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帘风 第39章

作者:漠小兰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女扮男装 轻松 穿越重生

  高檀莫名舒了一口气,缓步走到他面前,素绸之上一对玉笄隐隐流光。

  他沉声道:“此对玉笄可否卖予我?”

  老者抬头,唇角露出笑意道:“公子可有百金?”

  高檀眉头一皱:“没有。”

  老者又问:“若无百金,公子拿什么予老朽交换。”

  高檀抿紧了唇,百金之物,他没有。

  他垂眸看老者,貌似瘦骨嶙骨,可他武功不俗,虽已目盲,却能轻易制住高嬛。

  他心念一动,抬手婆娑腰间软剑:“我只此一物,是雪溅细铁所制,伴我多时,如若不弃,先以此物作抵,待我有了百金,再与你交换。”

  老者哈哈笑了两声:“老朽早听见了你的剑,倒是一柄好剑。可是口说无凭,我也活不了几年了,焉知能不能等到你的百金。”他抖了抖袖子,指点绸上的玉笄道,“不如,你求我,你好生求我,我便答应你。”

  高檀垂下眼帘:“我从不求人。”

  老者又是一声大笑:“当真?”

  “当真。”

  肖旗,是恩义之交。他欲折返湖阳,他亦然,同道者,相为眸,而高橫,是隐隐恫吓,高橫心生恐惧,唯恐自己独独死在邺城,他不过推波助澜而为。

  老者默然数息,眨了眨白蒙蒙的眼睛,最终摊开双手道:“把剑予我。”

  高檀取下剑,换来了一对黑白玉笄。

  *

  待到高檀回到住处时,已是夜阑人静。

  他摸出袖中玉笄,于灯下细看,此刻方见,玉笄之上,有一鹤与一鹳。

  鹳鹤之谊,知己之义。

  高檀思索片刻,将白玉笄收入了桌上匣中,决定将黑玉笄赠予顾远。

  白玉到底过于娟秀。

  夜来风吹雨。

  房中窗棂未合拢,被风吹开,落了一地碎雨。

  朦朦胧胧,仿若是梦。

  高檀见到了雨打蕉影,阔叶滚下晶莹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他的脚前。

  他方知,这真是一场梦。

  凉危在北,何来蕉叶?

  他足下是一双皂靴,可是鞋面金丝暗纹隐约流光。脚下踏过的朱玉阶明光可鉴人。

  雨似乎停了。

  他抬头一眼,却是缘于他立于丹墀。

  青瓦之上,可听雨落,飞檐之下,瓦当刻印兽面,如龙,如凤。

  这里亦非湖阳。

  此处是何处?

  高檀望见自己的脚步,跨过门沿,推开了眼前的雕花门。

  厅中空空荡荡,他心中没来由地有些不快,仿佛此时此地,该有一道身影。

  他轻车熟路地转过西侧的四扇屏风,春花,夏荷,秋月,与冬雪,历历在目。

  两侧窗棂大敞,雨花洒了进来。

  他皱着眉头,四下一望,方见月亮罩里坐着一个人影。

  乌发坠在腰间,银朱色的裙摆落在椅下,她发顶半挽的发髻歇插了一柄白玉笄。

  他好像认得那白玉笄。

  高檀心中沉沉一落,耳中忽然嗡嗡作响,头痛欲裂。

  他张了张嘴,想要唤她,可是她的名字仿佛就在耳边,但是不止的嗡鸣与晕眩令他忽而忘了她姓谁名何。

  他扶住额头,强忍剧痛,欲朝前又行,他想走到她身后,让她转过头来,容他看她一眼。

  他想,只须一眼,他便能想起来她究竟是谁。

  可是,无论他如何朝前走,她的身影纹丝不动,坐在那里,他一步也不能再接近。

  高檀头痛欲裂。

  潇潇雨声落进耳朵里,犹若化作利锥,搅得他不得安宁。

  这不过是一场梦!

