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闫桔
他疑神疑鬼地看向剥枇杷吃的吴应中,吴应中道:“莫要看我,我没碰过。”
徐昭:“……”
陈皎笑眯眯道:“官官相护,要发财大家一起发财。”
徐昭沉默了阵儿,才道:“这财,不会丢官掉脑袋吗?”
陈皎:“不会,除非是你自己抖出去。”
徐昭半信半疑拿起掂了掂,“每人都有?”
陈皎:“都有。”顿了顿,“这阵子他们挺听话,我自不能亏待了大家。”
徐昭一时心情微妙,总觉得不太踏实。他又看向吴应中,那老小子一个劲儿剥枇杷。
“吴主记……”
“官官相护,官官相护。”
徐昭憋了憋,忽地说道:“过两日崔郎君要来魏县了。”
陈皎愣了愣,诧异道:“他来做什么?”
徐昭:“是主公的意思,想来是怕九娘子你捅出篓子来,不好收场。”
陈皎嗤鼻,“我能捅出什么篓子?”
徐昭干咳两声,故意提醒道:“我记得以前九娘子对崔郎君情有独钟,他来若看到商玠,不知是何感想。”
陈皎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旁边的吴应中露出八卦的眼神,欲言又止。
陈皎警告道:“一把年纪了,还喜欢嚼舌根,不成体统。”
吴应中:“……”
陈皎有点心烦,她对崔珏这个人的态度是复杂的,其实有些惧怕他,因为他见过好几回她的恶,知晓她的底细。
他可不像吴应中和徐昭,容易拿捏打发。
陈皎怕他成为绊脚石。
许给徐昭的两根金条被他兑换成为铜板分发给下面的官兵。
之前那帮人因着游行一事对陈皎满腹牢骚,现在捞到上头发放下来的补贴,心里头舒坦了不少。
王学华一门心思凑钱讨婆娘,高兴不已,他觉得跟陈九娘混很有前途,只要听她的吩咐,准能讨到好处。
在拿捏人性上,陈皎是吃通透了的。
话说王家使了钱银希望陈皎说服何家撤案,只要他们不再追究,待风头过后,王震荣总有回旋的余地。
陈皎当然不会去当说客,王家作为当地士绅,首当其冲,她以后要办的就是王家。
那何大郎也是个硬茬儿,当初为寻女儿纠缠了王家许久,如今闺女被谋杀配阴婚,只有一个诉求——以命抵命。
王家到底没把这等小民放在眼里,在这个门阀世家当道,人命如草菅的时代,底层百姓仅仅是天地间的一粒尘。
怕王震荣在牢里受罪,之后王家又亲自去了一趟何家使钱银,结果被夫妇大骂扫地出门。
二人铁了心要为何月讨还公道,仗着有陈九娘在背后撑腰,丝毫不愿妥协王家的求和。
怕何家出岔子,李士永等人一直在周边盯梢,陈皎要的是激起民愤,唯有民愤才能顺理成章杀人。
待崔珏和汪倪主仆抵达魏县时,配阴婚一事成为时下最热门的话题。
崔珏到了这儿便见到当地百姓围观衙门看热闹。他心生好奇,也前往围观了一回。
原是何家夫妇跪于衙门口,请求杀王震荣为女儿偿命。
之所以这般拼命,皆因膝下再无子嗣,彻底豁出去了。
夫妻原本有二女,大女出嫁后没两年病死,二女何月又遭遇不幸,无牵无挂,一根筋叫板。
崔珏随口问了一嘴,旁边的男子跟他八卦起何家的遭遇,同情道:“才十四五岁的姑娘,听说被王家活活勒死了配阴婚,王家此举实在伤天害理。”
崔珏默了默,问:“可是曾在朱州做太守的那个王家?”
男子点头道:“对对对,就是王太守家闹出来的事。”
崔珏轻轻的“哦”了一声,旁边的另一位妇人道:“王家也着实欺人太甚,通常配阴婚都是死者匹配,他家倒好,把活人拿去殉了,且何家才只有那么一位独女,哪里受得住这等不公?”
“是啊,我看夫妻俩年纪也不小了,以后多半是没有孩子的。”
“这样的事搁谁身上都受不了,听说王家还想使钱银把事情了了,何家没允。”
“真的还是假的?”
