音是正儿八经的北方人。
马春用官话回答道:“我们是商户,要去往魏县探亲。”
老儿“哦”了一声,说道:“年前时疫死了不少人,其他地方我不知道,目前我们村已经消停了。”
陈皎问道:“死的人多吗?”
老儿点头,“多,一家子全丧命的有好几户,就拿我们村来说,老的弱的去了大半。”
陈皎就时疫,和当地的治安情形与他们唠了阵儿。
因着是在州牧府边上的乡县,大体上还是不错的。
从樊阳去往魏县只需四日路程便可到达,陈皎并不急于赶路,沿途会询问商旅或当地百姓周边情况。
此次时疫死了不少人,一些人烟稀少的村庄幸免于难,人口多的则死了近半数。
大部分是年老者或稚子。
一路过去还算太平。
谁料进入魏县地界,他们遭到了山匪打劫。
那帮山匪是个眼瞎的,徐昭都已经把陈家旗插到马车上告知行人,他们是官家勿惹。
结果还是干了一场。
当时马春尿急寻地方小解,陈皎陪她一同前往。
女郎家不比男人,自要体面隐蔽些。
胡宴嫌弃地站得老远,他体型壮硕,好似一头棕熊双手抱胸,一脸不耐。
陈皎道:“莫要偷看!”
胡宴翻了个白眼儿,别过脸去。
谁料不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嘶鸣声。
一众身强力壮的山匪从林中冲杀而来,把徐昭等人打得措手不及。
混乱来得太突然,惊得马春提起裤子就开跑。
那帮人目标明确,是为掠夺陈皎而来,马儿横冲直撞,朝二人砍杀而去。
徐昭等人仓促应战。
马春被突如其来的砍杀吓傻了,像无头苍蝇乱窜。
胡宴坏脾气暴喝,陈皎连忙拖着她躲藏到附近的乱石堆里寻求庇护。
山匪个个彪悍强壮,虎背熊腰的,气势好不吓人。
徐昭手持白蜡杆红缨枪专攻马腹,手下随从训练有素,刚开始乱了阵脚,很快就重组防守。
两军交战,纵使那帮山匪凶狠,也未讨到好。
躲藏在石堆里的马春哪里见过这般血腥拼杀的场面,像鹌鹑一样紧靠陈皎瑟瑟发抖。
胡宴脾气虽暴躁,却犹如一座泰山,是她们最后的防护。
打杀声震耳欲聋,惊得山间鸟雀四散逃离。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息,徐昭带来的随从们杀红了眼。
混战持续了两刻钟左右,喊杀声才渐渐消停。
二十多具尸体狼藉一片,剩下的山匪落荒而逃。
徐昭等人不敢追击,因为带着女眷。
现场血腥浓重,惨不忍睹。
身首异处有之,死不瞑目有之,被马蹄踩踏爆腹有之,什么死法都有。
怕再出意外,他们不敢再继续前行,顾不得身上的伤,一行人匆匆折返。
马春吓得腿软,最后还是胡宴将她扛到马车上才作罢。
折返回去的途中气氛沉闷,无人说话。
待人们寻到视野开阔有水的官道,才暂且停下,处理伤口。
此行八人浴血奋战虽受了伤,好歹未伤及性命,已是万幸。
陈皎不是娇女,无视男女大防,主动帮他们清理伤口上药。
方才马春被吓得腿软,这会儿镇定许多,也上前帮忙处理。
把徐昭身上的皮肉伤处理妥当后,陈皎有话要同他说。
二人走到一旁,陈皎压低声音道:“我们才进魏县就遭到下马威,徐都尉有何看法?”
徐昭面色凝重,提醒道:“此路不可再走第二回 。”
陈皎叉腰不语,心情显得特别不痛快。
徐昭安抚她的情绪,耐心道:“依我之见,先到周边打听那帮匪徒的来历,决定是否绕道而行,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陈皎点头,“也罢。”
于是一行人稍作休整,便继续往回折返。
马车行至一处村落时,人们再次歇脚。
徐昭差人从村里请来当地人询问,是一位老媪。
那老媪见到这群身强力壮的汉子,有些胆怯。
徐昭提及路上遇到的山匪,老媪恐慌不已,同他们说道:
“那群强盗已经被官府围剿过好几回,都不管用。”
陈皎忍不住问:“这是因何缘故?”
老媪见她衣着体面,好奇打量道:“听说是衙门不管事。
“咱们这儿刚好跟怀安郡交界,那群强盗就躲藏在两界之间。
“两地的衙门相互推诿,可苦了路过的商旅和百姓,若是倒霉,丟性命也是常有的。”
听了她的解释,陈皎道:“看来魏县的管治不大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