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漠小兰
定睛一看,却是一支木蝶。
木蝶轻巧落下,被念恩捉在手中。
直到此时此刻,念恩才注意到她的折返。
她的脸上闪过刹那的惊慌,立刻将木蝶朝身后一藏。
顾淼心中一动,转而笑道:“太阳快要落下了,你们还是快些回屋,莫要在外吹凉风了。”
二人乖巧地答了一声“是”,齐齐回了侧屋。
夜中,天空忽而落下了濛濛细雨。
顾淼翻身而起,换过了一身黑衣,放轻了脚步朝外走。
高宴的房间熄了灯,她隐在窗后,却听屋中没有任何动静。
她等了小半刻,方才去了宗祠的后院。被雨冲刷过的泥泞小道上,尚还有马蹄的新鲜印记。
虽然料想周围定然有人暗中守备,可顾淼依旧不愿留双生子独自在宗祠,便只向外追寻了一小段路,待到辨明马行的方向过后,方才折返。
顾淼于是耐着性子,又等了两个夜晚。
他们落脚宗祠的第四四,她终于等来了许久不见的身影。
高宴今夜并未离开宗祠,而来人到了宗祠。
夜中无声,独是清风徐徐。顾淼缓步屏息自墙后转出,恰与来人狭路相逢。
“肖公子。”
来人一身黑衣,正是许久不见的肖旗。
肖旗乍一见到顾淼,仿佛并不惊讶,只半退一步,拱了拱手说:“顾公子。”
顾淼如今穿着黑袍,发上并无朱钗,只扎了个马尾。
可是,肖旗还是唤她“顾公子”。
顾淼开门见山道:“高檀,人在何处?”
肖旗在此,高檀焉能不在此。
她不解的是,高檀为何要来,他既让高宴离开康安,也让自己离了康安,为何还要来,他难道不是为了再做皇帝么?
此紧要关头,他断不能离开康安。
肖旗面上一愣,却答道:“公子在邺城以北,烛山泊下。”
顾淼心头一时五味杂陈,想问为何,可面对坦言而待的肖旗,她却问不出口。
她耳边却听他又道:“顾将军传令各处关隘,追查顾公子的消息,顾公子这几日还是不要进城的好。”
“多谢。”顾淼拱了拱手,转身便要走。
肖旗心中一沉,索性扬声道:“顾公子有所不知,公子如今身受重伤,一路护送高大公子与顾公子北上,公子受了伤,加之谢氏穷追不舍,顾公子若是有心,不若去探一探公子?”
顾淼脚下一顿,高檀被谢氏追杀?这又是何道,他和谢朗不是师徒么?
若是谢氏杀他,那么顺教如今又在谁的手中?
肖旗说罢,只见她动作一顿,却没回过头来。
他心中哀叹一声,仍旧想不明白公子为何要一意孤行,与谢朗决裂,悟一和尚虽然还与公子一道,可顺教一散,经年的苦心经营化作泡影,换来的又是什么……
一轮冷月高挂天边。
顾淼回到屋中,看了看桌上新制的角弓,灯下的弓弦犹泛冷光。
她喝过一口杯中的凉茶,呆坐了一小会儿,思绪起起伏伏,她闭了闭眼,索性起身,走到了窗前。
正当她收拾完包裹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顾淼。”是高宴的声音。
顾淼旋身拉开门,见到高宴似笑非笑的一张脸。
他的目光掠过她的脸庞,落到了她的身后:“你这便要走了?”
顾淼颔首:“我爹要捉我,我便不拖累你们了。你们到了北地,料想高恭暂时也奈何不了你了,天高任鸟飞,你们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高宴笑意未减:“你是要去见高檀?”
顾淼梗着脖子,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道:“我要往北去。”
高宴慢慢敛住了笑意,一双凤目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忽问:“你与高檀真是自邺城相识?你们从前并无瓜葛?”
顾淼不愿答,转身要去取她的行囊。
高宴却在她身后徐徐道:“你晓得我最厌恶他哪一点么?”