“做不得假,我姨母就住在十里巷那边,曾见过王家人走动。”
人们七嘴八舌议论,崔珏算是弄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朝汪倪做了个手势,二人牵着马去往官舍。
当时陈皎等人在衙门办事,徐昭得知他到了魏县,欢喜回了一趟官舍。
崔珏爱干净,这几日风尘仆仆,沐浴梳洗了一番。
时下天气日渐炎热,他一袭肥大宽松的素白衣袍,头发湿漉漉的,徐昭过来时正拿干帕子绞发。
二人熟络,平时关系也不错,总比旁人亲近许多,徐昭也不管他是否方便,自顾进屋来。
“文允可算来了,你若再不来,这魏县只怕得被陈九娘掀了。”
崔珏失笑,边绞头发边道:“合着我过来了她就会安分老实?”
徐昭:“……”
崔珏坐在方凳上整理仪容,脚上一双木屐,虽容貌不及商玠抢眼,骨子里的文士风流却是那花瓶永远也企及不到的。
徐昭想了想,把薛家送美男给陈九娘的事说了,埋汰道:“那家伙花花肠子多得要命,她居然受下了,且还特地租了宅子安置,你说荒不荒唐?”
崔珏愣了愣,皱眉问:“南城薛家?”
徐昭点头:“薛良岳。”
当即把魏县近来发生的事情细说一番。
之前二人有过联系,崔珏对这边的事也知晓一些,沉吟片刻,方道:“陈九娘确实挺会玩儿。”
徐昭连连摆手,“此人亦正亦邪,行事从不按常理,不过城里百姓对她倒是挺推崇,可见是收拢了民心的。”
崔珏笑了笑,没有答话。
徐昭继续道:“我问过陈九娘的意思,最终的目的应是想动士绅。”
崔珏微微停顿手上动作,“魏县有头有脸的除了王家外,还有娄家和钟家,她若想把他们弄垮,势必会在州府里掀起波澜。”
徐昭发愁道:“我曾提醒过,她不听,吴应中怕她惹出祸来,先让她弄郑县令和薛良岳。”
崔珏“唔”了一声,对这条思路表示赞许,随即便道:“郑治云老奸巨猾,在背后作祟该杀。”
二人就魏县目前的情形一番讨论,莫约茶盏功夫后,陈皎也回来了,马春说道:“崔别驾到了,小娘子还是去见一见为好。”
陈皎挑眉,手持孔雀羽扇过去了一趟。
汪倪不让她进,陈皎站在外头,故意道:“数日不见,汪侍卫拦着,崔别驾是害羞不成?”
听到她的声音,崔珏很无语,朝徐昭做了个手势,他起身出去了。
陈皎被请进屋。
当时崔珏头发还未干,被松松挽至脑后,一派文士风雅。
他起身向陈皎行礼,说道:“数日不见,九娘子可安好?”
陈皎还礼,上下打量他道:“暂且安好。”
崔珏做请坐的手势,二人各自落座,陈皎道:“崔别驾远道而来,当该为你接风洗尘。”
崔珏淡淡道:“无功不受禄,九娘子别洗刷崔某就不错了。”
陈皎撇嘴,“崔别驾小肚鸡肠,还记着仇呐?”
崔珏挑眉,“崔某不敢,如今的九娘子可是主公身边的红人,崔某巴结都来不及,哪敢记仇找茬?”
陈皎轻摇羽扇,不客气道:“你说句人话死不了。”
崔珏也不跟她装了,又露出以前那种刻板的死样儿,“徐都尉说你金屋藏娇,可当真?”
陈皎倒是大方应承,“是养着一个娇娇。”顿了顿,拿羽扇遮半张脸,似笑非笑道,“崔郎君莫不是不高兴?”
崔珏:“不敢。”
陈皎抬了抬下巴,恶意挑衅道:“我钟意崔郎君许久,你却万般厌恶,也只能退而求次了。
“那儿郎甚得我意,不仅生得俊美,脾气还好,可比崔郎君会说话。”
崔珏失笑,端起茶盏道:“九娘子高兴就好。”
陈皎伸了伸脖子,试探问:“我爹派你来做什么?”
崔珏想了想,也用她以前的语气道:“你猜。”
陈皎:“???”
崔珏似觉有趣,“你若猜不中,可别怪我把徐都尉领回去。”
陈皎盯着他看,许久都没有说话。崔珏不理会她的审视,自顾抿茶。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皎忽地起身,走到他边上来。
崔珏视若无睹。
那女人走到他身后,冷不防附到他耳边,低声道:“徐昭是拴在我脖子上的绳,事成之前我岂能让你牵着鼻子走?”
崔珏用余光瞥她,“你又当如何?”
陈皎笑,盯着他的耳朵,眼里甚是邪性,“狗是会咬人的,崔郎君你猜,我会咬你哪儿?”
崔珏:“……”
那时身侧的女人吐气如兰,离得极近,能清晰嗅到身上浅淡的脂粉香。
崔珏忽然觉得,这女人还挺会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