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帘风 第129章

作者:漠小兰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女扮男装 轻松 穿越重生

  怎么?他和梁从原商量好了,顾氏女真要做皇后?

  只是,那个顾氏独女,不知身在何处?

  顾闯未免天真,谢氏岂能容他?

  高恭想到这里,不免又微微放下心来。

  皇宫禁军三千,又有多少是梁从原的心腹。

  顾闯手中有兵,可他亦有兵。

  谢朗不仅手握顺教和私兵,更麻烦的是,他有声望。

  谢氏抬手,一呼百应。

  他是丞相大人。

  高恭心头冷笑,坐山观虎斗,更何况其中一只还是一只纸老虎。

  厅中无人言语,衣茹儿侧脸,疑惑地看了看小葛木。

  小葛木只好又道:“和亲一事到底关系重大,实在不必操之过急,且待陛下好生思量。”

  日影升至中天。

  宫中特意设宴,为小葛木一行接风洗尘。

  宴饮席间,众人间仿佛一扫先前的剑拔弩张,宾主尽欢。

  金辉坠地后,顾淼才回到了居所。

  一方朱漆的托盘静置在屋中的圆桌之上。

  托盘之中躺着一枚碧玉。

  双欢碧玉,两只野雁首尾相环。

  饶是顾淼再迟钝,她也晓得这一枚碧玉的含义。

  此双欢玉,堂而皇之地被奉来。

  偌大的宫中,除了梁从原,应该没有第二人。

  顾淼只看了一眼,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这样的“双欢玉”,她的确不能收,也不该收。

  梁从原来得很快。

  不过半刻,他便已到了顾淼的居所之外,殿前读书郎的居所就在朝安殿的偏殿之后。

  他依旧身着白日里的紫衣,发上的冕冠却不见了。

  一丝若有似无的酒气萦绕身侧,可是他面色如常,并不见醉意。

  顾淼抬手抱了抱拳,耳边却听他问道:“你喜欢此玉么?”

  顾淼抬眼,只见他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

  她的眉心一跳,缓缓地摇了摇头。

  “臣不能收此玉。”

  “为何?”

  顾淼抬手抱拳,答道:“臣是殿前读书郎,顾远,自然不能收下此玉。”

  “顾远?”梁从原低声一笑,“你知道我是自何时起便知你不是顾远么?”

  顾淼回想了一会儿,齐良究竟自何时起知晓她是女儿身,她其实并不知道。

  仿佛是自某一天起,他便察觉到了她的身份。

  齐良向来敏锐,因而她也并未多想。

  顾淼摇了摇头。

  他似乎苦笑了一下:“是你入营的第三日。我见到你在溪畔梳洗,你未束发,长发披肩,满面水珠,我一见你便知你是女郎。”

  “原来如此。”

  他并未再开口,周遭静了下来。

  窗外夕阳将落,室中尚未点灯。

  梁从原走到烛台前,挽袖点亮了烛火。

  此一隅骤然生辉。

  顾淼看清了他的紫袍角边的江牙海水纹,几星浅红的果酒渍洒落其上。

  她垂首看了片刻,却听他开口又问道:“你似乎从来都未曾打算亲口告诉我你是女郎?”

  顾淼回想了一阵,她确实从未想过,齐良从前与她,亦师亦友,可是她在他面前一直是“顾远”。

  而此一回,是因为“梁从原”。

  她尚未答,只听他似乎苦笑了半声。

  “你从前可有半分真心待我?”

  他的语调,他的言语令顾淼顿时生出了不快。

  她待齐良,真可谓赤诚一片,从前她在城门之下,冲入乱马群中,是为救他。

  此一回,她亦对他敬重有加。

  她抬眼问道:“何谓真心,陛下口中说的真心是什么意思?”

  梁从原双眸愈亮,正要开口,顾淼却自顾自又道:“坦诚以待,将真实身份据实以告,才是真心么?朝夕相处,真诚相待就不是真心了么?”

  她笑了笑:“既如此,不如你告诉我,你真的是梁从原么?”

  梁从原唇角将扬起的微笑,凝固在唇边。

  他反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在意么?康安城中,有人在意么?”

  他们说是,他便是。

  顾淼沉默了片刻,最终缓声道:“我在北项之时,遇见了一群强匪,自称是青州何氏,陛下可曾听说过?”

  梁从原答道:“略有耳闻,他们是粱羽白的旧部。”

  顾淼点了点头:“他们也是如此说的,并且……”她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并且其中一人,晓得我的阿娘。”

  梁从原皱起了眉头。

  顾闯早逝的妻子?

  “他们说我并不是我阿爹的孩儿,我娘到邺城之前,便已有了身孕。她原来姓白。”

  白氏。

  梁从原心头沉沉一落,青州白氏。

  顾淼将他骤变的脸色尽收眼底。

  “所以……你也晓得白氏?她嫁人过后,便是梁白氏。”

  “住口!”梁从原低喝一声,人也退了半步。

  顾淼又道:“倘若你真的是梁献阳的儿子,若我……若我真是粱羽白的女儿,且不说杀父之仇,你我亦是亲缘。”

  梁从原蓦地睁大了眼,耳中似有嗡鸣。

  他从来都没怀疑过顾淼的出身。

  他原以为她女扮男装,隐在邺城大营已是最为离经叛道的事情。

  可是……他却万万没料到,顾淼兴许根本不是顾闯的女儿。

  “你为何要告诉我?”她倘若真是粱羽白的女儿,最不该告诉的人便是他。“你为何要告诉我?”她倘若真是粱羽白的女儿,最不该告诉的人便是他。

  “因为我信你。”顾淼扬唇笑了笑,“我想,便是你想保住皇位,你也不会杀我,齐大人。”

  这一声“齐大人”,齐良明白了顾淼的意图。

  在她的心目中,他一直是“齐良”,一直是“齐大人”,或是知遇之恩,或许“兄弟之谊”。

  顾淼待他,从来不似他待顾淼。

  顾淼看他的神情,也从来不是她看高檀的神情。

  梁从原胸膛几起几落,他的声音低沉:“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做?”

  幽深的宫殿,回音荡漾。

  顾淼扪心自问,终究道:“我其实也不知道,我该如何做。”

  她可以装作无事发生,以顾氏女自处,如此一来,顾闯还是他的阿爹,她依旧还是长在烛山泊的顾淼,进了邺城大营,顾将军麾下的“顾远”。

  养育之恩,恩重如山。

  可是……可是……

  倘若……倘若她真是粱羽白与鹤娘的女儿。

  她的阿娘死于顾闯之手,她又该如何面对?

  她不能为母报仇,她绝无可能下得去手,为母报仇。

  况且,顾闯似乎早已染上了丹毒。

  她难道也要眼睁睁地看他凋零,看他执迷不悟么?

  齐良走近了一步,复又问道:“你真不晓得?”

  顾淼闭了闭眼睛,摇头道:“齐大人,我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做,不如你告诉我,我该如何做?”

  齐良沉默了须臾,他如同从前一般负手而立,又来回踱步。

  他思量过后,徐徐道:“我若不是梁从原,但若你是梁羽白的女儿,梁氏遗孤便是你,这偌大的康安皇宫便是你的宫阁。”

  顾淼抬眼看他,他的表情恭肃,分毫不像作假。

  他来回又踱几步,步伐越来越快。

  “你不想做皇后的话,也可以做皇帝?你便是女帝。”说罢,齐良感觉到胸中一直沉重地压着他的大石轰然落地,此时此刻,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