  高檀陡然睁开了眼,窗外雨声入耳,果然是一场梦。

  涔涔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高檀翻身而起,合上了被风吹开的窗棂。

  一夜再也无梦。

  天光将明,顾淼便醒了过来,昨夜落了半夜春雨,她睡得并不踏实,恍惚像是做了一场怪梦,可醒来,却什么也记不起来。

  她洗漱停当后,便去寻齐良。

  再过几日,他们便要往顺安城去了。

  为防高恭突然变卦,他们自要带兵前往。

  临近顺安的关隘,也要屯兵。到了顺安,交接亦颇费时日。

  除此之外,顾淼找了顺安的舆图来看,留心记下了银矿与铁石的方位,到时便须想个法子,将此事告予顾闯。

  顺安在南,关河坦荡,直面南面诸将。高恭将顺安让与顾闯,未必没存了这等险恶心思。

  若能提前找到矿藏,多一分胜算,便多一分生机。

  全身而退。

  顾淼刚走到院外,抬眼只见齐良迎面而来。

  他见到她,亦是一笑,拱手道:“这是要去靶场么?”

  顾淼摇摇头,抱拳说:“齐大人,我正要去寻你。”

  齐良温和道:“哦?所为何事?”

  “自是顺安一行。”顾淼便问了几个辎重之事,齐良答完,却道:“你用过早膳了么?这几日我在城中找到了一间食铺,早市尤其热闹,不如结伴去尝尝?”

  顾淼怔然片刻,齐良从前可从来不邀她去尝什么食铺,可转念一想,凉危的厨子皆是新任,大抵不如邺城里的老厨子,于是她点了点头:“好啊。”

第35章 贺礼

  辰时未至,食铺内尚有空余座位。

  二人坐定,用过早膳后,顾淼等着齐良开口。

  食不言寝不语。

  齐良一容一止妥帖非常,连带顾淼也身不由已地斯文了起来。

  齐良放下竹箸,笑问她道:“喜欢这里的朝食么?”

  顾淼点头,答道:“这里的口味不像凉危城或是邺城的口味,反而偏淡,肉燕还有一丝丝甜味,倒像是南地的口味。”

  齐良面露微讶,颔首道:“不错,此间食铺乃是城中少有的南食铺,这些时日,我见你口味仿佛变了不少,适才想到带你来尝尝。”

  她的口味变了?

  对啊,她在京中住了十年,口味早就变了,连她自己都没察觉,没想到竟被齐良察觉到了。

  于他而言,不过月余,“顾远”的口味便变了。

  顾淼微微一笑道:“许是路途奔波,因而偏爱清淡甜口饮食,齐大人实在有心了。”

  齐良笑了笑,所幸没再追问下去。

  走出食铺,顾淼方才松了一口气,转而问道:“齐大人特意约我出来,想来是有要事与我说?”

  她猜,她的口味改了是小事,齐良特意将她请到外面,应该是想避开众人耳目,与她说大事,大概是金蝉脱壳,烛山泊之事?

  孰料,齐良脸上却是一怔,沉默了下来,竟似迟疑了。

  顾淼心头一沉,追问道:“齐大人,可是出了什么大事么?”

  是阿爹么?

  齐良侧目,将她神色焦急,晓得她定是误解了其意。

  他不由暗自自嘲,笑了一声,摸出了袖中的木盒:“并无大事,是我想到,你的生辰近了,想将贺礼送你。”

  顾淼不由松了一口气,接过他递来的木盒:“多谢齐大人。”

  这不是齐良第一次送她贺礼,虽然她有些记不起他从前送的是什么东西了,但印象中,大抵是一些机巧的小玩意。

  她翻开木盒,却见其中是一支木簪。

  顾淼一愣,盒中木簪并未漆色,未留浅淡木色,握柄处被打磨得圆滑,簪上并非寻常女子所佩的花样,而是三道弧状,宛若流水。

  “这是……送我的贺礼?”

  一种古怪的感觉又浮上了心头,恰如上一回齐良送她治蜂毒的药丸一般,只是她一时想不明白这古怪缘何而来。

  顾淼。

  不久之前,因烛山泊之故,齐良才偶然从顾闯口中得知,她唤作淼淼。

  淼为水,齐良因而,将木簪制成了三水模样。

  “你喜欢么?”他的声音多了几分谨慎。

  “嗯。”顾淼胡乱点了点头,合上了盒盖,又抱拳道,“多谢齐大人。”

  回到屋中,顾淼将木盒放进了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