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闫桔
老媪摆手,“这世道,哪有什么太平。”
徐昭当即差村民去寻里正报官。
眼见天色不早了,是否要继续往魏县境内走,全凭陈皎做主。
她到底不痛快,同徐昭发牢骚道:
“那帮山匪欺人太甚,我们都已经挂了陈家旗亮明身份,还敢来招惹,可见吃了熊心豹子胆。”
徐昭也觉得猖狂,严肃道:“通常情况下,寻常山匪强盗是不会来招惹官府衙门的。”
陈皎冷哼一声,她这还没进魏县呢,就来了这么一出,表演给谁看?
徐昭道:“九娘子是进还是退,还是早做打算。”
陈皎柳眉一横。
徐昭见她不服气的样子,还以为她会硬刚,谁知她果断道:“回府去。”
徐昭不由得愣住。
陈皎重复道:“我要回家找爹。”
徐昭:“……”
他胸中憋了一口埋怨,果然是任性骄纵的大小姐,把他们这群人当猴耍。
谁知陈皎话锋一转,“你敢不敢领兵,我给你讨兵来。”
徐昭再次愣住。
陈皎啐了一口,通身都是混子行径,不满道:“魏县那般猖狂,纵是龙潭虎穴,我也得闯他一闯。”
徐昭沉默了阵儿,才道:“九娘子想调兵,主公只怕不会准允。”
陈皎:“这是为何?”
徐昭耐心解释道:“惠州的县城和郡里都没有兵丁,衙门里至多有十几个差役,若要调兵,得从主公手里讨。
“此举是为防范地方领兵生乱,故而地方上只有行政权,而无军政。”
陈皎着急道:“如此说来,那群山匪强盗就没法治一治了?”
徐昭正色道:“先前那老媪已经说过,衙门派兵围剿过数次,皆无结果,又因其藏匿在两郡交界,实难擒拿,这才成为祸害。”
陈皎闭嘴不语。
徐昭还是赞同她选择回府,说道:“九娘子矜贵,外头的情形没你想得那般简单,还是回府安稳。”
陈皎盯着他看了会儿,倒也没有反驳,只道:“那便听你的意思,回府罢。”
徐昭应是。
他是一点都不想来蹚魏县的浑水,今日又干了一架,心里头烦躁不已。
然而他哪里知道陈皎的心思,那帮山匪能无视官家蹭鼻子上脸打劫,可见其猖狂。
这还没进魏县呢,牛鬼蛇神就出来探路了,要是进去了,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陈皎脑中警铃大作。
纵使徐昭能打能杀,他们也是光杆司令,倘若魏县那帮人合力挖坑,双拳难敌四手。
陈皎敏锐地嗅到了危机。
一行人折返回城的路上还算顺遂,不作多叙。
在抵达樊阳的头一天,陈皎狠下心肠把自己的胳膊撞得淤青一片。
马春瞧得胆战心惊,担忧道:“小娘子此举管用吗?”
陈皎忍着痛,咬牙道:“我管不了这许多,谁若敢拦我的路,必杀之。”
她执意要搅魏县的浑水,让徐昭等人统一口径。
胡宴原本不屑她的任性,但见她这般凶残自伤讨兵,也不由得稍稍改观。
翌日一行人窝囊地回府。
陈皎装可怜,一进门就去寻淮安王哭鼻子。
当时淮安王在大房郑氏这边,忽听家奴来报,说陈九娘回来了,他颇觉诧异。
只消片刻,陈皎便哭着进屋来,眼泪花花的,委屈得要命。
淮安王不解道:“我儿这是怎么了?”
陈皎红眼跪到他跟前,哭诉道:“求爹做主,儿刚去魏县就挨了打……”
说罢撩起衣袖,露出胳膊上的淤青。
她昨日下了狠手,那胳膊上的痕迹看着委实吓人,触目惊心。
陈恩被唬了好大一跳,连忙把她扶起身,问道:“你怎么弄成了这般模样?徐昭呢,他死哪儿去了?”
陈皎哭道:“徐都尉他们也受了伤。”
当即哭哭啼啼把去往魏县遇到山匪的经历叙说一番。
陈恩听得鬼火冒,训斥道:“徐昭那狗东西有个屁用!
