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漠小兰
天色昏昏,阴云遮盖的夜空不见星月。
罗文皂收到了谭府送来的包裹,巴掌大的包裹里是风干的草药,似蓝非蓝。
他举着烛台,将那风干的草药看了又看,反复确认后,又用指腹撵碎了一点粉末后,方道:“这就是热切切纳兰草。”
他说罢,对面的人却久未回音。
罗文皂抬眼,定睛瞧了他一眼。
高檀的目光亦落在药草之上,眉目漆黑,似乎是在出神。
罗文皂只得又道,“我这便将药草按照医籍所载,熬制过后,替顾姑娘用药。”他笑了笑,“若是记载不假,再过三日,顾姑娘便能瞧见人影了。
说罢,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过包裹,转身欲走,耳边却听高檀出声道:“等等。”
第92章 失而复得
门外的人声断断续续,偶尔有一两人进门来照看屋中的炭火。
顾淼摸了摸趴在她身旁的白熊的脑袋,来到王都已有三日,他们住在城中的一处的宅院,谭家的人来过两三回,可是小葛木却未再露过面。
当日,他们从革铎那里脱逃,到底拖住了他的手脚,顺利进了王都。
可是革铎没死。他只是受了重伤。
高檀仿佛是押宝在了小葛木身上。
顾淼正胡思乱想间,一道熟悉的脚步进了门来。
“顾姑娘。”是罗文皂的声音,“今日我新配了一副药,你且试一试。”
顾淼起身道:“是那什么神草么?”
罗文皂沉默了数息,才答:“不是,是我在王都寻到的当地的草药。”
顾淼接过他递来的温热的药碗,慢慢饮下,药味确实与前几日不同,不似先前一般苦,反而有股淡淡的甜味。
“可有不适?”
她喝完后,罗文皂便问。
顾淼摇摇头:“并无不妥。”
罗文皂再未多言。
孰料,当夜,顾淼却发起热来,她的额头连同双目隐隐发热发痛。
她翻了个身,正欲下榻,摸索到床边的水盆,趴在榻旁的白熊却吠叫起来。
不过小半刻,高檀便推门而入。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将浸凉的丝帕盖在她额头,问道:“怎么了?可还有别的不适?”
顾淼摇摇头,缓声道:“许是初入王都,连日落雪,着了凉,待我发了汗,再睡一觉就好了。”
她躺在榻上,闭上眼睛,即便头昏脑涨,双眼刺痛,她也佯装要睡。
可惜,高檀并未立即离开,他似乎依旧在打量她。
顾淼心头鼓噪,她疑心是罗文皂用药的缘故,可是今日罗文皂态度古怪,她不打算向高檀提起。
罗文皂虽是高檀的人,可他也是个医者。
她信他不会害她。
顾淼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也不知高檀究竟是何时走了。
隔天白日,她的高热散了,她喝过了新配的汤药,到了傍晚双眼却又隐隐作痛起来,仿佛比前日好了一些。
到了第三天夜中,顾淼再次发热。
她躺在榻上,睁开双眼,青色的床幔在眼前摇摇晃晃,一时有些天旋地转。
一颗白色的头颅探头来望,在白熊吠叫之前,顾淼拍了拍它的脑袋:“别叫。”
白熊低低呜咽一声,双耳朝下,却真地不叫了。
顾淼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看见它了!
