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纸鹿
“去得不?巧,说是头疼,要歇下了?。”
“这是不?愿见你?,把你?赶了?出来?可前?几回你?还说那位夫人是个心软性善的好人。”
老妇人的心揪了?起来,围着芸娘问个不?停,见她不?肯回答,猛一拍大腿,恍然道:“是不?是你?说话没个把门,冒犯人家了??快快起来,现在过去赔礼道歉。”
芸娘两眼一黑,“人家是总督大人的眼珠子,我又没糊涂,就是冒犯了?您,也不?会去冒犯她。”
老妇人心神?不?安,在堂屋走来走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既没得罪夫人,为何她不?留你?多坐一会儿?”
亲娘一直追在耳边问,芸娘被烦得受不?了?,起身去合上了?房门,“我只说一次,您可不?许往外说,给人知道了?我们娘俩都没好果子吃。”
“从严来说,那位夫人与?我脾性并不?相投。还记得那天我与?你?自?己进了?总督府?其实不?是我自?己进去的。总督府大门前?的府卫个个身高?体壮,目如铜铃,起先?我只是在外面转悠,他们就要来赶我。”
芸娘歇了?会儿气,继续道:“直到第三?日,我想走的时候,有个护卫打扮的男子过来问了?我的名字,说能让我去见那位夫人,但?我须得讨她开心。又特意提点?说那位夫人与?寻常女子不?同,偏欣赏那些自?立自?强,离经叛道不?靠男人的女子。”
老妇人陡然皱眉,“这是什么古怪性子?”即便不?想靠丈夫,也得有个父亲兄弟做后靠,女子一人如何能够在这世道立足?
芸娘暗哼一声,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碗凉茶,仰头灌上一口,马上皱脸吐了?出来。
“娘!”芸娘气得跺脚,“你?又往我这茶里添了?什么?”
老妇人“哎呦”了?声,连忙抱起茶壶护住,“这都是好药,你?身子寒,又好吃冷食,我今早特意去问了?副调养身体的方子。”
“用的都是好药,王老爷这些天都送了多少东西来了?,你?过不?了?几日就要进门,趁早怀上一个大胖小子,不?怕在他家落不?下脚。”
老妇人絮絮叨叨,又想起什么,“我的儿,千万别再死心眼,遇到那些个不要脸的浪汉,诓你?两句就信了?,平白耽误自?己的婚事。这些年你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自?己也清楚,早些年你?要是肯二?嫁,哪里还轮的到这个姓王的。”
“我知道了?,您别提他。”芸娘皱起眉头。
几年前?,芸娘和离后,自?己开了?家的胭脂铺。不?久便遇到一个外任路过的知县,那段日子南京城常常落雨,他歇在驿站,每日都要过来买她的胭脂,再转送给她。
其人丰姿英朗,谈吐斯文,言辞总怜她辛苦。云雨时一句会回来娶她进门,芸娘脑袋一热,硬是等了?好几年。此后空负流光,种种境遇,都是那人留下的教训。
老妇人道:“他这些年害得你?好苦,我的儿,丈夫你?是没指望了?,等你?生?下一个儿子,咱们母女才算是真正有了?依靠。”
芸娘闷声不?应,只从柜下新取出一个白釉盖碗,递了?过去。
一碗苦药喝完,老妇人又问:“要不?明日再去看看小夫人?草堂有位大夫,治头疼是出了?名的,咱们去请他开个方子,也算尽了?心意不?是?”
