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漠小兰
“究竟……究竟是何缘故?”
他虽未明言,可高檀晓得他问的是谢朗。
“他欲擒我,花州两军交战,不幸为流矢所伤。”
第140章 始末
谢昭华的心中又酸又涩,明知谢朗防备高檀已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可他毕竟是谢朗。
若无谢朗,没有谢氏今日。
若无谢朗,亦无高檀今日。
从榔榆到康安,他不知昔日师徒为何翻脸。师兄为人寡言,可他对于谢朗,从来恭而敬之。
顺教,北项,丹毒,兴许横亘在二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远。
谢昭华沉默了数息,心绪稍定,方又问道:“师兄深夜忽至此,可是有要事?”
高檀凝眉看他,他的一双眼深沉肃穆,似深水无波。
谢昭华没来由地绷紧了脊背,垂下了眼,目光正落在面前的一盘残棋之上。
黑白交错,胜负莫辨。
耳畔脚步声近了,高檀道:“不如你我再下一局?”
谢昭华颔首,执黑,先行一步。
高檀撩袍落座,执白,落后一步。
室中寂寂然,唯余棋子落盘之声。
谢昭华忽听高檀问道:“谢贵妃打算如何?你如何?谢氏如何?”
谢昭华一怔,慌乱落下一子。
黑子落地,他才惊觉不该落于此处,可落子无悔。
在此关头,谢氏断不能乱。
谢氏在城中是诸门表率,便是谢朗死了,谢氏亦不能乱。
他是谢朗亲自栽培的家主,他应谨守本分。
放眼康安城中,眼下唯有高氏,高氏二子若是内斗,局势亦会不稳。
更远一些的,便是廉绵二洲孔聚的旧部,若趁谢朗之死北上,定又是一番恶战。
诚然,城中还有小葛木,北项。
谢昭华脑中转了几轮,抱拳道:“某定竭尽所能稳住谢氏。稳住谢氏,稳住皇城,稳住康安。”
高檀落下黑子,谢昭华定睛一看,满盘皆输。
他拱手道:“是我输了。”
高檀起身:“你既有对策,我便不久留了。”
“师兄!”谢昭华也站了起来。
“谢三,往后你不必再叫我师兄了。”
谢昭华蹙眉,见他转了身,终于鼓起勇气问道:“高二公子打算如何?二公子若能驱策高氏之军,又有顺教一众,积威日深,又与小葛木往来已久,倘若……倘若……”
余下的话,谢昭华说不出口了。
倘若谢朗坐忘丹毒败露,谢氏名声一落千丈。
倘若梁从原身份败露,小皇孙本就子虚乌有。
师兄,难道不想做皇帝么?
亦或是,师兄本就想做皇帝?
他心头发颤,见高檀回身,他立在灯下,摇晃的灯影仿佛令他的面容有些模糊。
谢昭华不安地眨了眨眼,方见他的眼宛如深潭,他露在袖外的双拳紧握。
他远没有面上显露的平静。
谢昭华想道,他本该害怕,害怕师兄起了杀念,谢朗死了,若是谢昭华也就此死了。
谢氏虽不会立刻变作一盘散沙,可也无法短时之内在康安恍如昨日。
可是,他清清楚楚地感知到,师兄不想杀他。
他的耳边听高檀问道:“你的家训是什么?”
“志圣,读书,安命,救济。”
高檀唇边微动,似是一笑:“他从前教我的,唯有用人,杀人。”
谢昭华浑身一颤。
他是谢昭华,谢家三郎,而高檀,虽是高氏二公子,但在谢朗眼里,从来都不如是。
谢昭华惶惶然,说不出一个字,却见他目光幽然,微微侧目,发上的玉笄映出一点灯影微茫。
他又问道:“谢三,你能做到么?”
谢昭华反应了一瞬,方才明白他问的是,他能不能做到,志圣,读书,安命,救济。
谢昭华撩袍,拜道:“我能做到。”
大雪愈疾,一连下了七日,整座康安城皆被皑皑冰雪覆盖。
将军府中,刘蝉终于等来了高宴。
高氏族中,几位高恭的同辈都从湖阳赶来了康安。
高宴风尘仆仆赶来,见刘蝉如常地坐于花厅之中,着一身素衣,端坐方背椅。
他立刻明了:“你未有疾?”
刘蝉笑道:“我不如此说,你肯回来么?”
高宴不答,只拿一双眼默默望向她。
刘蝉缓声道:“宫里传了旨,追封将军为郡王,爵位承袭,因而你不得不回来,你是长子,自要袭爵。”
“我没有兴趣。”高宴转身欲走。
“站住!”刘蝉起身,走到了他身侧,“倘若你不袭爵,说不定便会落到高檀身上,你甘心么?”
高宴冷笑一声:“你该问,高檀甘心么?”
刘蝉面色未变,顿了须臾,低声问:“你呢?难道你不想么?”
高宴定睛看了一眼刘蝉。
刘蝉看似柔弱却从不柔弱。
“原来如此,你煞费苦心,是为了走高恭的旧路?”
刘蝉眨了眨眼:“我自不是为他,我是为你,难道你没有想要的东西么?宫里只余一个贵妃,谢三是读书人……”
权欲,她早就知道了,有权才能有欲。
高宴蹙了蹙眉,一时觉得刘蝉的面目有些陌生。
想要的东西。
高宴垂下了眼,转而问道:“这几日,高檀可在城中?”
刘蝉压下心中的不快,答道:“听闻他在与谢家三郎一道,同内阁几位大臣同修新律。”
“小葛木人呢?”
刘蝉语调似有不满:“高檀将他从将军府弄走,安置在了别处。”
高檀大概是将小葛木暂时箍在了康安。
修新律,为了谢氏,到头来,东奔西走,都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高宴朗声而笑。
*
冬日清寒,康安城中甚为凄清。年关在即,可城中也没有丝毫庆典的氛围。
漫天缟素,皇城沉默地伫立着。
谢朗的尸身被悄悄地运回了康安。
即便外面冰天雪地,可他的样貌也实在不好看了。
谢昭华只敢看了一眼。
他不得不召集了谢氏族老,将谢朗的死讯先告诉了诸人。
诸人面面相觑,一时震惊大过了哀恸。
在此紧要关头,谢朗死了。
众人的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恐惧。
“他……他是如何……”
谢昭华缓声答道:“谢相是为丹毒流传一事,去了花州,却被北项游商与逆教一流伏击,不幸身中埋伏……”
此时提及北项是上策,皇帝将死,无论如何康安不会同北项因为游商和逆教大动干戈,而此死因也保全了谢朗的名声。
其中一个族老张了张嘴,仿佛要说什么,可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谢朗因为剿灭丹毒而死,在康安掀起了轩然大波,甚至比梁从原身死更甚。
城中原本对梁从原的身亡便有诸多猜测,以为是谢氏杀了他的人亦大有人在,而谢朗为了避嫌,因而才蛰居了本月。
然而,谢朗却是为了丹毒,亲去了花州,因而身亡。
朝野大恸。
顾淼听闻谢朗丧仪之隆重已是半月之后,谢朗之死成就了谢氏之名。
上一篇:被白切黑男配反攻略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