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帘风 第33章

作者:漠小兰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女扮男装 轻松 穿越重生

  追在她身后的婢女出声叫道:“小姐慢些,若是摔了,如何是好。”

  高嬛根本顾不上这么多了。

  她用力推开临水小院的院门,见到阿娘所在的东厢门外果然已经落下了一把硕大的铜锁。

  不远处,分明立着两个带刀的护卫。

  “阿娘。”她奔到门前,拍门道,“阿娘!”

  一个仆妇从游廊的另一侧踱步而来,劝说:“女郎,还是回去吧,侍妾犯了错,被居夫人罚了闭门思过,过七日才能出门,女郎,过七日再来。”

  高嬛不忿地,扬声道:“七日!我阿娘病了,是不是!她昨日身上就不好了,她本就有疾,若不用药,怎么可能安然过得了七日。你把门打开,我要见阿娘!”

  仆妇面无表情道:“女郎,请回吧,七日后再来。”

  高嬛咬咬牙:“你把门打开,我看一看阿娘!”

  仆妇摇了摇头,那两个带刀的侍卫便朝高嬛走来。

  高嬛一头撞向其中一人,抽出他的长刀,抵住自己的脖子:“你开不开,不开的话,我今夜便要死在这扇门外!”

  “女郎!”仆妇的脸色终于变了。

  “嬛儿。”门内传来了阿娘微弱的呼唤声。

  “阿娘?”高嬛扭过头,手上却握紧了长剑,又对那仆妇厉声道,“你开不开,你开门,我只看她一眼,说几句话。”

  仆妇望了望两个守卫,被抢了刀的守卫忙点了点头:“只能说几句话,不能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仆妇取下了铜锁,高嬛一把扔下长剑,飞快推门而入,俯身抱住了趴在门边的阿娘。

  她的唇色发乌,脸色惨白。

  高嬛连忙取出腰带里的一枚药丸,喂进她嘴里。

  高嬛急得快哭了:“药只剩一颗了,我这就去求夫人,求她放了你,居夫人再怎么霸道,也要听夫人的话。”

  阿娘的声音低沉,落在耳畔:“居棠没了高橫,自要撒气,你以为夫人不知么?你以为刘蝉不许么?她从来不愿意做那个恶人,是啊,她又何必做恶人呢,自有居氏替她刘蝉做这个恶人。”

  “阿娘……”高嬛害怕极了,从前阿娘从来不会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人之将死……

  她害怕阿娘真的快死了。

  她浑身颤抖起来,低头去看她的脸,去摸她的脸颊,皮包着骨头。

  阿娘其实生得十分漂亮,阿娘生得像刘夫人,年轻时,人人都这么说,说她的眼睛和鼻子都生得像她。

  高嬛抹了抹眼泪,打定主意:“不能去求夫人,我……我去求别人,阿娘一定要等我!”

  高嬛自临水小院疾奔而来,跑到高宴所在的楼阁时,她已经跑丢了一只绣鞋。

  一见到屋中的高宴,她便跪地,大哭道:“大哥哥,救救我阿娘!”

  楼阁之中,灯火辉煌,铜枝烛台高耸,灯蜡一滴又一滴地落在青砖上。

  高宴身穿艳艳红衣,金色暗纹缠绕交领,外罩玄青大氅,而那一只白鹦鹉,此刻正乖巧地停在他的左肩之上。

  他粲然一笑,拉起跪在地上的高嬛:“嬛妹,快快请起,何事如此慌张?”

  他将高嬛拉到了黄花木椅上,将一盏热茶,推到她的手边。

  被热烟一熏,高嬛的眼泪,滚滚坠进了茶盏中,荡起一圈涟漪。

  她的声音哽咽:“大哥哥,救救我阿娘。”

  高宴侧目看她,眼中柔波如水。

  “好啊。”

  高嬛心头大喜:“多……”

  “谢”字还未出口,只见高宴单手扶住下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唇角笑意加深,道:“可是嬛妹,你又拿什么报答我呢?”

第30章 父与子

  夜风萧瑟,撞开了竹窗,顾淼坐在桌边,正用短刀削竹箭,忽而被风吹得后背一凉,不禁打了个喷嚏。

  她扭头一看,正欲起身,合上竹窗,却见门上纸窗映出橙黄的灯影。

  她不由警惕道:“什么人?”

  “是我,齐良。”

  顾淼吃了一惊,忙去开门:“齐大人为何来了?”

  齐良拱了拱手:“不知此时是否方便?我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自然方便。”顾淼侧身容他进门。

  齐良将灯笼放置门后,坐到了桌前。

  “是有急事么?”齐良来了湖阳这么多日,还没来竹舍寻过她。

  齐良缓缓摇了摇头:“倒也不是什么急事,只是你前些时日,特意问过我,眼下有了消息,我便来告诉你一声。”

  顾淼思索片刻,坐到了他的身侧,轻声问:“是高橫的事情?”

