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娘子打江山 第23章

作者:麻辣香橙 标签: 种田文 甜文 爽文 成长 基建 穿越重生

  这会儿小姑娘就坦然骑在马上,身体随着马儿走动晃晃悠悠,自顾自吃她的糕饼。

  她饿了。天没亮就动身,便只在外祖父家喝了几口热汤,几人都还没正经吃早饭呢。

  两人相处的时日一久,小姑娘便开始原形毕露了,贪吃贪睡,吃是第一要紧,尤其爱吃零嘴。之前多少还矜持些,从他们去了山上墓园,整日他们二人相处之后,谢让便渐渐发现了这一点,她总是在正餐之后又去找东西吃,起初谢让还担心她没吃饱。

  渐渐才不得不承认,小姑娘不是没吃饱,似乎就只是喜欢吃零嘴罢了。

  “别吃了,糕饼吃多了肚子不舒服。”谢让道,“我记得前边几里有个村庄,村头有家小酒肆,我们去正经吃个早饭。”

  叶云岫想说她吃糕饼不会肚子不舒服,话到嘴边却问道:“那儿有香油果子吗?”

  “不知道。”谢让看了看天色说,“便是有,香油果子也只早饭时候做,等我们去了人家可能也不卖了。”

  叶云岫不禁失望,她太喜欢昨天的香油果子蘸豆浆了。

  “你昨晚跟外祖父说什么了?”叶云岫问。

  “都说了。”谢让垂眸看她,笑道,“这会子凤宁大概就能相信你砍了山大王、是你救了我了。”

  难怪外祖父一早多打量了她好几眼呢。叶云岫不以为意,想象一下凤宁吃惊的样子,肯定怪有趣的。

  “我还以为外祖父得知我留在山寨自甘落草为寇,会有些失望。”谢让摇头一笑道,“谁知外祖父却赞同了我。外祖父说我以前只想着独善其身,然而人在乱世,便如雨打浮萍,哪里是你想要独善其身就能行的。想来也是,你我选了这一步,无非是为了自保和混口饭吃。”

  外祖父以前大约总嫌他少年老成,过于看破看淡了,却未免缺了些少年意气。

  “凤宁总留在外祖父家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再说外祖父年事已高,元明和凤宁毕竟年岁小,如今我若不在跟前,总是不叫人放心。眼下走一步算一步,我慢慢再想办法安置他们吧。”

  所以他一心向往的“游历天下”,其实哪有那么潇洒,便能了无牵挂地一走了之。这也是他眼下留在山寨的原因之一。

  大男儿为人一世,总要背负起他的责任吧。

  小姑娘继续吃她的糕饼,也不知有没有认真听,谢让心中感慨,便把她当做一个极好的倾听对象,同她说起昨晚跟外祖父的谈话。

  “对了,外祖父给我取了字。”谢让笑道,“允之,取自《尚书尧典》‘允恭克让’。”他抬起手掌,另一只拿着马鞭的手写给她看。

  “允恭克让,”叶云岫问,“是什么意思?”

  “诚实、恭敬而又能谦让。”

  诚实恭敬而又能谦让……叶云岫在口中嘀咕一遍,不是太喜欢这个含义。

  末世也好,乱世也罢,生存才是第一位的,人都活不下去了,还讲那么多高尚的美德有什么用。

  不过这是他外祖父给他取的,在叶云岫看来无非是一个“别名”而已,古人么,总是有些迂的,她便没有过多评价。

  “你以后便可以叫我的字了。”谢让垂眸看她,笑道,“不许再叫谢让,允之,来,叫一下试试?”

  “允之。”叶云岫从善如流。

  谢让十分满意,然而一转脸,叶云岫吃完手中的红豆饼,拍拍手问道:“谢让,前边还有多远到你说的酒肆啊?”

  “……”谢让。

  谢让指责的眼神乜着她,小姑娘毫不在意,笑嘻嘻道:“可是我饿了,都怪你说糕饼吃多了肚子不舒服,我现在想喝热水。”

  “前边就快到了。”谢让认命地策马加快速度。

  酒肆却不卖早饭,他们到了时,酒肆才刚开张,只卖酒和一些简单的饭食小菜。谢让便要了热汤面,几人吃了一顿说不准是早饭还是中饭的饭,继续赶路。

  申时末回到了山寨,俞虎见到他们回来,似乎松了口气,这厮大概真是怕刚上任的寨主和大当家跑了吧。

  叶云岫嚷嚷着要把鸡带回来,却不能指望她养的,考虑到大当家在聚义厅养鸡似乎有点滑稽,谢让便交给了给他们做饭的刘四嫂来养。他嘱咐刘四嫂,寨主爱吃荷包蛋,煎或者煮都行,煎得嫩一些,每日早饭要给她做上一两个。

  刘四嫂刚把大小一群鸡们带回去,乔五就羞答答托了刘四嫂来问,大当家能不能下一道命令,不许偷别人家的鸡和菜。乔五说,他也想养两只鸡来着,留着下蛋给新生的小女儿吃。

  谢让诧异,养鸡的事也要他来管?