芸娘脱去踩湿的绣鞋,抬抬脚趾,“头痛应当是敷衍之词,那位夫人只怕不?愿再见我了?。”
说到最后,芸娘话中有了?如释重负的意味。她看到了?胭脂铺前?经过的那辆马车,今日特意撒谎的。
自?己被骗时耿耿于怀,又怎好心安理得去做欺骗另外一个可怜人的帮凶。
*
三?日后的一个傍晚,顾青川回府没多久,林瑜知道了?芸娘嫁人做妾的好消息。
杨瀚墨回道:“那位娘子嫁过去过得不?会差,王老爷是做绸缎生?意的,也放债积谷,家底很是殷实,在南京城一水的富商中也算能排得上号。”
“你?说的是年纪排得上号?”林瑜面无表情看着呈上来的手书,“高?龄五十有二?,再过几年就该躺上病榻,等人送终了?。”
杨瀚墨叫她哽住,失悔自?己多嘴,正尴尬不?知所以,顾青川开了?口,“去我书房,把那几张贴了?红笺的信封找出来。”
杨瀚墨如蒙大赦,擦了?把额头的冷汗,“是,大爷。”
脚步声加急走出小院。
林瑜坐在镜台前?,默默垂首,看着自?己手背一抹绛红色的胭脂。
初时她还觉得这颜色鲜亮,此刻看去,分明是案板上宰完肉留下的褐迹,散发?着难闻的咸腥味。
“金环,端盆水来。”
盛着热水的铜盆放到了?五柱盆架上,林瑜浸湿手背,搓洗半晌,那抹褐红却仍未洗净,像是渗进了?皮下。
她心烦意乱,对自?己下手更重,手背搓得通红一片时,身侧一只修长?清瘦的手伸入水中,把她的捞了?起来。
顾青川拿了?湿帕缓缓在她手背擦拭,胭脂一点?点?被抹去,原本白净的皮肤重新露出。
等他擦完,林瑜默默抽出手,自?己拿了?帕子擦干,转身去唤金环。
晚饭用罢,两人上床歇息,她都没与?顾青川说一句话。
烛火熄灭许久,芸娘一事依然缠绕在林瑜心头。
芸娘会做好胭脂,敢和男人对骂,拿着砍刀跑进戏楼讨要工钱,她口才也不?错,肯厚着脸皮一次次来找自?己讨要好处。
这样厉害的女子,最后还是会去给人做妾么?
从芸娘第一次走进府上,林瑜就知道这是顾青川的阳谋。虽然早就有过预想,但?他将如此可怕的现实全然在她眼前?展开时,她仍旧感?到难以释怀。
旁的人钓鱼,总是用鱼饵来引诱上钩,顾青川却不?是,他这个人会慢慢放干鱼塘的水,让这条鱼知晓自?己已无处可去,唯有安心等待屠戮。
她侧卧朝着床榻内侧,攥了?许久被褥,终于翻过了?身,推着顾青川的胳膊把他晃醒。
她埋进他怀中,“大人,我不?要再见她。”
床帐中静默了?少顷,顾青川道:“不?见就是了?,这样的人家,你?本也不?该往来。”
林瑜闷闷“嗯”了?声。
男人长?臂环住她的后腰,温热掌心贴着脊背上下轻抚。
这两个月,雀儿其实变得温顺许多,虽还是会说些刺人的话,比起之前?已经好了?许多。她的蛮横恰到好处,既不?会显得泼赖粗鲁,也不?会太过呆板无趣。
一切都合他心意。
只是她身上长?着好些不?安分的硬刺,须得好好打磨一番,他才能稍稍放心。
顾青川鼻端满是她身上浅淡的香气,俯首贴着她的额吻了?吻,“不?早了?,睡罢。”
说是这样说,可是他的吻却绵延向下,不?依不?饶,林瑜紧紧揪着他的中衣,好一会儿才被放开,唇瓣已微微发?肿。
她气息紊乱地翻身,睡回床榻里侧。
*
日子一天天混着,深秋很快过去。朔风吹雨,荆溪石出,林瑜换上了?蜀锦袄裙,每日都要早早上床。
顾青川有时酸她清闲,也抓她去书房磨墨。
这一夜难得不?那么冷,林瑜不?消他说,自?己抱着披风去了?书房。
他那儿除了?书,还有许多字画,好些都比她在摊子挑来的有趣。顾青川前?几日要在书房,她不?答应,他便将书架搬空了?一格,由她挑喜欢的放进去,以后尽可去看。