顾淼并未回头,亦不作答,这个‘他’当然是在说高檀。
她只听高宴说:“高檀出身不显,他的娘亲是奴,是命如草芥的碧阿奴。从一开始,高恭便不想留他。可惜,他还是被留了下来。我在湖阳见到他时,他亦不过十一岁,可是心机深沉,手段狠厉,不仅是别人,还对他自己。如此心狠手辣之人,令我厌恶。在我看来,他与高恭无别。”
当然有别。
顾淼心道,高恭明明是个小人。
她并却转身,耳边却听高宴又道:“可是高恭到底是个活人,高檀却像个活死人。”
夜中寂然,顾淼耳畔唯闻他的声音:“他在湖阳仿佛谨小慎微,是在求权,可孤高自傲,内里似乎又无欲无求,无悲无喜,哪怕你百般折辱他,他亦无动于衷。”
无动于衷,说得不错。
面对高檀,无论她是哭是笑,是悲伤,是欢喜,是失望,大多时候,他似乎都是无动于衷,唯有一双黑沉沉的眼,凝视着你。
她似乎从来都不晓得他的心思。
高宴的脚步忽而响在她的身后。
顾淼立刻回头,见高宴立在她的身后,灯盏落到了他的背后。
他的脸色隐在夜色之中。
“只是,他仿佛对你有些不一样,他似乎不肯放过你?”高宴突地一笑,“你倒说说看,你怎么得罪他了?”
第76章 北项迷踪
耳畔似有夜风卷过。
顾淼微微侧目,避过高宴的视线,利落地将包裹系在背后,抬手取了桌上的角弓。
“你还有别的事情么?倘若没有别的事情,我便要走了。”她敷衍地拱了拱手,“你保重。”本来还想叮嘱两句念恩与念慈,想了想,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高宴闻言,纹丝不动,顾淼只得侧身,绕过他径自往外走。
他却忽而伸手拦她,顾淼自然朝旁侧躲闪,高宴复又抬手,两人一来二去,接连过了数招。
顾淼皱眉,一掌朝他拍去:“你难道还真想拦着我不成。”
高宴一面迎掌,一面答道:“你既然要躲顾闯,留在此地和再往北行,又有何区别?倘若你爹执意要捉你,你与我一道,反而更为稳妥。”
顾淼冷声一笑:“我爹的手段你怕是不晓得,他要来真的,第一要捉的不是我,铁定是念恩与念慈,高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就此拜别吧。”顾淼收住掌时,登时朝一侧闪身,躲过高宴的纠缠,疾步跃出了大门。
高宴仿佛笑了一声,忽地顿住了动作,只立在屋中瞧她。
灯盏如豆,他的脸孔亮了起来,面上似笑非笑地说:“好啊,我打算长留此地,如若此时事平息过后,顾姑娘自北地归来,我亦在此处等你。”
他屈指轻轻敲了敲桌面:“顾姑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我说话算话。”
顾淼心念一动,想起他曾经说过的“一家乱整”,可是今时今日,他摆脱了康安,早已无须做戏。
顾淼忽然想问他一句为何,可话到嘴边,又怕节外生枝,她索性闭上了嘴,不问为妙。
她只是仓促地点了点头,径自往后院牵了马,朝北地而去。
*
顾淼绕过了凉危城的地界,取道湪河上游渡河北上。
晨光微露,湪河岸停了一两只渡船。
她付了两文钱,牵马过河。
前往烛山泊的路,她当然记得。
自西侧绕过邺城,从密林穿过,经过十里亭后,再行大半日便能到达。
若是马行速度不减,赶在日落时,她兴许便能见到烛山的连绵山影。
一路行去,顾淼小心地避过士卒可能巡视的地界。
脚下的马儿开始大喘气时,顾淼便寻了一个小水潭饮马,又喂了它一些干草。
日头不似将才热烈,顾淼猜测此刻兴许未时已过大半。
马匹静静地饮水。
顾淼席地而坐,正准备吃些果子,却听,远远地,有马蹄的声音,似乎是朝她的方向而来。
她立刻起身,见饮水的马儿也顿住了动作,扬起马首,似乎也警惕了起来。
顾淼翻身上马,打算另取一道北去,或者暂时往西又行。
她调转了马头,跑了一阵,身后传来的马蹄音却越来越近。
“站住!”她听到一个略微粗嘎的声音,是北项人!
她扭头一看,密林之后露出几道身影,马上之人穿着不显,似乎是灰黑二色的短袍,只是马身上挂着的马鞍,红绿交错,分明是北项人的坐骑。
顾淼狠狠一夹马腹,急速狂奔。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空饷,一道铁箭侧过她的耳畔,笔直射入了前头粗壮的树干。
“站住!”后面的北项人再度扬声喝道。
顾淼利落取下背后角弓,拉弦放箭,箭矢直冲马身而去。
密林之中,树木遮盖,她的箭并没有射中。
她听到了一句高声的咒骂。
她正欲拉弦射出第二箭,身下的马儿却仿佛忽然一惊,高声长嘶,马蹄前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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