  刘四嫂说:“大当家您不知道,山寨也曾有人养过鸡的,养不住,不用几天便被人偷去吃了,连朱老六家带来的一条狗都被人偷去后山烤了吃了,种菜也是一样,菜苗子刚长出来就有人拔。你便是明知道谁偷的也无非骂一顿街,还能怎样,这么多人,别说我们山寨,便是在村里,哪村还能没有几个偷鸡摸狗的。”

  见谢让脸色复杂,刘四嫂赶忙补上一句:“大当家您放心,我把鸡笼拿回去的时候就四处说过了,这是寨主的鸡,包管没人敢偷的。”

  “山寨里哪来的鸡?”谢让问。

  “央人在山下买的,其实也可能偷来的。”刘四嫂道。

  谢让想了想说道:“那你先送一只母鸡给乔五吧。”

  总不能等着乔五自己下山去偷,况且他刚下了不允许私自下山的禁令。

  谢让琢磨着,山上养鸡种菜其实都很方便,有的是地方,散养的鸡自己寻食吃也不用浪费粮食。所以趁着现在时节,改日不如叫人下山购买一批小雏鸡,分给山寨里的妇人养,同时也鼓励发动男子去开荒种地。

  不然六七百张嘴,总不能都等着他这个大当家下山去剪径打劫吧。

  山寨缺这少那,可好歹有这么一处地方能收留他们,日子苦但总归可以活命。那么多流民拖家带口的来了,若是不留在山寨,他们即便不成为饿殍,大约也只有沦为乞丐、或者卖身为奴这两条路可走了。

  所以既然答应做这个大当家,如今也是他和叶云岫的栖身之处,他总得给山寨想个生计。

  晚饭刘四嫂送来的是麦仁粥和薄饼,一碟放了豆子和咸肉炒的青菜,一碟凉拌枸杞头。枸杞头应当是山上采的野菜了,看得出山寨确实物资不丰,尤其在谢让的禁令之下,这几日都没人下山。不过那碟凉拌枸杞头清爽可口,味道别致,叶云岫倒是很喜欢吃。

  趁着山寨众人对“新大王”还不太熟悉,谢让不动声色做了些调整。他开始改用“谢允之”的名字示人,并且有心隐藏了叶云岫的本名,告诫山寨众人在提到叶云岫时,只称“寨主”就好,不必在任何地方提到她的名姓。

  以此来模糊隐藏两人的身份。

  女子的名字原本也不为人知,众人只知道她姓叶,如此一来,叶云岫的名字便越发无人提及了,只是背地里山寨依旧有很多人叫她“女大王”。

  然后就是趁着春末夏初时节正当时,他得赶紧考虑山寨的生计了。

  谢让先是叫人下山采买了一批鸡苗,没直接分发,而是采取“赊销”的方式,山寨出银子买的,把这些鸡苗赊给山寨的妇人们养,等到年底冬腊月小鸡下蛋了再收账,每只鸡苗采买价格是五文钱,折合两个半鸡蛋,谢让给它翻了一番,年底山寨要收取五个鸡蛋。

  一听说不要现钱,山寨的妇人们便十分踊跃了,一个个恨不得多养几只,但是因为采买的数量毕竟有限,同时也担心有人贪多养不好,谢让便规定每户最多只能赊二十只雏鸡,不论公母,不论养死养活,年底都得给山寨结账。

  就这还是拦不住山寨众人养鸡的热情,不光妇人们,就连光棍的汉子也有不少跑来赊的,反正山上地方大,那么大的山岭,草籽小虫足够养活这些鸡了。

  大当家下了命令不许偷盗,捉到在山寨内偷盗要惩罚的,这就不怕嘴馋的偷鸡贼了。只要小心照管,别让黄鼠狼偷了,养鸡就是赚蛋。

  甚至还有妇人提出想养猪,这一条谢让否决了,农家养猪虽说可以喂野菜,却也要喂些剩饭饲料的,不然猪不肯长。他们山寨如今最缺的就是粮食,人都快吃不饱了。

  六七百口人,大部分还都是青壮年男人,不能下山抢劫,山寨里连偷鸡偷菜也明令禁止了,所谓无事生非,那就得给他们找事做,别让他们闲着。

  谢让看着满山破烂流丢的窝棚,大手一挥,闲散人员全部组织起来,建房子。身强体壮的上山采石、伐木,体弱的也能割茅草、打泥浆。

  正好砍伐了树木开荒种地。瓜菜半年粮,先把小菜园种起来,山坡空地也都种上南瓜,老南瓜耐储存,灾荒年能救命的。春种的庄稼是来不及了,夏粮作物却不晚,能种则种。

  总之靠山吃山,活人不能等着饿死吧?