  齐良颔首,低声道:“邺城大营里的奸细捉到了。”

  他说了一连串的人名,足有十人之多。

  其中,甚至有几个是顾淼耳熟的名字。

  “竟有如此之多?”原以为邺城大营是铜墙铁壁,没想到却是四处漏风。

  齐良轻叹一声:“实则不然,十人之人,有好些是贪图小便宜,以为只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予人一个小便利,或是,早落锁一刻,或是,打发菜贩,晚半刻记册,在此事查明之前,他们甚而不知,是自己“放走”了高橫,其中唯有一人,赵剑,从始至终都晓得,高橫要逃。”

  赵剑,陪戎副尉,高橫,高檀到达邺城之后的第二日,便在靶场遇上了赵剑。

  “他为何……”赵剑在营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既能升作陪戎副尉,也不是没有真本事。

  “财帛动人。”齐良垂下眼帘,“赵母仿佛病得很重,赵剑原本打算用高橫允诺的百金为她寻得良医。”

  顾淼默然片刻,又问:“后来呢,高橫出了大营,又是何人接应?”

  南衣巷早就人去楼空,高橫体弱多病,若无旁人相助,就凭他自己,根本不可能顺利逃到花州。

  齐良的脸色沉了下来,“赵剑只知,那人姓柳,好在,他亦不算太蠢,悄悄跟了高橫的车马一段,躲在暗处,匆匆见了那柳氏一面,故而才有了一幅大致画像;派出去的人只在邺城外的驿馆,听说过用相似面貌的人经过。”他沉吟片刻,手指敲了敲桌面,“不过,高檀似乎知道他是谁,他的护卫回湖阳之时,见过那柳氏一面,听说他叫柳怀季。他的样貌仿佛也与画像对得上。”

  肖旗?从时间上来说,确实对的上。

  “柳怀季是何人?”顾淼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一时半刻想不起来,是谁。

  “柳怀季,柳怀仲,二人为兄弟,皆为高大公子的门客。”

  对,柳怀仲!

  顾淼听说过此人,难怪觉得耳熟。

  是高宴派人救了高橫,可是为何,高橫又会死在了花州。

  一个念头,陡然浮现在她脑海,顾淼心中一跳,难以置信地,望向齐良:“你猜的是,高宴……”高宴杀了高橫。

  可是,为何?

  齐良抬眼,目光幽然,瞳孔跳跃着桌上的灯烛之光。

  顾淼转念一想,又问:“可是,齐大人,你真信高檀么?”

  齐良一笑:“高檀将此事告诉了将军与某,盖因高恭肯见他,高檀因而只能告诉将军,此事将军说不说,如何说,权由将军定夺。”

  高橫之死,虽没死在邺城。可是,他从邺城而走,死在了半路上。

  这几日高恭虽然笑脸迎人,可是他定然要从阿爹那里要个说法。

  便是只将,赵剑说的,那人姓柳,可天下姓柳之人何其多,肖旗见过柳怀季,而非见过柳怀季与高橫,自然牵强。

  此话,高檀不宜说,哪怕说了,高恭也许不信。可是若是阿爹说了,高恭定要疑心高宴。

  上一世,她听说高橫是因体弱,病死在了邺城,万一不是呢?

  顾淼想到高宴,心中不由又是一沉。

  于阿爹而言,父子生了嫌隙,倒不是一件坏事。

  她拱手道:“将军想来,自有定夺,多谢齐大人特来告诉我。”

  齐良凝眉看她,一双柳眉微蹙,她的眼眸黑白分明,真正望向你时,便如秋水盈盈。可她总是对他客客气气,拘谨有礼,就算偶有亲近,亦是齐大人长,齐大人短。

  齐良暗暗自嘲一笑:“如此小事,你何须道谢。”

  顾淼笑了笑,见他起身,弯腰拾起门后的灯笼。

  顾淼忍不住问道:“齐大人,是何时知晓的?”

  此一问问得没头没尾。

  但是,齐良竟然听懂了她的疑问:“是你初来邺城的那一年夏日。”

  夏日山中幽静,溪水清凉,齐良在山中读书时,听到了水流声响,见到了独自戏水的“顾远”,只是一眼,他便慌乱地移开了眼。

  原来真的早就知道了。

  顾淼拱了拱手:“多谢。”谢齐良从不在人前拆穿她。

  *

  隔日,顾闯便将高橫如何从邺城出逃,又如何被一个姓柳的人接应,一一告知了高恭,最后又说,他有那姓柳的人的画像,特意带了来给高恭过过眼。

  顾闯虽未提柳怀季的名号,可是高恭见到画像,若真识柳怀季其人,他便能一眼认出他来。倘若高恭不识,湖阳城中定然也有人认得出他。

  须知那画像,早已不是当初赵剑口述而画的大致模样,而是高恭令人根据高檀之言,为柳怀季而作的画像。

  不出半日,高恭便知画中人,与高宴门客,柳怀季至少有八成相似。

  “人呢,将他押来!”高恭令人去捉高宴的门客柳怀季。

  居夫人听到消息,披头散发地跑到了聚贤堂中,跪在堂中:“将军,一定要为横儿做主,若是他,我要将他千刀万剐!”说话间,刘蝉也赶到了聚贤堂。

  她的侍女一左一右地扶起了居夫人。

  刘蝉蹙眉道:“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快请居夫人回屋安睡,请大夫来瞧一瞧,听闻妹妹好几日都不得安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