她看清了白熊的模样。
顾淼环顾四周,晕眩的感觉稍缓,可是眼前的一切如覆白纱,雾蒙蒙一片,可到底不再是一片暗无天日的漆黑。
罗文皂给她新配的药方有用。
顾淼的心飞快跳了两下,她缓缓地眨了眨眼,唯恐一切只是一场怪梦。
她再度睁开眼睛,雾蒙蒙的夜色里,窗外的雪光似乎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她慢慢起身,能够看见眼前的一桌一椅,白熊,床榻。
她按捺住激动与雀跃,并未出声。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和脸颊,依旧微微发烫。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水盆边,拧了水帕,躺回榻上,将水帕盖在脸上。
顾淼渐渐地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察觉到了天光。窗外的日影投照在了青色纱幔之上,一点又一点耀眼的金色光斑似在缓慢波动。
她睁大了眼默默看了小半刻,直到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顾淼立刻闭上了眼睛,摸过手边的白纱,重新遮盖了自己的双眼。
“你醒了?”高檀试探地在门外问道。
“醒了。”顾淼不慌不忙地答道。
“今日我会出一趟门,赵若虚会留在此地,悟一的人亦在附近。”
高檀难得地要出门,顾淼猜,他大概是有了谭家的消息,他要去见小葛木,抑或是,要见老葛木……
城中遍寻良医,他带着罗文皂出去,很有可能是要进宫去。
顾淼低应了一声,翻了个身。
门外静了静后,脚步声方才越来越远。
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高檀不在,罗文皂亦不在。
她得想办法好好地看一看周遭的环境。
顾淼等了半刻,便起身梳洗,她如往常一般,慢条斯地摸索而行。
白纱遮盖了她的双眼,她推门而出,院落的全貌透过白纱落入了她的眼中。
白石墙下碎雪斑驳,还未化的雪颜色深浅不一,顾淼侧耳细听,院墙之外隐隐约约还有锣鼓一般的咚咚声响。
另一侧的檐下立着两个护卫,可是见到她,却也没有走到近前,只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北项王都,顾淼从前来过数回,此地距离邺城,哪怕昼夜疾行,亦需大半月光阴,更何况此刻已入了冬,道途多有不通。
顾淼静下心来,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脱身,邺城倒也不急于回去。不晓得眼下康安是何情形,也不知阿爹是否还在寻她。
她缓缓地沿着小院走了一圈,白熊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她平日里也来过院中,几个护卫倒也见怪不怪。
顾淼留心看了看各处院墙和门扉。
这个宅子看似普通,实则守备森严,似乎唯有一处进门口,并且高檀先前说过,悟一的人就在附近。
这处院子应该是谭家的院子,而高檀呢,也并非全然信赖他们。
她猜,倘若此一回罗文皂真能替老葛木医病,高檀或许会留在北项徐徐图之。真建功过后,再回南地也不迟。
他和谢朗决裂过后,高恭也不见得能容他,只是高宴跑了,高恭虽还值盛年,亦要想一想往后高氏该如何。
只是高檀……
想到高檀,顾淼便觉头疼。
日影慢慢升高,惨淡的白日挂在天顶,日光下的王都依旧凄清森冷。
窗棂前的布幔层层遮盖,内殿的情形从外根本无法窥探分毫。
老葛木是病了,可既不是谭氏先前说的微恙,也并非流传一般说的“病重”。
他生了一种怪病。
暗无天光的内殿,仅在榻旁点了一支微茫的烛火。
高檀与罗文皂由一个仆从引领,进入了内殿。
进宫之前,他们身上的配饰都已除下,甚至连发上的玉笄都被宫人拔除。入殿之前,他们除下了皂靴,赤足进了内殿。
地龙暖和,殿内温暖如春,可是空气中飘散着若无若无的血腥气味。
行到纱幔层叠的榻前,宫人叩首而拜,只听纱幔之后传来一声:“退下。”
那宫人便旋身而去。
高檀拱手拜道:“在下刘檀。”
罗文皂亦拱手道:“在下罗文皂。”
殿内默然须臾,榻上的声音微微沙哑:“是刘公子救了我儿?听说你带来了一个神医?”
“正是,愿为大王分忧。”
榻上的人低笑了一声:“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是不是恨你,反而恩将仇报?他有没有说,你要是医不好我,你们今日有去无回。”
老葛木的声音如同记忆中一般,他同他们说的是南越语,沙哑,硬朗,带着铿锵的北项口音。
高檀随之一笑:“小王爷倒是未曾明言,不过某与罗大夫愿为大王分忧。”
老葛木冷哼一声:“你,上前来。”
高檀抬步上前,只见一只手伸出了纱幔。
青筋暴起,臂上的肌肉清晰可见,可他的手背肌肤上分明覆盖了一层青灰色的斑纹,乍一看去,宛如龟甲。
“你看清楚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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