“临行前我这般叮嘱,连几个山匪强盗都拿不下,还做什么都尉?!”
当即命人去把徐昭找来问话追责。
陈皎窝囊地抹泪,时不时窥探陈恩的脸色。
一旁的郑氏早就看她不顺眼,哪里容得下她装怪,连忙叫婢女去请大夫来给她看诊。
明面是关切,实则是试探真假。
“天可怜见,九娘女儿家家的,郎君就不该让她出去,如今在外吃了苦头,着实叫人心疼。”
她露出揪心的表情,听得陈恩满脸不高兴。
陈皎含着泪,委屈巴巴道:“那帮山匪着实猖狂,我们都已经亮明了官家身份,他们还敢来招惹。
“爹,他们此举虽打在儿身,实则是在打你淮安王的脸面。
“整个惠州都是爹在管辖,一群小喽啰占山为王,哪里有把淮安王府放在眼里?
“爹定要为女儿做主,讨回公道。”
听着她的控诉,陈恩无语地看着这个搞事精,又气又心疼。
气的是她不受管束,心疼的是刚放出去就挨了揍。
陈恩没好气戳她的额头,骂骂咧咧道:“让你瞎胡来,现在知道外头的厉害了?”
陈皎不服气道:“明明是爹不管用。
“你是一州之长,结果连自己的闺女都受欺负,怎么能怪我不长眼呢?
“更何况当时我们好端端走在路上,也有亮明官家身份,那帮匪徒还这般猖狂霸道,不是欺负人吗?”
陈恩被怼得无语,又忍不住伸手戳她的额头,被她躲开了。
不一会儿大夫来看陈皎的伤势。
郑氏露出慈母般的关切,她知道陈皎狡猾,特地上前询问。
大夫应道:“小娘子幸而是皮肉伤,不曾伤到筋骨。”
陈恩:“都成这般模样了,还是皮肉伤?”
大夫点头,说开些活血化瘀的药涂抹和服用,待多养几日便能消除淤肿。
陈恩这才放心了些。
陈皎一回来又是哭诉又是撒娇,又是求安慰,把一旁的郑氏看得埋汰不已。
偏偏陈恩很吃这套,他受得住撒娇,受不住撒泼。
陈皎拿捏得刚刚好,能激起他的保护欲。
自家幼崽在外头受欺负了,哭着鼻子回来求撑腰,做老父亲的自然要给脸面。
另一边的许氏听到陈皎受伤回来,心急火燎过来看情形。
陈恩让她先把崽子领回去,还要问责徐昭。
待母女回梨香院后,陈恩也回自己的碧华堂。
郑氏憋了一口郁闷吐不出咽不下,私下里同曹婆子发牢骚,啐道:
“到底是从柏堂里出来的狐狸精,把郎君哄得晕头转向,只怕是天上的月亮都会摘给她。”
曹婆子也受不了道:“娘子说得极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跟她阿娘一样不是个东西。”
郑氏恨恨地绞手帕,恶毒道:“竟然受了这么点皮肉伤,若是打死了,才更好。”
曹婆子提醒道:“娘子莫要失言。”
郑氏:“我的五娘都是她害的,败在这么个玩意儿手里,我实在不甘。”
曹婆子道:“娘子稍安勿躁,来日方长,那女郎这般会作死,迟早有机会收拾她。”
郑氏没有吭声。
或许曹婆子说得不错,来日方长,她迟早有一天会把陈九娘推下地狱。
回到梨香院的许氏看着陈皎的胳膊,揪心不已。
马春说起遇到山匪的情形,听得她们胆战心惊。
陈皎不忍许氏担忧,遣退马春等人,同许氏说起受伤由来,听得许氏炸毛。
她情绪激动道:“我儿糊涂!你怎可自伤?!”
陈皎捂她的嘴,“阿娘小声点。”
许氏难掩激动,糟心道:“下这般重的手,亏你干得出。”
陈皎道:“我这才进魏县呢,他们就给我来了一招下马威,我岂能如他们的意?”
许氏忐忑道:“你呀你,照这般作死,迟早得把小命弄丢。”
陈皎挑眉,“阿娘,我这可不是白挨的,非得向爹讨兵带去魏县,谁若敢拦着我行事,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