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五月季
沈京鹤坐在不够舒适的硬沙发上，面无表情盯着那个属于阮英的柔软白色抱枕，就着吹风机的轰隆声喝完了手中的酒。
楼上很快恢复安静。
他放下喝空的酒杯，在客厅静坐半响，缓缓拨出一个电话。
“派两个人过来。”
“……明天。”
第22章
阮英第二天早上下楼，往常会坐在餐桌边喝咖啡看新闻的男人今天却不在了，空气中也没有她已经逐渐熟悉的咖啡香味。
阮英问了李阿姨才知道，沈京鹤早早便起床出门去了。
“这么早？”阮英看了眼时钟，刚刚指向清早七点十五分，连她这个高三生都刚刚起床，“怎么又忙起来了？”
她声音小，李阿姨根本没听到，听到也给不出答案。
阮英没有多问，吃了早餐兀自上学去了。
门口依然有司机在等着送她去学校，却不是老张。
见她下楼，中年男人乐呵呵地下车，穿着便服的臃肿身体毕恭毕敬地替她打开后车门。
“阮小姐，我是沈先生派来专门送您上下学的，您上车。”
阮英警惕地站在门口，没有直接上车，正要开口问两句，微信里收到了沈京鹤发来的消息。
【沈京鹤：门口替你安排了新司机，以后由他送你上学。】
阮英顿了顿，【老张师傅呢？】
对面没有立刻回复过来，阮英只好先上了车，背着书包坐在后座客气道：“麻烦您了。”
“哎哟，您客气了，不麻烦不麻烦。”中年男人透过后视镜笑眯眯地看着阮英，他长了一张和善的大众脸，小眼睛圆鼻子方下巴，看起来像个性格温吞的老好人，开起车来却很利索，又稳又快。
快到学校时阮英收到沈京鹤的回复：
【沈京鹤：老张要送我上班。】
阮英愣了愣，心里一时涌起些说不清的滋味，她垂眼看了片刻，收起了手机，没有回复。
很快，司机把车稳稳停在老张往常接送阮英的地方，又回头笑呵呵地跟阮英说：“我晚上还在这儿等您，这是我号码，您有需要随时叫我。”
阮英点点头，记下他报出的号码。
接下来一整天，她都莫名的有些心神不宁，中途好几次都想偷偷掏出手机来看看有没有沈京鹤发来的消息，勉强忍住了。
好不容易等到晚自习放学，铃声一响，她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飞快地掏出手机看了眼——没有沈京鹤发来的消息。
她愣了愣，手上的动作不自觉慢了下来。
走到路口，往常会抱胸站在车前沉默着等她的高大英俊的男人不在了，换成面容和蔼的中年司机。
早上心里的那种说不上的滋味又翻涌上来，阮英脚步顿了顿，很快又若无其事地走到车前，拉开车门，坐上车。
车内没有以往那种若有似无的古龙水味，反倒弥漫着一股清淡的茶香。
晚上沈京鹤也没有回家，他给阮英发来一条消息：
【沈京鹤：近期事忙，先不过去了。】
阮英回了一个“好”。
凌晨一点，阮英收起卷子，打开房门向楼下看了一眼，那扇大门安静昏暗，没有半点要被人打开的意思。
她缓缓眨了眨眼，关上房门，隔绝了自己的视线。
接下来半个多月，沈京鹤都没有回来过，也没有再给阮英发过信息，两个人仿佛一下子彻底断联了。
阮英偶尔会在朋友圈刷到小吴偷偷吐槽最近工作有多忙，又连轴转多久没吃到饭，已经饿成了想要吞噬地球的外星人。
她看得好笑，有时候会回复一个“注意休息”，然后收获小吴三个疯狂大哭的表情包。
四月底的二模，阮英成绩又排名又前进了十几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跃身进了附中的理科前二十名，又因为进步太快，被教导主任一眼相中，强行带她拍了张证件照，挂上了学校的荣誉榜。
由于前几年阮英不学无术的名头实在太响，这张照片附着二模成绩一挂，无异于在附中投下一颗劲爆的深水炸弹。
一时间，“八班以前那个干啥啥不行干架第一名的阮英二模考进校前二十了”的消息像杨柳絮似的，随着京市的春风吹得到处都是。
那块荣誉墙一时间成了热门景点，但凡之前听过阮英这号人的学生，都要特意去看看是自己幻听了还是附中又转来一个叫阮英的，搞得阮英一连几天都绕着那块地方走。
不过很快大家就没心情关心阮英了，二模结束后一周，所有高三学生便接到通知，两天后要召开他们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家长会，商讨高考和报考的相关事宜。
夏延作为已经成功保送的闲人，被蔡缘君委托了统计学生家长姓名和联系方式的重任。
统计到阮英的时候，阮英犹豫半响，提笔在家长姓名栏写下一个“沈”字，又很快划掉，在夏延茫然的目光下站起来，“我去找下蔡老师。”