  他一条条的“政令”发下去,短短几天,整个山寨都忙碌起来了。

  唯独王大魁原本的那些个心腹、刺头让他犯了难。山寨需要整顿清理,可眼下这些人看着倒也乖觉,并不敢在他和叶云岫眼皮子底下做出什么举动。留着是个隐患,可若是不问青红皂白赶下山去,又担心这些人背刺山寨,也容易在山寨之中造成恐慌。谢让心有防范,便只能暂时先盯着。

  谢让一早起来就去聚义厅,山寨的头目们都来碰个头,禀报一下各自当日手头的事务,有事也好及时请示。这是谢让这几年管理田产便养成的习惯了,田庄每日的人手、活计、畜力物料等等,都必须一早上工前安排到位,大家也好各自去忙,农时墒情不等人。

  也不知他这一走,谢家那边的田地谁来管,春茬作物种下去没有,这不光谢家的事,帮工佃农们也要吃饭的……谢让摇头自嘲地一哂,不想了,已经不是他能操心的事了。

  小头目们纷纷散去,俞虎跟在谢让身后出来,谢让在聚义厅前停住脚,眺望着巍巍青山,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山寨可有人会做木匠活的?”

  “有有有,大当家您放心,山寨也有几个会木匠的,盖房子打大梁、打门窗这些活儿有人干,咱们用不着再去山下请木匠。”

  那是自然,他原本就是明知故问。谢让笑道:“你去帮我看看,还能不能抽出人手,帮我打一张床榻。”

  “您要打床?”俞虎看着谢让问,“大当家是有亲友要上山来投奔吗?”

  “那倒不是,”谢让笑道,“也不着急,我不过是想打一张卧榻放在外间,主要是晚间我喜欢看些闲书,有时也要写写算算,做一些山寨的事务,歪在榻上方便,我娘子睡得早,便不想去里屋打扰她休息。”

  “哦,那倒是。”俞虎连连点头,诚心夸赞,“大当家真是体贴。”

  还真不是他体贴。谢让心中讪笑,面上却一派温和说道:“所以也不着急,你帮我记着就行,先尽着他们盖房子的活儿。”

  俞虎竟是个实诚的,赶忙说道:“那不行,盖房子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咱们山寨这么多人,要把房子都盖起来,只怕零零碎碎要忙个小半年呢,我这就去挑个人给您做。只不过山寨有的就是几个乡间的土木匠,太精细的活儿只怕做不来。”

  “我就做一张卧榻,用不着精细,结实能用就成。”谢让落实了他的床,话题一转笑道,“你是山寨老资历了,又是二当家,许多事我也只能依赖你。你私下跟我说说,眼前我这样大刀阔斧,改了不少规矩,又不许他们私自下山,众兄弟怕是早有意见了吧?”

  俞虎面色纠结,顿了顿说道:“有自然是有,尤其早前跟着王大魁下山做事的那些人,他们以前经常下山,抢到了就吃香喝辣,做的是无本生意,如今被约束在山寨,私底下自然不那么乐意。”

  “是不是说我初来乍到,忘了咱们山匪本分,不务正业?”谢让忍笑道。

  “可不是么。”俞虎摸摸鼻子也笑了。

  甚至他们背地里还说呢,大当家果然就是个百无一用的读书人,整这些东西能行,却没有胆量敢下山干他一票。若不是畏惧于女大王的凶残,这些刀口舔血的山匪只怕早就躁动起来了。

  “我知道他们很想下山‘做生意’,可就咱们这一帮人,会拳脚的都没有几个,只靠人多和一身蛮力,能做什么大生意?”谢让语气略顿,正色道,“只想着不劳而获,但凡遇上个硬茬子,也不怕先把自己的小命交代了。”

  俞虎忙说道:“对。大当家您不用理他们,除了那些光想做无本生意的,还有那些个懒汉老油子,其实大部分人还是很拥护感激您的。旁的不说,咱们又不缺人手,只是没人调度管理,如今先把房子盖起来,种菜种粮,起码日子能将就过下去。您可不知道,去年寒冬腊月那会儿,连赶着雨雪严寒,窝棚里冻死过人的。”

  谢让点点头,问道:“平日常跟着下山‘做生意’的,大致有多少人?”