林瑜照例磨完墨,在对角新放的书案,她今夜看的是收录成册的祭文,里面有许多篇,祭亲祭友祭老师,每篇都是用词朴实,叙事隽永。
林瑜静静翻完半本,直到泪花快憋不?住,慌乱仰起脑袋去寻帕子。
顾青川看得好笑,将人揽入自?己怀中,用青帕替她拭泪,“你?实在是……”
林瑜不?想眼泪流出来,乖巧仰着面。清透的皮肤在烛光下宛若一段绸帛,指腹抚过,莹白柔滑。
奚落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顾青川屈指沿着她颊侧滑过,最后抬起下颌,像逗弄猫狗一般,轻挠了?两下。
“雀儿。”
他的声音喑哑。
床榻之事,于他们早已不?是头一回,只这样,林瑜便能知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她抿抿唇角,闭上了?眼。
须臾,腰身被男人长?臂揽住,靠上了?椅背。
缠缠绵绵的吻落在身上,林瑜尚且不?能适应,不?一会儿就要偏脸躲开。
“躲什么?”顾青川在她耳垂咬了?一口,将人打梗抱起,放到了?书房里面的小榻。
珠钗坠地,罗裙半褪,烛火微晃,再看去,绣屏上的两具影子已落在了?一处。
云雨歇散后,她鬓发?已些微濡湿,倦懒偏头,一双长?月退无力垂挂在男人臂弯。
顾青川少时爱登川,所见景色万千,却比不?过这一眼。
花瓣翕张,雨打风吹后,残红糜艳。
顾青川看了?会儿,别有深意道:“给你?上药?”
林瑜蹙眉,在他胸前?踩了?一脚,却也虚虚没有力气,不?一会儿就滑了?下去。
顾青川掌心接着她的足底,揉了?揉,满是餍足的笑,“让丫鬟来给你?收拾可好?”
“不?用。”林瑜偏脸埋进被褥,“不?要她们来。”
“你?是主子,何必在奴婢面前?怕羞?”顾青川弯身,拾起地上那方那方承了?她眼泪的青帕,去拭她月退间的水渍。
“早日习惯,自?己也轻快些。”
他另有所指,林瑜垂下眼睫,没有应声。
第38章 病气
十一月往后,南京城不?见落雪,却总有细细摇摇的雨丝落下,天越发?冷了?。
临近年末,顾青川许多公事缠在?身上,又忙了?起来。常常深夜回房,天不?亮又起了?身。
林瑜见不?到他,每日只待在?房中,拥着熏笼看书。
书是前阵子与顾青川出门?时悄悄买下的《天下水陆路程》。
顾青川对她这个人盯得很紧,对她买的东西却不?然。每次出门?林瑜买回好些玩意,他都是粗略扫上一眼,从不?动手去翻,那样器量太小。
这本?书是一位经商之人所攥,里面?详细记录了?以?京城与南京两处为中心,去向?各地的水陆两路路线,不?止记载详密,连所经之地的风俗盗贼都有提及。
林瑜买来的是第二?卷,里面?所载皆是自南京始,去往其它省的路线。她近来看得用心,有时用纸笔记一记,写完便投进烛盘。
顾青川想要她早日习惯,可这种事情,怎么能?习惯呢?
林瑜歪枕着手腕,眉心凝了?又凝。
*
小雪这天,顾青川回来得早。入夜后,少不?得要与林瑜厮磨一番。停了?十几日,他这次要得久,床第之间也更为孟浪。
托顾青川的福,林瑜三更半夜还要去一趟净室,洗了?不?知多久,出来叫风一吹,就病倒了?。
起先还只是轻微咳嗽,一日过去,身上便开始发?热,喝药也不?管用。
她难受得厉害,常常裹着衾被窝在?榻上,旁人和她说话也不?爱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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