“啊？”
办公室仍然只有蔡缘君一个人在，架着眼镜在看这次模拟考试的卷子，见阮英过来，一乐道：“正要叫你过来呢，你自己倒先来了，什么事？”
阮英掠了眼她手里的卷子，有点眼熟，像是这次考试的语文卷。
她没多想，直接道：“老师，这次家长会，一定要有家长过来吗？”
“最好是有，”蔡缘君闻言皱了皱眉，放下卷子，问：“怎么了？你家里人不方便过来？”
阮英点点头。
“爸妈不方便的话其他家长来也行，”蔡缘君说：“上次你哥哥不是来过吗？这次也让他来就行。”
阮英摸摸鼻头，她跟沈京鹤都快一个月没有联系过了，看小吴的朋友圈这人最近应该真的很忙，不一定能抽出时间过来。
她只好说：“我大哥最近也很忙。”
“而且……考试的事，我自己能全权做主。”
蔡缘君听完这句，一下子想起上次沈京鹤说过的事。
她语气放缓了一点儿，还是说：“你自己能全权做个什么主，最好还是叫个大人来商量商量……真的一个也来不了？”
阮英坚定摇头。
蔡缘君瞅着她，思忖几秒钟，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松了口：“……那行吧，实在来不了也没办法，你记得让你家长抽时间给我打个电话，电话总能打吧？”
“你到时候就跟着夏延一起帮忙招呼家长，别自己一个人在位置上傻坐着，但开会的时候记得自己认真听听。”
阮英赶紧点头。
蔡缘君烦心地挥挥手让她滚蛋。
阮英正要走，突然想起刚刚进来的时候蔡缘君说有事要找她，便问：“老师，您刚刚说要找我，是有事吗？”
“哦对了，你不说我还忘了！”蔡缘君一下子想起来了，一把抓起桌上刚刚放下的语文卷，声调猛地抬高八度，“来，阮英，你跟我说说，你这次考试语文作者为什么又写的议论文？！老师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议论文容易丢分容易丢分，写叙述文！写叙述文！你干听不进脑子是吧？！”
阮英：“……”
早知道偷偷走了。
家长会当天，阮英早早就去了，和同样早早到校的夏延两个人双双等在教室外面迎接家长，一个负责记名儿，一个负责把家长带去座位。
最后一次家长会，大家都挺积极的，定好的八点到，不到七点四十五，大家基本都到了。
蔡缘君穿了身合体的西装套裙，正站在讲台上小声说跟几个家长说话，阮英跟夏延则站在门口数人头。
“还差两个。”夏延说。
“不急，”阮英看了眼教室里的时钟，“还有十五分钟。”
两人说话间，又一个家长急匆匆赶来了，阮英赶紧问了姓名，把人引去了位置坐好。
还差一个。
“差谁家长来着？”夏延问。
“赵孟？李敬泽？”阮英也有点记不住了。
两人干脆凑在一起，盯着记名表从上到下找，找到一半，身后又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来了！
阮英立刻回头，正要迎上去，看清来人的刹那，猛然怔在原地。
不远处正大阔步走来的不是消失了大半个月的沈京鹤又是谁？！
阮英杵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紧盯着她的男人越走越近。
男人穿着件纯黑色的衬衫，西裤皮鞋，头发很明显打理过，脸上没什么表情，眉目凌厉深邃，看起来神采斐然，只有眼底无法遮盖的青黑暴露了他。
等沈京鹤几步走近，身上好闻的古龙水味儿扑了阮英一脸，她才勉强回神，“……你怎么来了？”
沈京鹤垂头看她，淡淡道：“不是家长会？”
阮英瞪大眼睛，“是……可是我没跟你说，你怎么知道的？”
沈京鹤忽略她第二个问题，直接问：“为什么不跟我说？”
阮英一顿，半响，才小声说：“我看小吴先生的朋友圈，以为你最近很忙，抽不出时间过来。”
沈京鹤垂眼看了她会儿，片刻，才说：“快到时间了，先进去，出来再说。”
他说完又看向正杵在阮英身边、刚刚路过的荣誉墙上和阮英的照片挂在一起、一个月前开口说要和阮英考一所大学的夏延，问：“她家长来了，可以进去了么？”
他嘴上问着“可以吗”，语气却丝毫没有询问的意思。
夏延莫名一凛，赶紧点点头。
沈京鹤就又把目光放回阮英身上，“带路。”
第23章
二人进门时，蔡缘君听见声音看过来，目光落在沈京鹤身上，神情微微诧异。
沈京鹤冲她轻点一下头，跟着阮英去了她的座位。
沈京鹤气质相貌都太过显眼，刚进来一会儿，就有几个家长不时抬头看过来。
好在阮英的位置在还算靠前的位置，没几步路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