  “常下山的也就两百来人。山寨里青壮年男子,统共也就三百来个人吧。”俞虎说,“大都是凑人头的,以前王大魁经常带下山的,能拼能打的主力,其实也就几十号人,至于他心腹的也就那几个人,如今周围兄弟们都盯着呢。”

  谢让点头,拍拍俞虎的肩膀笑道:“你去帮我告诉兄弟们,我不是不做‘生意’,我是不屑于做那种针头线脑的‘小生意’,就他们以前那样,今儿偷个鸡、明儿抢只羊的,有的还去骚扰良家妇女,霍霍的也大都是周边的普通百姓,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附近村子的百姓都恨透咱们了,结果还不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吃了今天不管明天,能长久吗?”

  俞虎嚅嚅道:“山匪……不都是这样子的么。咱们以前,其实也不敢做什么大生意,惹上官府和哪一路神仙,就咱们这样的小山头,还不就是一个死字。”

  “所以咱们得先稳下来,打铁还得自身硬。”谢让笑道,“经常下山做生意的这部分青壮年,就算咱们山寨的先锋营了,你这就去告诉他们,平时空暇时该干活干活,帮着上山采石、伐木,不可懒惰,毕竟盖的也是他们自己的房子,他们自己也要住的,每日轮班留下五十人,负责山寨的值守、警戒,山下也要放几个哨位,这个自然不能松懈。”

  “行,属下这就去传达。”

  “先别急,还有呢。”谢让笑着抬手止住他,说道,“你去把这部分人登记造册,有一个算一个,但凡不是年老体弱不能用的,从明日起,每日上午两个时辰训练,由寨主亲自负责。这些人也该操练起来了,就他们那两下子,只靠人多和蛮力,也好意思自称山匪。从明日开始,卯时正统一在聚义厅前集合,迟了寨主要怎么罚,我可不管。”

  俞虎一愣,登时来了精神。

  女大王要亲自练兵?!

  实话实说,当初他们极力留下这对小夫妻,山寨众人一致推举他们当家,哪里是冲着谢让,当然是冲着女大王来的。

  他们可是山匪,讲什么仁义道德,山匪只会慕强,山寨众人一致臣服,臣服的是女大王那般神乎其神的身手。这阵子一帮子山匪们纷纷幻想着,有这般神功盖世的女大王坐镇,他们山寨必定能够横行无阻,发展壮大,称霸一方,整个陵州地界不带怕了谁的。

  谁知小夫妻上任以后,女大王这几日都没见露面,都是大当家出来管理山寨,大当家整日就只会张罗着养鸡、开荒、采石头盖房子,这哪里该是山匪的做派!

  俞虎在山寨里算是老成稳重的了,又是二当家,多少还有些长远眼光,他其实是支持谢让的,但是却也违背不了山匪的本性,这会儿一听叶云岫要亲自练兵,一时间也忍不住精神振奋,连声答应着,兴冲冲跑走了。

  谢让望着俞虎的背影噙笑,心说但愿明日你们不要后悔。

  朝阳洒满窗格,谢让推门进去,却见神功盖世的女大王还在拥被高卧。谢让走过去,伸头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面上不禁漾起一抹笑意。

  “寨主女大王,该起了吧?”他伸手扯了扯薄被。

  寨主女大王翻了个身:“哼!”

  叶云岫又在床上赖了会儿,谢让也不管她,只把前一日换下的衣物收拾起来,屋里也收拾打扫一下。

  很快敲门声响起,刘四嫂端着早饭送来了,谢让接过早饭端进去,刘四嫂顺便就把要洗的衣服拿走了。

  “我跟他们说过了,叫人先把咱们这屋子的院墙垒起来,估计也就三两天的工夫吧。”

  这阵子两人住在这里,贴身衣物就不太好处理了,贴身的衣物交给刘四嫂洗总觉得有点别扭,但是自己洗,没有院子晾晒不方便,这先不说,屋子前边就是聚义厅,全山寨的人都能看见大当家蹲在门口洗裤衩了。

  谢让把早饭放在桌上,一边继续闲聊道:“这没个院子,实在太不方便了,我平时都不敢敞开门,生怕叫人看见他们最最敬畏的女大王,一天到晚都窝在床上。”

  不光窝在床上,还窝在床上吃零嘴,真真是原形毕露了,哪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礼仪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