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漠小兰
高檀颔首:“看清了。”
“另一人上前来。”
罗文皂适才胆战心惊地走上前去,待到看清他手上的纹路,罗文皂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老葛木似笑非笑道:“怎么了?神医,你难道医不好我?”
此与高檀说得分毫不差,老葛木的确生的是这样一种怪病。
不过他究竟如何晓得,提前便能知晓?
罗文皂脑中念头几转,埋头道:“并非不可治,只是在下需要细细查观一番。”
第93章 孰是孰非
老葛木浑身的皮肤,从脖子到四肢几乎都被灰褐色的,状似鳞片似的疮疤覆盖,模样着实可怖,难怪他不敢轻易露面于人前。
罗文皂仔细触摸他的皮肤,后背渐渐起了一层薄汗。
“罗神医,打算用什么药?”老葛木的声音响在他耳畔,又低又沉。
“药浴。”罗文皂回忆了高檀予他的典籍的内容,“在下打算用药浴医治,辅以汤药。”
“我如何信你?”老葛木的目光望向的确是高檀。
高檀拱手道:“某愿以性命担保。”
罗文皂心头咯噔一跳,背心又起了一层冷汗。
日影缓缓西移,日落月升。
院中清幽,高檀和罗文皂并没有回来。
顾淼回到屋中,摘下了眼前的白纱,可是她没有点灯,如同往日一般,任由自己置身于漆黑之中。
她白日里找到了一柄角弓,木头磨得光滑,弓弦却有些松了。
她坐在桌边,小心翼翼地调整弓弦,又摸索了一番自己的行囊。
先前自凉危带出来的东西自然早就没了。行囊里都是后来置备的冬衣,称手的武器,一件也没有。
赵若虚尚在院中,她出门不易,可是若是让他替她寻些防身的家伙,倒也不算太过稀奇。
她舞刀弄枪惯了,原先眼盲时,也练过箭。
顾淼思索片刻,便让外头守着的人给赵若虚送口信。
隔天下午,赵若虚便给她带了一柄银柄的匕首。
“这是何处来的?”顾淼问道。
“集市里买的。”赵若虚答道。
即便蒙着白纱,顾淼依旧看得清楚眼前的赵若虚,他的脸孔黝黑了一些,往日的书生气息因为身上的裘衣,变得有些粗犷。
一路北上,他似乎吃了一些苦。
赵若虚也在看她,只见她的指腹一寸一寸轻轻地摸过刀刃。
他狐疑地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她一阵。
顾远素来不是个软弱可欺的性子,哪怕瞎了也不轻易放下身段。
这一段时日以来,她与高檀的往来,他也瞧在眼里。
高檀是何态度,他看出了端倪。
可顾远,不,想来,顾远定也不是她的真名。
不晓得她究竟唤作什么。
想到这里,赵若虚赫然顿住了思绪,又把目光投向了她的双目。
他记得她的一双眼黑白分明。
“怎么了?先生还有话要说?”
她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赵若虚垂首,虚拱了拱手:“无事。”他顿了顿,半退了一步,“既无别事,我便先走了。”
顾淼应了一声。
她耐心地又等了三日。
高檀和罗文皂一直没有回来。
中途谭家的人来过一次,仿佛只是来送一些礼物,各式的毛裘与皮革。
到了第四日的清晨,顾淼便说要出门。
院中无人敢说不,赵若虚想要同她一道,可顾淼说不,他便没有坚持。
只是,出了门后,顾淼便察觉到身后一直有人不近不远地跟着她。
出了铜锣坊,走到城中市集的时候,她窥见了悟一的身影。
她披着兜帽的黑裘,垂下的细绒几乎遮挡了她的头面。
她的眼前还遮盖着白纱。
她走得很慢,白熊由锁链牵引一直跟在她的身侧。
项獒在北项王都并非鲜见。隆冬季节,市集之人行色匆匆。
顾淼的打扮亦不显眼。
王都一切如旧。老葛木应该并无问题。
至少眼下看来如此。
悟一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悟一对于高檀的忠心其实颇令顾淼意外,他曾是僧人,也是刺客,在加入顺教之前,大多时候皆为钱卖命。
顺教自建立之初,便被人称为乌合之众。
高檀与谢朗决裂过后,悟一选择跟随了他。
不过,与谢朗决裂,亦是高檀之言。
顾淼也不知她该不该信他。
北风迎面吹拂,细碎的雪花被风裹挟,朝她的头面刮来。顾淼又放缓了脚步。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远处而来,人群中有人高喊着:“避让!避让!”
顾淼徐徐侧身,余光瞄见悟一朝她疾奔而来。
她因而立在原地,宛如眼盲般不辨方向。
蹄音越来越近,下一刻,顾淼便见一道人影顷刻到了身侧,拉住她的手臂,将她往旁侧一闪。
正是悟一。
他急道:“顾姑娘,得罪了。”
几匹快马踏过雪泥,从市集飞奔而过。
此时,悟一方才回头,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道:“你没事吧?”
“悟一?”
悟一表情微僵,颔首道:“正是某。”
“你一直跟着我?”
“得罪了,顾姑娘。”他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
顾淼抿了抿唇,轻声问道:“他去哪里了?他会回来么?”
悟一犹豫了片刻,点头说:“公子很快就会回来。”见顾淼沉默,他又道,“姑娘想买的东西买到了么?今日又遇大雪,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
悟一的表情不像在撒谎。
虽然他不肯说,可是他不肯说,那么高檀约莫真是进了宫。
顾淼自厚重的裘衣中伸出手来,一片轻盈的雪花落到了她的手掌之中,濡湿一点。
“真的下雪了。”她叹息道。
悟一凝神望她,她的唇色殷红。
他调转了视线,耳边却听她问道:“倘若我想走,你会帮我么?”
“什么?”悟一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惊诧。
“我留在这里,又没有任何用处。”顾淼徐徐道,“一个瞎子,拖累了你们,倘若不是如此,你们大概早就到了王都不是么?”
悟一皱紧了眉头。
顾淼轻笑了一声:“更甚者,刘檀公子根本不必往北而行。康安,才是如今的必争之地。”
她说得不无道。悟一心中想道,高檀与谢朗决裂,已是不智,谢朗虽让黎明敦劝戒高檀,可也未必就生出了决裂割席之意,高檀是高氏的公子,他擒孔聚有功,若是真留在康安,未必不能周旋一二。
他北上,虽是为了北项,可是这个姓顾的……
悟一细细凝她一眼。她面不改色,表情几无波澜。
高檀有意,她未必多情。
她开口又道:“若是我走了,你们进可速进,退亦可速退,没了我这个累赘,哪怕是刘檀公子得偿所愿,回到康安,东山再起,亦未可知。”她的手心微微颤抖了一下,“我呢,往后断然不会再回康安了。我于阿爹而言,亦是弃子,留着我亦无甚大用了。”
悟一缓缓眨了眨了眼,脑中忽而想到曾经的“顾远”,早在水患之时,他便能窥见端倪,高檀为了等“顾远”,在廉绵二州久久徘徊,顺教北送流民入康安,如今回想起来,兴许亦有“顾远”之故。
更何况,原本与顾氏相交,是为取顾闯信任。高檀彼时暂时撇下顺教,甘愿随高橫孤身前往邺城,是为顾氏支持。
可是眼下,他暗中相助,帮顾氏逃脱,与顾闯虽不是水火不容,但也实在算不得“恩深义重”。
倘若……倘若没有顾氏……
悟一定定瞧她一眼,风雪之中,她的身影愈发羸弱。
一个瞎子……倘若没有她,高檀未必不能回心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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