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宣琮瞪大眼,故意道:“你这人可真不正经,说献祭你就只能想到这?你可不知道这段时间挨了他多少针对,说是连我的青鸟使位置,他都想给撤了。”
羡泽不信,他又道:“那看来你还是没把握,我给你出个主意,你若是亲我一口,他必然要大受煎熬的发狂了。”
宣琮说着,将手搭在她腰边的阶梯上,她只要一个暗示,他便会搂上来。
羡泽笑起来,侧过身将手肘压在台阶上,俯看着他:“真的有用?”
宣琮屏住呼吸,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可是日日都涂了口脂的,喏,你看。”
羡泽微微低下头来,像是真的在观察他的口脂,跟他鼻尖始终隔着两指的距离,她轻笑道:“鲶鱼公子,真的把自己当摇出你兄长的铃铛了啊。”
宣琮微微仰头,他腰间玉琮滑落,轻轻撞击在阶梯上,人也仰过头去,眯起眼睛,轻声道:“我不就是这种地位吗?你难道不是这么想的?”
羡泽沉思片刻,道:“一开始或许有,但现在只是因为跟你待在一起很放松,很快乐。像是为数不多能松懈下来的时刻。”
“不是鲶鱼,不是铃铛,你像是……梧桐枝。歇脚的梧桐枝。”
宣琮怔怔地望着她,嘴角想要落下来又抬上去,反反复复,他都不知道自己面上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
就在这时候,羡泽垂下头来,轻轻亲吻了他嘴唇一下。
宣琮一震,直到她抬起头,才微微挣开黏在一起的唇:“……啊。”
她弯起眼睛:“我尝到了口脂的味道,好像是加了花蜜。”
宣琮声音轻得不像平时:“……嗯。”
羡泽这时候才回过头去,她听到了一连串快步离开的跫音,心里了然,也大概明白宣琮故意设这个花招的意味。
可她不以为然:“好像是你兄长。”
宣琮双眸没有看她,而是微微挪开来,似乎也不在意是不是宣衡:“……或许吧。羡泽,你要在这里留多久?”
羡泽觉得他口吻有些怪,但仍是道:“我不知道。”
宣琮许多言语在自己唇边,但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笑了笑:“多留些时候吧,我这枝梧桐也会一直在这里的。”
……
羡泽走出翰经楼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霞光都仅剩下一丝在遥远的山那边,她在露台上看到了宣衡等着她的身影。
这距离刚刚让他撞见可过去很久了,他一直没走吗?
是要问什么?
为什么亲宣琮?
还是昨天死了几个人?
但宣衡转过脸来望着她,面上并没有她常见的那股克制与拧巴,只是平静的望过来:“羡泽,我有件事想与你谈谈。”
羡泽应声也走到围栏边。露台上一片灰蓝夜色,俯瞰下去,层叠的琉璃屋檐下,千鸿宫的弟子们正用法术点起灯来,还有些日常映照着群山的孔明灯,缓缓升起,孔明灯上绘制的群鸟栩栩如生。
宣衡口吻有些严肃:“虽然这样说有些冒昧……”
羡泽一只手背过去,在芥子空间中握住武器。多冒昧?
太冒昧了我可就要插你一刀跑路了。
宣衡转过脸来:“你愿意与我成婚吗?”
羡泽握着短刀的手一松,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宣衡面色在缓缓升起的孔明灯下变得柔和些,可双眸却藏在眉弓下的阴影中:“我深知以凡人之身求娶鸾仙,算得上妄想。但倘若羡泽打算长留在千鸿宫中,需要个身份,如今只如宾客般,出入各处都不方便,连去往知音阁都需要我伴行……若是成婚后,燕佩玉印皆有权限,出入各方也不会惹来麻烦。”
他不等她回答,继续道:“对于少宫主而言,成婚后便能有办法接过父亲手中许多权力,也能独当一面,接触到一些过往难以接触的辛秘和要事,我也可以帮羡泽继续搜找。”
羡泽果然有些心动,但也了然:“懂了,你想对外宣称与鸾仙结缘,来巩固你少宫主的位置。”
宣衡摇摇头:“不,羡泽作为鸾仙的事不会传开,否则会遭来各方觊觎,你如今伤势未愈,反倒被动危险。不对外声张就好。”
羡泽有些惊异了。
他知道眼前的她,杀了多位长老,甚至是来杀他父亲的吗?
他要跟她成婚,她可没异议,反倒更能深入千鸿宫。而且凡人的婚姻对她来说什么都算不上,她想走就走,他保准求见无门。
羡泽微微挑眉:“这算是双向合作?
就在羡泽以为他点头时,他半晌道:“……不,我是真心爱着鸾仙。”
羡泽:“……啊。”
就因为亲个嘴?不至于吧——
再说,你爱鸾仙,跟我有什么关系。
宣衡却在说出这话之后,内心深深松了口气。
……或许是在得知她要血洗千鸿宫的那一瞬。
他真正无法自控地爱上她。
他无法不爱上。涉足欲望、阴谋与仇恨风暴的她,却是狂风中不会被折断的桅杆。
他仿佛感觉到当年坠入海中的她的双手,终于掐在了他脖子上。
多幸运,她要报复的是千鸿宫,却选了千万人中的他做复仇的切口。
宣衡想到自己被种下的金核,便深知——他在她的局中,他是她实现目的的重要一环!
