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漠小兰
“多谢。”顾淼轻声道。
高宴随之而笑:“你不疑我?如此信我?”
顾淼不答反问道:“出了园子,车马又要往何处行?”
高宴轻摇骨扇说:“出城,我领盈盈出城。”
虽然顾淼早已说过盈盈并非真名,可是此刻高宴依旧如此唤她,既又几分促狭之意,却又是一种试探。
顾淼默然须臾,拱手道:“多谢高公子,今日之恩,往后顾淼定然相报。”
顾淼。
高宴赫然顿住了挥扇的动作,神情似乎慌乱了刹那,惊诧的目光朝她投来。片刻过后,才用扇柄挥开了她的两手:“你记着便是。”
落日坠下云端。
庭院中的乐音终于停了。
戌时将至,顾淼说要去逛园子。
两个侍女提着纸灯笼,行在她的左右。
快到西侧石台的时候,不知是树上,还是空中突地传来一声怪异至极的鸟鸣。
两个侍女纷纷抬头张望。
两道黑影自石台之后急速窜了出来,身法极快地,打晕了两个侍女,圆滚滚的纸灯笼落到地上,灯火骤然熄灭。
其中一个黑衣人脱下了身上的黑衣斗篷递予顾淼。
另一人则抬手一挥,领着顾淼朝侧门而去。
门外几个武人竖戟而立。
他们瞟了一眼,领路的人的腰牌与顾淼便放了行。
齐良终究是个傀儡皇帝。
明敏园亦非密不透风的牢笼。
高宴有法子带她走,是高氏让她走。
她想,高恭绝对也不想顾闯如愿。
一辆黑布马车等在长巷之外,夜色之中,静静而待。
上车之后,顾淼便见高宴端坐其中,而他的身后竟然还有两个小孩儿。
念恩与念慈。
她们睁着两双相似的眼睛,好奇地,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
念恩不由小小出声道:“顾姑姑。”
话音刚落,念慈便轻轻推了一把念恩。
高宴的脸色也变了变。
念恩吐了吐舌头,又小声说:“我叫错了。”
他们见到的,同顾淼一般岁数的,唯有高嬛,因为高嬛是姑姑,所以念慈便也叫了顾淼姑姑。
同先前不同,她今日穿得是女装,因而念恩才叫了“姑姑”。
高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
顾淼却觉愈发忐忑。
若是高宴独自在此,她倒不忧心。
岂料,他竟带着念恩与念慈。
马车行了一段路后,顾淼终究忍不住道:“高公子欲往何处去?”
高宴定定瞧她一眼:“顾淼姑娘莫非忘了,自是出城去。”
“出城之后呢?”
高宴轻笑道:“我往邺城去。”
顾淼心头一跳,不晓得高宴说得究竟是真是假。
她自然要回邺城去,高宴带着念恩念慈,难道也要去邺城。
邺城是顾氏的大本营,他一个姓高的,跑去做什么。
顾淼沉默了下来,马车也渐渐缓了下来,帘外传来马夫的声音:“公子,到东城门了。”
顾淼立刻警惕了起来。
出明敏园是一回事,出康安城又是另一回事了。
马车停了下来。
车帘外传来了铁器碰撞的声音以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高宴却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
顾淼竖起耳朵,听车夫与盘查的守军一问一答,倒是流畅。
车中之人是高家公子以及亲眷,他们要往湖阳去。
守军见了腰牌,似乎并未不妥,可他们仿佛还要掀开车帘,见一见“贵客”。
顾淼心跳扑通,不晓得今夜这守军是不是顾闯的人。
恰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马儿的长嘶,那个守卫似乎转了身去,顾淼听到几声人声,仿佛是“顺教”,“逆党”一类的字眼,脚步声远了。
马车缓缓地又朝前而行。
夜色愈来愈沉,念恩与念慈靠在车中软垫之上已是昏昏睡去。
他们离康安已经有了一段距离。
顾淼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
天亮之时,兴许顾闯或是齐良大概便会知晓她离去的消息。
追兵倘若接踵而至,她一个人逃奔,倒不是难事,只是高宴与念恩念慈同在车中,却是不易。
顾淼想了许久,慢慢地靠着车壁,也半梦半醒地歇息了半夜。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预想中的追兵似乎并不大难缠。
他们并没有沿着关河往北,而是借道往西,再往北到了湪河。
途中有几处经过顾氏驻军的关隘之时,顾淼察觉到了途中的盘查,甚至有几回,他们与追兵相距甚近,可是他们屡屡脱险,如有神助。
有几回是追兵遇到了山间匪类,有几回是忽遇了北项游兵。
他们一行,且藏且行,一路上,恍若有一双无形的手,密不透风地笼罩在他们的头顶。
夏末时节,顾淼终于到了湪河以南。
北地的河岸深沉的碧色接天连地。
凉危城早已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顾淼并未着急进城。
第75章 扑蝶
凉危城如今是顾氏的地盘。
顾闯虽然远在康安,可此一路行来,他也早就晓得她跑了,顾闯用脚指头猜也能猜到,她会回到邺城。
顾淼于是并不着急进城。
他们一行在城外寻了一处旧宗祠歇脚。
行路虽然未遇多少追兵,但念恩念慈年纪小,从来也没吃过大苦,如今一路行到北地,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都有些灰头土脸。
旧宗祠虽然荒废已久,可后院的水井尚有活水。
高宴纵然是血亲,可毕竟多有不便。
顾淼便领着双生子到了侧屋沐浴。
沐浴过后,二人换了干净衣裳,肩临肩坐在矮凳上,任由顾淼为她们擦头发。
“顾姑姑,你怎么忽然成了女郎?”念恩性子尚还活泼,沐浴过后,她终于憋不住地问顾淼道。
顾淼轻轻擦着头发,答道:“不许胡乱叫,再者,我本来就是女郎。”
念恩眼珠一转,连忙去瞧念慈。
念慈朝她做了个鬼脸,二人又齐齐仰着脑袋去看顾淼。
念恩与念慈,从前在宫中,可不是这样。
在顾淼的印象里,她们乖巧却沉默,她从前遇见她们的时候,她们的年龄已经稍大了些,行事规规矩矩,从不错漏分毫,无论是在刘蝉面前,在高檀面前,还是在她面前。
被封作公主之后,二人也曾诚惶诚恐地跪在她的面前,唤过她一声“母后”。
眼下的双生子,兴许是高宴尚在的缘故,二人的性子倒还活泼许多。
顾淼垂下眼,冲她们笑了笑,又仔仔细细地去擦她们的头发。
只是不晓得刘蝉怎么肯放双生子和高宴离开,她虽然受了伤,可也不至于将二人撒开手不管。
她素来把念恩念慈看得比谁都重。
高宴为何又偏偏要带她们离开呢?是提防高恭么?她们无疑是他的软肋,可单单凭他一人之力,真能全身而退,毫无顾忌地带着双生子远走北地?
顾淼一面想,手中一面慢慢地动着。
一小会儿过后,念慈出声道:“我的头发已经干啦,姑姑不用擦啦。”
顾淼回过神来,停下了动作,简单地为她们梳发过后,她便出门去清浴桶。
回到后院之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西面天空映照着瑰丽的薄红晚霞。
她抬眼只见,一只浅碧色的蝴蝶向着天空翩翩飞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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