所以他必须保住千鸿宫少宫主的位置,甚至要夺取父亲的宝座,必须由他来继承这份仇怨。
必须由他来与她纠缠不清。
他轻声道:“我不是因为合作才想要跟你成婚,而是因为我的内心想要跟你在一起。羡泽也可以拒绝我的求婚。”
羡泽面上出现一些古怪又兴奋的表情。
她还从来没被人求婚过,这好像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可她也警惕道:“可你若是因为感情想要跟我成婚,说不定会因为我的本性,有朝一日怨恨我,甚至让自己白白受折磨。我是什么都不会改的。”
宣衡懂她的意思:“怨恨也好,折磨也罢,都是我自己的事,与羡泽无关。我绝不会伤害你。”
羡泽笑了。
宣衡做不做得到不重要,她也不会给他伤害她的能力和余地。
她也会让金核和婚姻更好的操控这个名为少宫主的傀儡,让她更深入的剖开千鸿宫。
她虽然觉得,再思索一下回答比较好,或者应该问问苍鹭的意见,他对人间那么了解。
可她还从来没见过成婚的热闹,还没有体会过婚礼的典仪,她有些兴奋与跃跃欲试——怕什么,大不了她办完了事,跑了就是?
“那我在千鸿宫里出入,能像你一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吗?哦对,还有你父亲,你父亲会出席婚礼吗?”
宣衡知道她问父亲是什么意思,垂下眼去,颔首道:“自然可以,我们成婚后在宫内也是应当平起平坐。至于父亲会不会出现,我也许多年没见过他,我会去叩问他的洞府,看他是否愿意出山。”
是啊,要是成婚了,连“拜见”卓鼎君都变得理所应当起来,那这千鸿宫岂不就是她的后花园了!
羡泽思忖片刻,心里已然按捺不住:“好啊。那我们就成婚吧。”
她同意了,他面上却显得有种芯子在燃烧的绝望,轻声道:“……羡泽为何会答应?”
他明知道答案,却忍不住问出口。
羡泽仿佛轻而易举就能说出他承受不起的话来,她背着手笑道:“我也心慕于你呀,否则怎么会来这千鸿宫。”
是吗?就这样简简单单就说出口。
可他对比一下,她说宣琮是“梧桐枝”那般真实,她这句“心慕”,连一个字音都不可信。
她在宣琮面前感到放松、愉快,那就是在他面前不会这样吗?
事已至此,他不会再管她说得是不是真的。
他们会成婚,而宣琮明明跟她有了两情相悦的苗头,却只能看着她成为“嫂嫂”,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
他会跟她同住在鸿鹄殿,他会跟她宿在同一张床上,他会……成为她名义上在人间的唯一羁绊,这就够了!
宣衡听到自己声音在头顶飘荡:“那这便是定下了?我便可以着手准备了。”
羡泽笑起来:“好呀,需要我帮忙吗?”
宣衡摇头:“无事,是我求娶,这些婚礼的事自然由我来准备,羡泽如果想参与也可以挑选些衣物首饰——”
二人之间安静下来,都望向了下方逐渐明亮起来的灯火,千鸿宫的弟子们总是太安静,三五成行像是小木偶一般在台阶上行走,而最大的木偶就在她身边。
只是宣衡这个木偶像是活过来了一样,他们肩并着肩,他转过脸道:“既然我已经求婚成功,我们今日起便算作订婚,假以时日便是真正的夫妻……”
羡泽看他:“嗯。所以呢?”
“所以,或许可以亲吻一下。”
羡泽总觉得他的口吻之下,有她感受不到的奇怪与动情,他说的也很僵硬。
但她仍然道:“好呀。”
羡泽转过脸来望着他。
宣衡抿了一下嘴唇。
对、口脂。或许他也应该准备什么破口脂。但哪个男人会天天涂那东西、连她都不会涂口脂……
他脑袋里的想法按也按不住。
宣衡微微看向他,她就那样眼里含笑,坦然的对视着,宣衡有些受不了她的目光,又偏过头去不看她。
羡泽看着他偏过头的侧脸:“不是要亲一下吗?”
宣衡沉默片刻后,终于突兀的转过脸来,非常轻的亲了她一下。
羡泽这次没有笑话他,也没有惊讶,就胳膊倚靠在围栏上,像一朵向阳花般丝毫不转头不害羞地看着他。
宣衡垂下头,然后又凑上去亲了,一下、两下。
直到他确认,或许自己亲她几下都无所谓,再过段日子,再也不会有人能指责他的亲吻,再也不能有人比他更拥有亲吻她的权利。他忽然伸出手去,一只手按住她后脑发髻,另一只手紧紧搂抱住她的背,几乎像是要将她压在自己胸膛里般亲吻过去。
羡泽刚刚束好的发髻几乎被他的手揉乱,他另一只在背中的手不像是柔情地抚摸,更像是溺水般紧紧抓着她的衣衫。
他启唇有些胡乱又生涩的挤进她齿间,鼻息大乱,几乎是要从唇齿中发出似痛楚似吃力的闷哼,加深了这个吻。
羡泽有些惊讶,他宽袖张开包裹住她,就像是将她藏在翅膀之下,她后背硌在围栏上,羡泽挣扎了一下,在他呼呼的喘息中,齿间含混道:“痛、后背。”
宣衡将她整个抱起来,仰头亲吻着,孔明灯飘飘摇摇地擦着他们鬓边飞过,宣衡抬手推开了那盏灯,将他们重新笼罩在昏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